1、十二生肖之龙和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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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生肖之龙和蛇
一
桃花江。
桃花纷纷，春水滔滔。
他摆着尾巴逆流而上，摇头晃脑。今天是他一百岁生日。这时节上游最多踏青的游人，常向水里投些米面酒肉。憋了一个冬天，还不趁这会儿去找点好吃的打打牙祭！
游了好一会儿，忽然一阵香气飘来。一股好吃的味道……他赶忙追踪而去，张开嘴一咬，好疼！还没来得及回神，他已经被拖出了水面，竟然是钓饵！柔韧的钓丝把他抽跃到了半空，钓钩嵌进肉里，疼得他把身子都弯成了弓形。
围聚在河岸边的人都爆发出了惊呼。
“是金鲤鱼！”
“好大只！怕是百年一见吧？”
“真漂亮……”
“抓紧，别让跑了！”
失水的空气刺得两腮发疼。他听到人声回过神来，痛下狠劲，咬紧了鱼钩用力往下跳，“扑通”一声又沉入了水里。
他在水里拼命扭动，不停地吸气吐气，努力要摆脱那小小的鱼钩。丝丝血水从嘴里渗出来，一潭碧水染成了微微桃花色。岸上人似乎也加了几倍气力，使劲把他往上拽。软软的钓丝在两股力的拉扯下绷成了一条直线，暗暗地发着冷光。
僵持了许久，痛感从嘴上的伤口弥漫全身，直至尾巴都痛麻了再不会摆，气力渐渐消逝。他看着水面离自己越来越近，岸上人的面目越来越清晰，心中一片颓丧。虽然他仍用最后一点力扯着线，却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二
突然之间，他发觉身边波涛翻滚，水流涌动。
还未辨明何方来者，左颊已重重地吃了一记耳光，“啪！”，打得他飞出一丈远。那枚小小的鱼钩松松地浮出水面去了。他晕头转向旋了几圈，定睛去看时，只见白光耀眼，顿时昏了过去。
待他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
“天都黑了……晕了这么久？”他试着吐了一个泡泡，周围安安静静的，连水流也几乎感觉不到。他不喜欢这么幽闭的环境，惊惧地动了一身鳍，却搅得身边一阵泥沙翻涌。
“不是桃花江！”他住的桃花江哪里有过这么厚的泥？
还没等他吃惊，身边现出一片白光，幽幽地勾勒出一团影像。那白影子好像听得懂他心里的话，慢慢说道：“这里是江底。你晕了，我只好带你下来。”白影子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像江水一样干干净净的，看来离他并不远。
“谢谢你救我。”他眨眨圆眼睛表示友好的感谢。
“你不用谢我，我不是专门救你的。你的血把水都弄脏了，我怎么睡。”
对方并不领情，他却不以为然，摆摆金尾巴道：“怎么说也是你救的。你瞧瞧，我可是这里独一无二的金鲤鱼，谁不尊称一声鱼爷。小爷这一百年，可不是忘恩负义过完的。”
白影子说道：“你很勇敢。不过一百岁了还会被钓饵这种小把戏骗，也算少见了。”
他装腔作势的一番豪言被白影子戳破，只好笑笑掩饰窘态。一咧嘴扯动了伤口隐隐作痛。血早就止住了，嘴巴却肿得老高。
“啊……怎么办！”
他发出惊呼。他是桃花江唯一一条金鲤鱼啊！自从出生开始，但凡见过一面，不论水里的、岸上的，谁不夸他一句“漂亮”？他一向引以为傲，今天却把一张好看的小翘嘴伤成了难看的大肥嘴！
“怎么办怎么办！”他哭丧着脸上蹿下跳。
“只是皮肉伤，不过一年半载就好了。”
“一年半载都要是这副怪样子，那些虾子螃蟹可得意了，要笑死我了……”他在水里急得团团乱转，甚至撞上了那白影子，“扑”一声跌下泥里。
“当做冬眠一场，很快就会过去。”白影子放柔了声音，似乎是安慰他。
“冬眠快憋死了，没有好吃的，我今天才出来找吃的……”他难过得趴在泥里一动不动。
白影子那边发出轻轻的声音，似乎是叹气，似乎是笑。总之，后来白影子是低下头来了。
他才注意到白影子俯下来靠近他，便觉得嘴唇上一阵柔软清凉。
这么近。
他看见白影子的眼睛，细细长长的，就像这时候的桃花江水，平静又春意盎然。
他舔舔嘴唇，发现肿胀竟然一下子都退去了。真厉害……这家伙竟然会法术。
“行了，你伤好了，快回家吧。”白影子拨了拨水流，把他托在水波里轻轻送了出去。
“哎，你是神仙么？你又救我了。我们交个朋友吧？明天我带好吃的来看你，我们一起去玩。”他荡荡悠悠随着水波飘动，高兴地摆着鳍。
“不必了。我不喜欢出门见人，也不能离开这里，除了龙王登基。”
“那龙王什么时候登基？”
“不知道，几百年都没有龙王了。”
“啊？你要在这里闷几百年吗！”
“除非……你去跃龙门变成王。”
变成王？他从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但是似乎这样才能见到这位他自认的“朋友”。他答应：“好！我当上龙王，你一定要来呀！”
水流把他送出去很远，那团白影子已经看不明显了。他又想起一件事，连忙大喊：“什么时候才开龙门呀？”
“两百年后。”白影子的声音渐渐远了，好像带了两分笑意却听不清。
三
他游了整整三个月才到龙门。
龙门是一座大瀑布，从高可千仞的绝壁倒挂而下。往上望不到头，直通天界；往下看不见底，贯穿地府。五百年龙门才会出现一次，所有的仙道术士妖魔鬼怪都来跃龙门，跃得过的就踩着云彩上天变龙王，跃不过的都被激流冲下深渊万劫不复。谁都知道跃龙门是件极危险的事，往往有去无回，可是谁都想当王。
他也想。他舔舔嘴唇，想到一些事情叫他高兴，不由得眼睛亮闪闪的。
这两百年来天天跳桃花涧可不是白练的。他给自己鼓了鼓气，用力跃入瀑布之中。全身的鳍一瞬间都张开来，每一片鳞都在阳光下闪着金灿灿的光。瀑布像刀子一样在割他，全身火烧火燎地疼。
那白影子没告诉过他跃龙门不但累，竟然还这么疼！
头顶上隐隐约约有一片白光，好像那时候在桃花江底看见的一样。那里就是天界吧？他咬咬牙继续向上跃。逆流而上耗费了他大半精力，飞溅的水花激得他的鳞片片翻起，露出了粉白的肉。真是比那年不小心咬了鱼钩还要疼啊……这辈子真的不要再有第二次！等他好不容易跃出瀑布的那一刻，抖抖身上的水，他发现全身的鳍和鳞都不见了。
他变成了龙王。
四
瑶台。
管弦匝地，缓歌慢舞。
新一任的龙王登基是六界盛事。上界天龙八部神祗，龙王的尊贵仅次于天帝。五百年一次跃龙门，只有资质超凡的才可以经受住龙门九九八十一道刀劈火烧，蜕去凡胎化作真龙。在这一任龙王出现之前，龙门已经轮空两次了。也就是说，这是一千五百年来第一位龙王。而且这是天地开辟以来最年轻的龙王。
龙王今年春天才刚满三百岁。
据说天帝一眼见到小小的龙王就激动地把他抱了起来，直呼“天界之幸”、“天赋异禀”。此前每一任龙王都因为继任的时候已经一把年纪，全都没撑到下一届开龙门就仙逝了。下界为了争当龙王，修仙练道的数不胜数，弄得人间乌烟瘴气。如今新龙王年少青春，天下太平的时间应该能长久一些了。
关于小龙王的传闻遍布天界。有的说小龙王是远古上神托生，有的说小龙王有超过千年的仙气，竟还有人说小龙王是天帝的私生子……总之，六界都不敢相信是三百岁的小鲤鱼跃过了龙门。八部神仙听闻了各路传言全来庆贺，虽说大家都以能参加龙王登基为荣，可其实谁都想见识一番龙王的真正神韵。
天帝对坐在身边的龙王一一介绍来宾，龙王意兴阑珊举着酒杯一一应对。天帝瞧在眼里不由发笑，心想毕竟是小孩子心性，还有几千年慢慢修炼呢，并不着恼。
终于……
“这是水族的蛇君。蛇君深居简出，最喜欢住在桃花江底。千年都难得一见。”
桃花江。
小龙王听到熟悉的名字，兴奋地抬眼瞧去，只见锦衣飘飘，白光耀眼。
蛇君恭恭敬敬举酒作揖，“愿龙王福寿绵长。本君先干为敬。”
蛇君一双手白玉似的。小龙王盯着看，细细思量这位蛇君。一抬头只见个蛇君正仰头喝酒的尖下巴，瞧瞧蛇君远比自己高出许多的身量，心下不禁暗暗发恨。
“蛇君。”
小龙王示意有话要说，蛇君向前一步弯下腰靠近他。龙王凑上去时只觉得嘴唇上一阵柔软清凉，似曾相识。
这么近。
他看见蛇君的眼睛，细细长长，像春天的桃花江水，平静又春意盎然。
他舔了舔嘴唇，“原来是你，果真是你。”
蛇君忍不住笑了：“现在才知道。”
原来蛇君早就认出他了。
两百年，足够让沧海变成桑田，足够让小鲤鱼变成龙王。但是两百年了，他那双圆鼓鼓的眼睛一点也没变。他眼睛里那亮闪闪的光也一点没变，总是坚持到底、说到做到，总是叫所有见过他的，不论岸上的、水里的，统统都喜欢他。
蛇君不会说，就是因为这样当年才出手相救。蛇君也不会说，自己在帮小鲤鱼治伤时偷偷度了一口仙气给他，否则小鲤鱼怎么能挺住龙门的刀劈火烧。蛇君更不会说，这两百年来天天在桃花涧看他练习跳水。这些都是蛇君藏了两百年的小秘密。
其实，两百年又算得了多长呢？在三千岁的蛇君眼里，不过是冬眠打了个小盹。好在那一天及时睁开眼，在万千浩淼中正巧遇上了，庆幸我的一生没错过你。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十二生肖之龙和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