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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章三十五 觐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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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芳仪殿正座上,楚瑄瑶微微垂眼,听着身边儿的春燕低声报着下面来人,稍稍点头,命众人起身落座,各有赏赐。
今日来的都是朝中要臣家的命妇,年岁最低的那个也三十有二了。那日见过的和悦悦郡主虽也请命进来,却不是今日就要见的,总要过了这两日才能召见。只今日倒是见着了安国、定国二府的两位王妃。
见皇后定定坐在上面,面见众人时举止有度落落大方,众命妇心中便先暗松了口气。这位皇后是皇上亲点的,再没过过第二人眼,之前虽和悦公主传出过话来,可想着这位既只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哪里就能真端得起来?没亲眼见过,心中到底会存着疑虑。如今一见,方知这位圣上倒真是个有慧眼的。
倒也是,若没慧眼哪能不动声色的就把南面那源河三省给暗中收服了呢?从得着南面要打仗的消息,众朝臣还没琢磨好要如何上折子呢,这里刚拉开架势要扯皮,南面那仗竟就已经打完了!
如此雷霆手段,连早先的德帝、再早的开国武帝都多有不及!
安国府上的那位王妃脸上带着笑意,朝上头微微欠首,笑道:“那日回去,和悦便念叨过娘娘三四回呢,只说等大婚之后定要进来觐见的。”
楚瑄瑶也带着三分笑,面色和蔼的向她看去:“那日一见,倒是颇喜欢郡主的性子,今日怎么没见她跟着?”
“今日哪里是她来的日子,这丫头就似个猴儿一般,能投了娘娘的法眼,日后只怕会常来烦您了呢。”
“哪里的话,郡主活泼,与我年龄相若,入宫之后白日闲来无事,正怕寂寞呢。”
听她这般说,下面众人面上皆带着喜意,后宫无人多年,她们这些命妇平素本应帮着丈夫在后头联络使力的,可联络官员内室还好说,这皇宫之中这么多年竟没个能连的头儿,叫她们一个个有力都没地方使去!
如今皇后娘娘刚刚入宫,宫里又没身份相等的女子做伴,回去后可得细细梳理,找那身份足够的时不时的进来联络联络才是。
那边方少傅家的妻氏李氏笑道:“臣妾家中女儿倒是同和悦郡主、皇后娘娘年岁相当,只这几日受了些风寒无法觐见,待回头她身上大好了,再命她进来拜见娘娘。”
那日大婚之日楚瑄瑶倒是见过这位方李氏,方俊职为少傅,虽不过是个虚职,却是皇上母族家里的,皇上还要叫他声舅舅。那方玲县主正是皇上表妹,比之自己还要小上一岁。
“记得大婚那日倒是见过县主一回,可正是那日受了凉?”楚瑄瑶这话说得就客气多了,那日她虽远远一见,却见那位县主身子单薄,站在那里就摇摇晃晃的,脸色也是发白,显是身上抱恙。
下面那李氏一愣,这位娘娘倒是好记性,那日众人不过匆匆一见,这会儿入宫后虽依次宣名叩拜过,却也不过是第二回见着,她竟能分得清哪个是哪个?!也没见身边儿立着的宫女小声提醒她,可见这是她自己记得的!
心中想着,不由得暗道了声厉害,忙又干笑道:“这丫头身子向来有些单薄,那日回去还没事,过了两天就发起热来了。”
边上吴大学士之妻扫了她一眼,心中一冷笑,谁不知道方玲县主早先就病了数十日,那日挣扎着过去的?这话也就骗骗才刚到来的这位皇后娘娘吧!
旁人若说不知,但吴大学士却是清楚的,皇上这暗中南下,听闻身边儿就特特带着一位女子同行,只一琢磨,就猜出了这位就是这会儿坐在上头的这位!这位皇帝莫看年轻,面上和风细语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暗中可是厉害得紧,跟着柳太后这些年也不知是被怎么调教的,下面这些臣子稍微玩点子小花样都走不出他的眼!这位娘娘也必不是个摆设。
吴大学士之妻王氏眼皮不抬的笑道:“那倒真真是可惜了,我家小女还念叨过她几回呢。”
楚瑄瑶面上仍挂着三分笑,眼睛在下面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儿,垂眼接过湘月递上来的香茗。
“主子,可累了?”见了这一早上的人,湘月站得两腿发木,一直硬绷着张粉面,站得腿都直了。这可是望梅叫她去的,说是待她去后这宫里可就都指望着自己了,定要跟着主子好生学学样子,免得被人笑话了去。
“坐了这一早上,哪里就累了?”下头众人还要走进宫来再行跪拜之礼呢,她不过走到正殿那里去罢了,几步路而已,哪能就累了?
“奴婢觉着,同她们说话就能累死个活人了!”
听她撅着嘴巴嘟囔着,楚瑄瑶失笑了一声:“早先在家时,不也时常见些人么?那会儿怎么没听你叫累?”
“那会见的哪有如今见的这般……”歪头想了想,湘月也找不出个词儿来说,只道,“那会儿见的都是同家里交好的,就是规矩上差些也没什么!这会儿您可是娘娘,奴婢就怕忘记了什么,再脚一软手一松的,给您丢了脸面!”
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丫头,楚瑄瑶深深点头:“倒长进了,竟能惦记起这些,日后每回你便都跟着吧。”
“娘娘回来了。”听见人说话儿,望梅便迎了出来,见二人似正在逗嘴,忙上前一步扶住楚瑄瑶的胳膊。
“你又过来了?不是叫你回去歇息?来月你就要嫁人了,还不好生清点你的那些个嫁妆去?”
见被楚瑄瑶打趣,望梅只低着头红着张脸,进了屋子才低声道:“奴婢就想多伺候娘娘几日……日后就是能入宫拜见,又哪有这会儿自在?”
轻叹了一声,抬手在她手上拍了拍,点点头:“还记得能进来就好,我还怕你傻得连宫门都找不到了。”
“奴婢又不是湘月那丫头,哪里就找不着了?”
“又关我何事?!”湘月莫名其妙的看了二人眼,哼了一声,“今儿个我可是好好伺候着主子的!”
“又傻了不是?如今要叫‘娘娘’了!”
“入个宫改了三回称呼……”湘月先是嘟了嘟嘴,随即笑了起来,脸凑到了楚瑄瑶身边儿,“不过这个称呼奴婢最喜欢了!娘娘!”
头一日是朝廷大员命妇拜见,次一日自就是次一等的,第三日上就是那些个得了封的郡主、县主,多是未嫁、将嫁的。若不是因有个和悦郡主在内,这些家中有体面的女子们本应头两日随着家里长辈们一同入宫出拜见。
年轻些个的小姑娘入了宫科是与前几日不同,坐在座上向下扫了一眼,除了一位是郡主外,旁的最多也就是县主。本朝分封的规矩,亲王女可为郡主,重臣女至多为县主,且是没实封的,不过年节时朝廷里面有些赏赐罢了。似方家那位并无称号,且只因是当年先后家唯一的侄女才得了个县主的位子,哪能同郡主之尊同日而语?
和悦郡主打头,一说笑起来,引得殿上就热闹一片。讲了几句笑话,那边吴大学士家的长女女吴珍玲——也是位县主,抬头朝上看去,笑道:“那日听说娘娘着人给方妹妹赐了丸药过去?”
“秋冬日寒,听闻她身子一向不大好,太医院有调理的好方子,就寻了点子叫人给她送了过去。”楚瑄瑶含笑道。
那里吴珍玲还待要问,打头坐着的和悦忽道:“听说娘娘家的义妹这几日的好日子?”
“正是,她同我一处长成的,正是下个月出嫁。”
吴珍玲一听,忙笑道:“不知可方便请出来见见?娘娘这般人物,想必义妹定也非是寻常女子才是!”
楚瑄瑶笑了笑:“她在后头收拾着呢,皇上这媒做得急急忙忙,她那里连东西还没收拾出来,这几日正绣着嫁衣呢,只一听说这事,脸红的就再抬不起头来,若是叫她,只怕她那里针都拿不稳当了。”
见她如此说,那吴珍玲又看向和悦郡主:“你的好日子也快到了,你父母倒没掬着你在家好生学规矩?”
和悦脸上一红,嗔了她一眼:“我就是学不好了,他也不敢拿我如何……”
“可是呢,自小一处长一处淘的,你倒是省心。”
“还说我?昨儿我可听说了,你家不也是给你定下来了?”
几个如花女少一处说笑着,一会儿一圈儿的人就都红了脸孔,再抬起来头见楚瑄瑶端座于上,脸上亦是三分淡笑的模样,若是上了年纪的妇人还能说上句早得贵子的话,她们这些年轻女儿家哪里说得出这个?
一连忙了数十日,待到了十一月间,又忙起了望梅出嫁的事情。程家早就备好了,虽非是那大富贵人家,可家中地间儿也不见小,粉刷一新张灯结彩,亲朋好友全都一一告知道了。有见这程家攀上了皇后娘娘的路子的,忙送礼的送礼,疏通的疏通,一个个倒比正主还忙些。
皇上叫人送来了单子,都是他叫人在宫外替望梅置办的嫁妆产业,光宅子除了京内的四处三进的院子,在外头的庄子田地还有好十好几处!也不知是皇上叫什么人又打哪儿寻摸来的。
望梅这几日只羞得头都抬不起来,到了临出门头一日早上,进了楚瑄瑶的屋子,眼中含着泪,低声道:“小姐,奴婢再给您梳一回头吧。”
春燕听了,瞧了瞧镜子里头听了这话垂了眼帘的楚瑄瑶,朝后退了一步,让了开来。
从小到大,自学会了梳头的手艺,就向是望梅服侍的,再没经过二一人的手。直到入了宫中,这几日叫春燕上上手才换了她来。
抬起眼来,从桌上那纤毫毕现的梳妆镜子里头,正看见她红着眼圈儿的站在自己身后。楚瑄瑶淡淡笑了笑,心中也忍不住惆怅起来。
“过了门子,程家上无主母,家中诸事一应皆要靠你自己打理,若有什么不懂的、不明白的,就找程家那几位姑母。但凡有什么就入宫来找我。”说着,顿了顿,“来年皇上怕还是要兴兵的,到时你家夫婿也是要到前头去闯荡一翻,只要他胆大心细,稳妥点子,必能再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望梅垂着头摇了摇:“奴婢不求这些个,能时常入宫看看娘娘就心满意足了。”一边说着,一把那把乌黑长发盘起,挽出了个凌云髻,把钗簪一一叉好。
“自然能入,旁人也就罢了,你们几个出了宫去,若要回来看看,哪个敢拦你们?”若是早先,楚瑄瑶又哪敢说这些?如今她是皇后,且是这后宫中唯一的女主人,这话若都不说不得,又有哪个能说得?
湘月凑了过来,在她背上拍着:“就是你不想进来,娘娘想你了,召你进来还敢不来?”
众人劝慰了几句,望梅便退了下去。这几日她单住到芳仪殿中的一处偏院里面预备备嫁之事,寻常没人会来扰她,都知道这是皇上娘娘给她的体面,竟比正经人家的大家小姐出嫁给的赏赐还要厚上几分呢。
次日一早,过来跪拜过皇上皇后,便乘着撵出了偏门,上了八抬大轿,由程跃骑着高头大马一路迎着绕过半个京城浩浩荡荡的进了程家的大门。
望梅的嫁妆不过一百零八抬,却是抬抬压得那架子微弯,要四个人才能抬得动的。可见皇上同皇后娘娘给了多大的面子在里头。
待人离去,芳仪殿中竟一时间寂静了下来,静静靠在窗边的大迎枕上,楚瑄瑶微微出神,这丫头倒是个好命的,只望那位程校尉能真心待她,自己也就放心了。
“娘娘,用点儿点心吧。”知道今日望梅出嫁,主子心里头不痛快,早上起来到这会儿都没怎么进过吃食,这会儿小厨房里头送了点心过来,春燕忙端了上来。
点了点头,取了一块儿过来送进口中,只这会儿吃东西才刚觉着有了些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