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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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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能离开我。”
第二天醒来,雨寒一时无法从梦境里跳出,迷迷糊糊看到挂在衣柜里的蓝格子校服,以为要穿着它去上课。
梦里的少年从不好好对待他的校服,不是领带松开,就是白衬衫散乱。她常跟他说:“穿同样的校服跟你走在一起,我觉得丢脸。”
他会反驳她道:“那你不要跟我走在一起,你去找凯文.杨,他的校服永远板板整整......”
雨寒感到心狠狠一抽。多少年前的事了,依然会令她心痛。谁说时间是最有效的良药,那个人恐怕没尝过刻骨铭心的悲伤。
简单梳洗过后,陈司机送她到火车站。
差一点错过去罗德岛的列车。
匆匆忙忙赶上,幸运的,车上只坐满四成旅客。雨寒选了个窗口位置坐下。
火车蠢蠢欲动驶出站台,她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窗外风景由小市区渐渐变为田园——一片片绿油油的草地,蔚蓝的天空,每隔一段时间便可看到稻田,大西洋海岸,和大片大片的铁杉树林。
雨寒忽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罗德岛好美丽,美丽幽静得使人心痛。
她曾最新欢这里的春天,大地滋生新生命的气息;夏天,略带海盐的风;秋天,一片片五颜六色的树林;冬天,纯白的冰雪世界......春夏秋冬变换下来,组织成那些早已消失的日子。
火车在中午抵达罗德岛的首都——Providence。雨寒拎着旅行袋,到小旅馆check in。
东西放好,她租了一辆车,开到花店买了一束接骨木花,然后沿着海边开往历史悠久的Newport。
听着收音机,看着窗外景色,熟悉而怀念的心情占据了雨寒的心。
欺骗得了谁呢?那些年,那些事,历历在目,根本未曾忘却。
二十分钟后,她来到位于Newport东面的圣乔治私立学校。
因正值暑假,除了保安以外,校园几乎空无一人。雨寒把车停在路边,走到最偏僻的北口,数到第17根廊杆时,用力一扭,廊杆即时脱钩,她毫不费力就钻了进去。
嘿,时隔多年,还无人修理。如果他知道,不知会多得意。
踩着青石板路,走十分钟即到达圣乔治最引以为荣的歌德式复兴教堂。一颗心脏在雨寒心中“嘣嘣”乱跳。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真要释怀,也得从这里着手。
教堂后面有一颗山毛榉,山毛榉下有塊形状奇异的石头。
雨寒放下手中的接骨木花,轻轻念道:“你好吗?抱歉一直没能回来,发生了太多伤心难过的事,没有勇气面对,你会怪我吗?”......
一股怪风这时突然吹过,山毛榉“沙沙”作响,虽然巧得有些诡异,但雨寒并无感到害怕。她倒是希望自己能拥有透视灵界的眼睛,好看看死亡的彼端倒底是什么。
记得当年她曾问他:“喂,你说......人死了真的会上天堂吗?”
年少的他答:“天堂......我并不相信那些,而且就算有也不会有我的位置。上帝不会欢迎我这样的人。”......
没想到他就这样消失了,连十八岁生日都没过。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入雨寒的眼眶,顺着脸颊流下来。“......是你吗”她自言自语道,“......你可是听见我说的话?你身处的地方黑吗?冷吗?会孤独吗?”
此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雨......寒?”
这一次,她被吓到了。不可能,不可能如此真实......她猛地转身,对上一双冰蓝的眼睛。
啊......更多泪水一拥而上,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慌张地用手去擦眼泪,并怀疑再睁开眼睛时,那个人就会消失不见。
然而,这一切并不是幻觉,他是真的存在,且近在咫尺。
“真的是你......”男人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雨寒,争气,止住你该死的眼泪,微笑,若无其事地跟他打招呼!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可喉咙里似堵了块硬物,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男人又走近一步,他几乎能感受到她轻呼出来的气息,一如旧时,有扰乱他心神的本领。
自从八年前她毫无预告地消失在他的世界,他就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面;他定要狠狠地伤害她,狠狠地用语言刺激她......他知道他们一定会碰面,可当这一刻真正到来,他又迷惑了。
在丘雨寒面前,他何时站过上风?即使是最反叛,最偏执的那段岁月,她一出现,他不还是乖乖屈服了吗。
狄伦感到万分无奈。
如果注定不属于对方,为何上天要安排他们一次又一次相遇?他们究竟错在何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强忍住内心的波澜问道。
“昨天。”
“住在家里?”
“不......在Providence的一个旅馆。”
跟小时候的她一样,雨寒感到不自在的时候会抿一下嘴唇,这个小动作经常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去吻她。要是以前,他早就这么做了,可如今,那两片丰满的唇瓣不再属于他。
已不再是他的......
“你呢?怎会在这里?”她擦掉眼泪后问。
“突然想来探一探这家伙,顺便检查一下旧时宝藏有无被人挖走。”
雨寒看着眼前熟悉,却又有点陌生的人——昔日半大不小的少年如今已是不折不扣的男人了,只有眼睛里的桀骜不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当然,还有他说:“检查一下宝藏有无被人挖走”时那恶作剧的神情。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安排?
“见过约瑟芬了吗?”雨寒再问。
狄伦摇摇头,“我也住在酒店,这里是第一站。”
“何时离开?”
“两日后。”
雨寒悸然地看着他。
这么快......
“你呢?你会逗留多久?”轮到他问。
“周一就回中国......呃,我现在住在S市。”
“你在那里工作?”
“嗯......,”雨寒点头,“对了,猜我前几天撞到谁?”
“谁?”
“凯文.杨。”
狄伦脸色一沉,“他在中国干什么?”
“他现在是纽约某投资银行的VP,在中国出差。”
“哈,我还正在纳闷,怎么NFL还没有他的动静,原来圣乔治鼎鼎大名的凯文.杨栽进华尔街,而且还只是个VP。”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狄伦还是不忘讽刺凯文。一山不能藏二虎,想起学生时代的他们,雨寒不免轻笑出声。
狄伦看见雨寒笑了,竟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小时候的她极少展露笑容,也是到了最后,他才偶尔能使她微笑。所以,他总逼她发誓,不能在别人面前浪费属于他的笑容。
如今,他也成了那个“别人”。
他们一时陷入沉默,各自回忆着属于自己的往事,久久,雨寒才说:“那,我就不打扰你寻宝了,再见,狄伦。”
“......等等!”他突然说。
雨寒回头。
“既然这么巧碰见,大家又都马上要走了,今晚一起吃晚饭吧。”
雨寒犹豫了颇长一段时间,想拒绝,可最后还是把旅馆名称和房间号告诉了他。
晚饭,即使不是现在,也终究逃不过。
“七点半,我去接你。”他露出微笑。
雨寒点点头,先行离开。
——
伊东辰到达罗德岛时,已有将近三十多个小时没有合过眼。他照着秘书传给他的地址,找到Providence的一间小旅馆。
女接待员一见眼前气质不凡的高大男人,殷勤地为他效劳。房间电话无人接,客人应在大堂等待,可女接待员却把房间号告诉了他。以貌取人是全人类共同的缺点。
伊东辰紧紧握着血红钻戒,心情倒还算平静。雨寒的不告而别虽说是他这辈子受过最大的打击,可也让他认清,他绝对不能失去她。
所以,当他无法用手机联络到雨寒时,他私自查看了她的工作邮箱,而她正是用这个邮箱接收机票和旅馆预约。
伊东辰敲了好几下,雨寒才姗姗来应门。一看是他,愣了一下。
“东辰?”
伊东辰已有好心里准备,从容淡定地答:“正是我......我觉得有必要向你解释一些事。”
“什么事?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不能先请我进房间吗?”他苦笑。
“当然,请进。”
“雨……为何不告而别?”
“不告而别?”雨寒不解,“钟点工没把我留下的字条传递给你?”
“玛利亚?她孩子有事,两天前请了假。”他这才恍然大悟,暗自松了口气,原来她不是偷偷跑掉,那事情应该没想像般糟。
“在这个电子时代,就只有你还留字条。”
雨寒一脸淡然,“我是个老式人。”
伊东辰看着她笑了起来,他就是喜欢她这点古古怪怪,有什么办法?
“雨,那天我说需要冷静,不是指我们的关系需要冷静。”
“哦?那你指的是什么。”
“......总之我要你知道,我爱你,全心全意,将来我会是称职的丈夫,绝不会因工作冷落你,一定会让你幸福。”
他重新拿出钻石戒指,放到雨寒手中。
“我不再胡乱猜疑,只要尽我所能去爱你,这已足够。
“东辰......”雨寒看着眼前深情款款的男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伊东辰轻轻拥住她,刚想低头吻他的女人,一个如大提琴般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很好......真精彩。丘雨寒,故意不锁门,就是为了让我看到这温暖人心的场面?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一点也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