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攻快躺平！》二两白酒

6、第 6 章

　　华灯初上，翟羽阁内灯火渐明。

　　跟着引路的仆从，楚痕顶着一张青肿的脸施施然踏进阁楼。席间他并未看见自己的亲娘，几个继兄妹瞧见他的模样，多有鄙夷。镇国王裴严的大儿子裴青玉更是直接出声指责：“父王今日设宴，虽说是家宴，却也请了外客，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楚痕摸摸自己的脸，无辜道：“出门太急，没注意脚下，这伤都伤了，能怎么办？要不大哥跟父王请示一番，今夜这宴我就不参加了？”
　　“你若是识相，就该自己退下！”
　　楚痕本刚刚坐下，听见这句顺势就站起假装要离开，却不料他刚刚起身，一人的手掌已轻落在他肩上。
　　“堂弟既然来了又何必走，若是担心在皇叔跟前失礼，堂哥替你担待着。”

　　这人的嗓音浑厚，语速缓慢，泛着一股慵懒气息。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楚小痕觉得这声音太过耳熟。对面的裴青玉显然比他先看见身后说话之人，只见裴青玉对那人行了一礼，笑道：“堂哥过来怎么不见通报？我等也好前厅相迎。”
　　“大家都是兄弟，讲那些俗的作甚。”裴青杉慢慢走上前，眼角轻轻扫了眼发现他后便规规矩矩行礼的楚痕，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后又道：“皇叔早间就说要在府中设个家宴，父皇近来忙于国是，而皇兄前些日子已去边境迎亲，这家宴便只得我这个闲人来了，还望诸位弟弟们不要介意。”

　　他这话不过是些客套话。
　　皇帝和镇国王互相猜疑不是一天两天，就算两人依旧兄弟情深，皇帝也不可能亲临王府家宴。如今能让一个受宠的皇子前来，已是给足了面子。

　　“堂哥这是说哪里话。之前听闻堂哥被个不开眼的伤了，也不知伤势可好些？”
　　“不过是小伤，已无大碍。”

　　楚痕听着身旁人和自己那几个继兄讲话，始终不曾插言。从头至尾，端正姿态，活像是在听夫子讲文般安静。裴青杉也只在一开始看了他一眼，此后就像身边没这个人一般，自顾自和人寒暄。

　　半盏茶后，大管家神色惶惶地进门，凑到裴青玉跟前低声说了几句。裴青玉脸色大变，站起身来大声道：“岂有此理，何等胆大妄为之徒竟敢来王府行凶！”他忍了忍，对看过来的几人道：“堂兄，父王席前在前厅同几位客人闲谈，不料有人行刺……”
　　裴青杉皱眉，也站起来道：“皇叔可有受伤？”
　　裴青玉苦笑，“父王倒是不曾受伤，只是，唉，只是陈将军受了重伤。”

　　“陈将军可是刚回京的威海大将军？”
　　“正是。”
　　裴青杉沉吟一番，道：“我们先去前厅看看情况，那刺客可有抓到？”
　　“府中侍卫正在追缉。”

　　两人一问一答，在其他几个王府子弟簇拥下朝前厅行去，楚痕慢吞吞跟着，临走瞧见桌上的茶壶和瓜果等物，便顺手抓了一大把瓜子，并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就这么手捧着茶碗，兜里揣着瓜子儿，以一种标准看客的姿态缀在众人身后。行到拐角，裴青杉随意地往后一瞥，正好看见楚痕在嗑瓜子。楚痕在吐皮的时候瞧见裴青杉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他不但不躲避，反而冲着对方眨眼。裴青杉淡定的扭回视线，楚痕也装作不知的继续嗑他的瓜子。

　　王府前厅，满地都看得见鲜血。陈不羁躺在地上，喉间一道致命伤痕。镇国王的手掌刚刚包扎过，却依然渗出鲜血，可见伤势不轻。
　　几人到时，镇国王的脸色还很黑，一个人坐在主位上不发一言。裴青杉上前几步，伸手掀开陈不羁的衣物查看他身上的伤口，片刻后道：“这伤口太细，看上去并不像是常见兵器。陈将军戎马半身，武功自是不俗，怎么如此轻易……”
　　镇国王慢慢将视线放在裴青杉身上，道：“将军回京时来见本王，曾提过北淼并非真心求和，刺客更是跟了他一路。”
　　“皇叔是说，这是北淼所为？”
　　“否则还有谁，敢来本王府中刺杀当朝大将军？”
　　裴青杉听出镇国王话里意思，他故作痛心道：“皇叔所言甚是。今日之事，侄儿这就进宫禀报于父王。刺客方面，有劳皇叔多加查探。若真是北淼，我晋遐自要他知道出尔反尔将付出何种代价！”

　　镇国王扯了扯嘴角，他心里其实并不确定这事到底是北淼，还是他的皇兄早知道陈不羁的身份，借北淼断他臂膀。只是如今情势，无论真相为何，他也只能先推给北淼。毕竟陈不羁不是个可有可无的卒子，于公于私皇帝都不能将此事随意掩盖。
　　若真是推到北淼身上，这事也未尝不是个机会。镇国王阴沉地看了眼地上横尸在地的陈不羁后才转头对裴青杉道：“发生此事，这家宴也只得作罢。改日，皇叔再请贤侄过府一聚。”
　　“唉，陈将军的事要紧。侄儿这就进宫，皇叔亦受伤，要多注意伤势。”话落，他行过一礼便告辞而去。

　　镇国王待他走后，看了眼自己的几个儿子，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
　　“是。”裴青玉领着几个兄弟正要离开，却有听镇国王唤道：“等等。”镇国王这时注意到缩在角落的楚痕，他眸子里划过几许思量，道：“痕儿留下。”

　　楚痕撇嘴，偷偷将自己手中的瓜皮丢在地上，但手中杯子却是无论如何不能藏着，索性当着他那便宜爹的面，镇定地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镇国王怎么可能漏掉他丢垃圾的动作，脸皮子一阵抽搐，好歹是记着自己的大事，压制住了暴躁的脾气。
　　“今日之事，痕儿如何看？”
　　“陈将军为晋遐，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镇国王紧紧盯着楚痕的脸，见实在是从对方脸上瞧不出什么异样后方才作罢。他随后又想，这楚痕在晋遐虽是筹划多年，可那势力也是自己眼见着一点点起来的，不说他现在还需借自己的势，就是羽翼丰满，他首要的也是拿回桃泽，根本犯不着也没理由找他麻烦。
　　“罢了，你也下去吧。”
　　“是。”楚痕微微躬身一礼后离去，走到门口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那地上的尸体。

　　楚痕回到自己住的偏院时，在院中独自站了会儿。他负手站在一处树下阴影中，抬头望着天边半弯的月色。
　　“磕”
　　身后一声轻响，他也不回头，脸上却是露出笑意。他抬手掩了掩嘴，轻声道：“做得好，去吧。”
　　一道暗沉沉的影子出现，在他话落后于月光中只一眨眼便消失无踪。

　　韩在野听见王府外的动静，但想着今夜本是王府家宴，楚痕又千叮万嘱不准自己随意出入。便不太在意的继续擦剑。楚痕进来时，他刚刚将剑收好。

　　“你今日不是赴宴？怎么这般早？”
　　“陈不羁死了。”

　　楚痕也不管这消息对韩在野意味着什么，说完便朝椅子上一靠。韩在野愣了半晌，握紧手中剑，直勾勾地瞧着他：“什么时候？何人所为？”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们都以为是你北淼人做的，只是现在还未抓到刺客。”
　　“不可能！”韩在野将剑往桌上一放，人围着桌子来回转悠，见楚痕一脸毫不关心的模样，忍不住道：“你不是答应我一个月内助我杀陈不羁？如今这样算怎么回事？”
　　楚痕轻笑两声，“你又怎知这事儿不是我应的你的诺？”
　　“何意？”

　　“你初来晋遐，不知道也正常。”楚痕抬眼看了看桌上茶壶，韩在野虽然焦躁，也不得不先顺着他意给他斟茶。
　　“这镇国王和当今的晋遐王之间可没有外人所见的和睦。”楚痕翘着二郎腿，开始给韩在野讲晋遐兄弟相争的现状。韩在野听他这番解释后，道：“你的意思，这次实际上是皇帝知道陈不羁的身份，故意假借我北淼为之？可这之中，你到底做了什么？”
　　“哈。”楚痕笑着摇头，看韩在野的眼光充满怜悯。

　　果然啊，总攻家的受需要的是美貌，不是智商。

　　“我且问你，若假设这是晋遐王做的，推给北淼，结局为何？”
　　韩在野略一思索，便干涩道：“自然是找北淼讨回公道。”
　　“那么，两国相争，谁谋利？”楚痕继续循循善诱，韩在野这点还是知道的，“你是指天芒？”
　　“不止。”楚痕好心情的继续讲解，“此前，晋遐已经和北淼僵持数年，此番好不容易谈和却不到数月功亏一篑。若是陈不羁一事坐实北淼，那晋遐王便不得不为了面子，重启战事。而今，晋遐大部分兵力都放在防备天芒上，原本威海大将军的人可以继续攻打北淼，表面上他们因为大将军的死应该最是愤怒，自当报仇雪恨，可实际上呢？”楚痕喝了口茶，见韩在野听得认真，心里又不住叹气，也不知这货日后怎么成了北淼将军的，简直不能更蠢。

　　“实际上几年前，他们就已经是镇国王的私军。镇国王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为了一只断掉的臂膀毁了自己的长城？晋遐王既然知道陈不羁的身份，自然也会知道这只私军。那他就会明白，北淼一战，自己根本无法差动这只军队。挪防御天芒的边疆军，先不说他们是否适应海战，单就是边疆防御一松，天芒会如何就难说。更糟糕的是，再度和北淼僵持，镇国王势必以这只私军为基础，趁乱篡位。”
　　“所以，杀陈不羁的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会是晋遐王。除非他想一尝内外交迫。”

　　韩在野点了点头，“那，这事儿是天芒和镇国王联手？”
　　楚痕怔住，“这个可能只会在今后发生，这之前镇国王是不会出卖国家的。你到底是怎么想歪的？我最早不就告诉你，这事儿必然有我搀和嘛？好歹我曾经也……罢了，不提。”楚痕截住话头，叹气。
　　这韩在野明明按照设定是个聪明人，可偏偏为人处世又嫩得很。说他天真，他又能想到天芒；说他聪明，他又总是死盯着面前寸土。

　　“不如，让我来解释？”窗外一人淡淡说着，慢慢敲了敲窗棂。楚痕脸色微变，他诧异有人靠近自己竟然没收到任何示警。
　　韩在野闻声亦抬头看去，就见那窗户上正映照出一个高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