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人妙记》苏余音

2、腹有遗子

　　张大爷很快就过来了，他在家中得知此事以后，已经收拾好东西，预备着出门了，壮哥刚来叫，张大爷就背着背篓出来，一路赶过来。
　　进了院子张大爷先看程铁柱，一见确实是走了，又进屋去给唐氏把脉。因是农村，屋里有王氏她们在，也有程晨算是男丁，也就不算失礼。
　　程晨心中有数，知道自己娘亲应是有孕无疑，却是担心这已经晕倒两次以后会不会伤到孩子，若是再有偏颇，唐氏怕是就程晨心里叹口气。
　　“这？”张大爷语气惊讶，随后叹口气，对刚刚转醒的唐氏说：“所幸没有大碍啊！程家的，节哀顺便啊。你身子这两年才将养的好了些，才没伤了根本。事已至此，铁柱已经走了，逝者已逝，你要为孩子们考虑啊！如今你若有了偏颇，这孩子可就危险了，听叔一句话，好好将养，你这身子怠慢不得，叔给你抓服药，你且先吃上几副。”
　　张大爷因是郎中，在村里行医多年，素有威信，平日里瞧着程家三口都是好的，这才多嘴说几句。然后转身出去。
　　晨哥儿连忙从自己平时里攒钱的瓦罐里倒出全部的约莫二十个铜板：“大爷，多谢了。”发自内心的真挚的感谢。
　　张大爷摆摆手，看着晨哥儿，眼看着就是个出息的，不过6岁的小子，平日里做事勤快，也不大和村里的野小子厮玩，听说铁柱还教他识了几个字，行事也是个知礼的，竟像个小大人。可惜却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家中情况大爷都是知道的，我是个长辈，怎能收这个钱呢？”说着背上背篓出了屋子，“我回头叫我家三儿抓好药送来，你就不必给钱了。好好照顾你娘，有什么需要大爷的，叫人来找。”
　　程晨感激不尽送张大爷出了门。立马转身回屋。他心里没底，看唐氏的样子并不像知道自己有孕的，张大爷虽然说出了意思，却没有直接点明了，唐氏只顾着悲伤当时也没听出来。这会儿趁着徐二婶去厨房弄红糖鸡蛋，得赶紧和唐氏说这个事情。
　　“娘。”程晨偎上唐氏，“你要保护好身子，咱们家马上就要有弟弟了，我们要保住程家的血脉啊。”
　　唐氏闻言一惊，看向程晨。
　　程晨坚定的看过去，小手覆上唐氏的小腹：“娘，爹爹不在，我会保护弟弟的！”
　　王氏看着鼻酸，转身去灶间给徐二婶帮忙。
　　唐氏慢慢转眼看向自己的小腹，她自己这几天也是有过怀疑的，但是家中惊变让她根本忘记了那一丝疑虑。她缓缓覆上程晨的小手，泪又涌出来。唐氏伸出右手，紧紧搂住了程晨，放声大哭：“铁柱，你要有个儿子了。”
　　徐二婶端着红糖鸡蛋进屋的时候，唐氏已经擦干眼泪下地了。唐氏就着程晨打来的水洗了脸，把自己简单的收拾了，向徐二婶道了谢，接过碗迅速吃了东西。然后进了院子，开始忍着泪与村里的乡亲们商量着自家男人的丧事。
　　程晨看着娘亲柔弱却依旧挺直的背，进了灶间架起泥炉给唐氏熬药。
　　由于程家到底不是徐家村的，没办法进徐家祠堂，本家在水患中死了或散了，所以停丧就成了问题。由村里的老人出了主意，没有祠堂的停在家中堂屋里的也是合规矩的。张大爷家里叫了小儿子与小儿媳妇来帮忙，算是给撑了腰。平日里要好的几户也都出手帮忙，里正与村里的族老看着孤儿寡母，便也不因为不是本族而吝于开口，提点着唐氏将程铁柱丧事的面面道道。
　　程晨人小帮不上什么忙，便日日守着唐氏，看着她吃药。每天早晚各一顿红糖鸡蛋——村里人知道唐氏有孕，特意挑了鸡蛋红糖送来。许是唐氏自己撑起精神来，这几天孕吐也几乎没有了。程晨每每便哄唐氏：“弟弟很乖，不扰娘亲。”一边给唐氏吃她偷偷开小灶做的红薯白面疙瘩。本想做面条，奈何气力实在不够，只能做面疙瘩来吃。
　　到了程铁柱下葬树碑以后。程晨整个人都瘦了许多，他也不在意，看着唐氏只是略瘦了些，脸色也不多差，他就觉得一切安好。
　　家里没了唯一能挣钱的铁柱，唐氏开始发愁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一时也不愁吃饱，这些年家里都是有些积蓄的。但是长久来想，程晨才这样一点点大。肚子里这个到生出来还有七八个月，要养大又是要十几年，自己孤儿寡母的——这一思虑身子又弱下来，孕吐又重起来。
　　程晨知道自己娘亲在想什么，得空就劝她，来日方长，眼下既不愁吃喝，就先没心没肺不去想，养好身子，把弟弟养壮了才是最紧要的。一面又绞尽脑汁回忆自己穿越之前知道的止孕吐的吃食，尽力弄些眼下能弄出来的给娘亲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