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开始，未曾结束》不尽完美

4、第 4 章

　　可是别说去搭出租车，顾长安连坐公交车的钱都舍不得。
　　他拖着身体晃晃悠悠的穿梭在车马流水之间。
　　这时候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车声轰鸣，人声鼎沸。
　　顾长安觉得那些杂七杂八的声音似乎近在耳边又仿佛远在天际，只留下一丝余波。
　　他的脑袋晕晕沉沉的，四肢因为久病而发软。
　　顾长安从来不知道道路可以如此的漫长。
　　他抬眼望去，只看到明晃晃的太阳炙烤着大地，道路两旁的草木耷拉着脑袋。
　　现在已经是正午十分，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刻。
　　顾长安有点后悔没有坐车回去。
　　他停下来四处看看。

　　不知什么时候，街道上的车辆渐次消失，人群也散去了。
　　顾长安回头去看，来时的路已经看不到尽头。
　　心中有股酸楚的感觉涌出来。
　　顾长安不明白这种感觉的来源，也不知道如何去排除这种感觉。
　　他的经历有限的很，大浪淘沙，他也不过是渺渺众生中被狂风吹逝的沙尘。
　　顾长安走回窝棚，已经是身心疲惫。
　　这个时候他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的休息休息。
　　可是他走进窝棚，发现本来属于他的位置却被别人占据了。
　　窝棚里空无一人，闷热的、食物腐烂的、衣服发霉的味道让身在其中的人连气都喘不过来。
　　可是连这个低廉脏乱的地方也容不下他了。
　　顾长安将手中的东西找了个空地放下来。
　　他从窝棚里走出来：外面是沙尘漫天。

　　在漫天的尘土中，他看到自己熟悉的几个人正满头大汗的挖土、推水泥车。
　　王福才看到了他，犹豫了片刻，方走了过来，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福才先是安慰了好一会儿，才吱吱唔唔的说出了他的行李在工头那里，还有就是他家里人让他回个电话过去。
　　顾长安听到这些，心里竟有些害怕。
　　他已经被命运这东西弄得草木皆兵。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灾祸往往倾向于连续的发生。
　　而苦难尽头往往是无尽的劳累。
　　顾长安不管心里如何想，可是脸上还是挤出了一丝笑意。
　　这个年纪的男孩正是自尊心很是强烈的时候，总喜欢用无所谓来掩饰自己的落寞。
　　辞别了王福才，顾长安去找了工头。
　　被辞退是顾长安早已料想到的事情。

　　从工头那里出来，他只得到了薄薄的一层纸币和他破旧不堪的行李。
　　离开了他生活了大半年的窝棚，顾长安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拨了家里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过了许久父亲才被叫了过来。
　　隔着电话，顾长安显示听到父亲沉重的喘气声。
　　那声音熟悉的让他几乎要流下眼泪。
　　他多想将心中的苦闷倾吐出来。
　　“娃，你身上有多少钱？”父亲的语气略显焦躁。
　　顾长安听出他声音中的期盼，心里不由的一紧。
　　他摸了摸口袋里钱，只有一千出头。
　　“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需要多少钱？”顾长安收住心思，沉声问道。
　　等父亲将话说完，他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一个月前他父母带着小弟去地里劳作。
　　当时没有人看管小孩，小弟就跑到了路上，被一辆疾行的拖拉机撞倒了。
　　撞到的当时并没有什么事情，所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谁知道半个月后，小弟的脑子里竟然出现了淤血。
　　一个星期前，小弟脑中的淤血压在视觉神经上。
　　若是不动手术的话，长此以往恐怕会失明。

　　电话里静了一会儿，顾长安不说话，对面也没有言语。
　　顾长安惊醒过来，赶紧叫了一声“爸”，然后继续说道：“大概需要多少钱？”
　　电话那头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医生说最少要万把块钱。”他说完等了等又说道：“手术不急着做，就是再等一两个月也行。”
　　说话有些小心翼翼的。
　　顾长安听到数目，脑子里先是一片空白。
　　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了言语的力量。
　　“娃——”电话那头迟疑的叫了一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顾长安这次惊醒过来。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自我安慰还是劝慰对方说道：“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别着急，我会想办法的。”
　　这句话说完后面的话就轻松多了，他继续说道：“我先给家里寄上一千块钱，你给长平买点好吃的，做手术是件大事，要好好补补。”
　　他又说了些让父母注意身体的话，然后才挂上了电话。

　　电话挂断，他靠在电话亭想了许久，才提起行李向前走去。
　　他在城市里孤身一人，能干的也只是老本行。
　　一个星期以来，顾长安跑了无数个建筑工地，可是得到的答案都是拒绝。
　　说起来顾长安也只是刚成年的男孩，个头算不上高，一场大病让他的脸色苍白，廋的衣服里面空荡荡的。
　　他这样的姿态被拒绝是能够预料的。
　　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顾长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处。
　　他身上仅有的几百块钱让他连最廉价的地下室都租不起。
　　夏天的夜晚，天桥下面一床破被褥就是顾长安的栖身之所。
　　这夜，顾长安翻来覆地怎么也睡不着，明明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往事却一幕幕在脑子里回放。
　　金钱很重要，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更深刻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从来都不记恨那些挥土如金的人，在顾长安看来，贫穷的适意也依然可以获得开心快乐。
　　可是这一刻，顾长安心中竟然生出了几分恨意。
　　辗转反侧，脑子越来越清晰。

　　实在是睡不着，顾长安干脆坐起身来，随手拿起被丢弃的破报纸，趁着夜晚昏黄的路灯细看。
　　一则招聘启示映入眼中。
　　他虽然小学毕业，识字有限，但是上面清晰的月薪上万他还是认识的。
　　更加奇怪的是招聘条件不要求学历、不要求技术，他只需要你五官端正、踏实能干就行。
　　拿着报纸想了很久，明明知道实际并不像报纸上说得那么简单，顾长安还是决定去试试。
　　他循着报纸上的地址，到了一处规模极大的娱乐会所。
　　因为他是白天过来的，所以会所还没有开门。
　　四周清风拂面，草木扶疏环绕着一座黄色的有着高高的拱顶的建筑。
　　后来，顾长安才知道这叫做建筑式建筑。
　　顾长安走到门口，门因为感应而打开。
　　看着打开的门，顾长安犹豫了会儿，才鼓起勇气叫道：“有人吗？”
　　他的声音不大，尾音有些发颤。

　　等了许久没有人理会他，顾长安一时之间有些无措。
　　他迟疑了会儿，举步踏入会所。
　　当时顾长安还不明白什么叫做低调的奢华。
　　他看到会所的时候只觉得里面的东西并不起眼，但是给人以很舒服的感觉。
　　试探性的走了几步，猛然有人叫道：“你是谁，进来干什么？”
　　循着声音，顾长安看到会所里面走出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