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絮》時喵

4、第负三章 写法

　　絮一直粘着我。准确地来说是害怕和我以外的人说话，所以一直粘着我。

　　那一天下午，有很多同龄的孩子来找她玩。絮因为外国人的特征和可爱的相貌而大受欢迎。

　　而她却一直抓着我的衣角。比我矮一个头的絮，怯生生地抓着我的衣角，通红着脸，躲在我的身后。我只有像是保护小孩的母鸡，替她在前面挡住“敌人”。

　　许多女生都喜欢来摸她的头发。那浅黄色的长发，温暖且散发着清香。

　　「好漂亮的头发。摸起来好舒服。」

　　「絮是哪个国家的人。会说中文吗？」

　　「啊。眼睛也好漂亮。絮还真是可爱啊。」

　　「絮的国家是怎样的。为什么回到这里来呢。」

　　「你为什么不说话？」

　　「音你不要挡住絮啊。」

　　「就是就是。音你是想一个人独占絮吧。好狡猾！！」

　　…………
　　…………

　　到了最后就变得完全是我的错了。因为至始至终絮没有说过一句话。虽然我也解释过絮才来会很怕生，但大家似乎完全没有听进去。就这样闹哄哄地混过了一个下午，絮还是不肯放开我的衣角。

　　五点到六点是自由活动时间。我照例独自留在安静的教室里，如果是平时，我会选择玩玩模型之类的玩具。但是从今天开始，我的身边多了一个絮。

　　当周围完全安静下来时，絮才稍稍抬起脑袋。她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时，她的手才放开了我的衣角。絮看着我，张开了嘴唇想说什么，但随即又闭了起来。

　　「怎么了？饿了么。」尽管由于絮的关系我被大家误会了，但比起这些我似乎要更关心絮本身的情况。

　　她摇了摇头。

　　「没关系。虽然没到晚饭时间，但是你饿了的话我可以去厨房偷点面包过来。」

　　她什么都没说。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角。

　　「絮？」我有些害怕她是生病了。因为汐说人生病的时候就不想说话，而且没精神，也不觉得饿。虽然我生病的时候也照样活蹦乱跳啦。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去告诉汐的时候，身前的空气一下子被挤压后又抽空。絮扑进了我的怀里，双手正紧紧抱着我的背。

　　发丝的清香一下子扑入我的鼻腔，絮的身体软软的，让我不知所措。我害怕只要我碰一下絮，软软的她便会碎掉，所以两只手只能僵硬地垂在两侧。

　　「对不起。」絮用她慢慢的语速说着。「音被讨厌了，因为我不说话。」

　　原来是在为刚才发生的事自责啊。虽然那时心里确实有点埋怨她，但一听见絮那轻轻地道歉，心里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被别人紧紧抱着。虽然汐有时候也会把我抱起来，但那多半是为了惩罚我，所以把我放到高处让我没法下来。我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所以我不知道被人紧抱着的滋味。

　　——那种其他人还是婴儿时就应该习以为常的滋味。

　　「没关系啦。明天就又会和好了，大家都是好人啦。」

　　「好害怕。」

　　「你在害怕大家？没事，大家只是比较好奇啦。因为絮长得太可爱了。」

　　仿佛周围的空气全都染上了絮的味道，我觉得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香气之中。轻轻抬起手，我尝试着轻抚着絮美丽的头发。她没有躲开。

　　「就像你不怕我一样。试着把大家都想象成我就好了。」

　　「音是家人。」她似乎依旧固执己见。

　　「大家都是家人啦。我们不都是孤儿吗，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所以，一起生活的我们就是最亲最亲的家人了。」

　　絮应该听明白了我的话，所以松开了抱着我的手。她用渴求的眼神看着我的眼睛，那双有着清澈光芒的干净瞳孔，正看着我。

　　「会保护我吗？」

　　「当然了。我们会一直陪在絮的身边，会一直保护着絮。会让絮觉得最温暖、最幸福。」我挥舞着手臂，在空气中画出了双臂力所能及的最大的圆。那是我认为的，最大的温暖和幸福应该有的大小。

　　絮也学着我的样子，努力伸展手臂比划出圆圈。她的手臂比我短小，圈出的圆自然也比我小了一圈。但那正是她力所能及的“最大”。

　　「所以絮也学着和大家友好相处怎么样。」

　　话题终于回到了正轨，这正是我一下午绞尽脑汁思考的东西。絮还不能和别人正常交谈，尽管目前大家出于兴趣会去和她搭话，但如果没有相应的语言回报，久而久之就不会有人来找絮玩了。

　　她似乎还在犹豫着，露出很为难的表情。

　　「音。」犹豫一阵的絮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叫了我的名字。

　　「什么？」

　　「教我。教我说话。」

　　嗯……我想这就是叫做为难的感觉吧。毕竟我是个说话不礼貌的人，有时也会无意地伤害到其他人，有时也会把其他小孩惹哭。并且为此没少挨汐的骂。但是这次是不敢去和别人交谈的絮在认真请求我。

　　——我想让絮一直这样下去吗？

　　——怎么可能。我才不要絮一直一个人。

　　「那么。首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

　　我学着汐上课时的架势，走上讲台拿起新的白粉笔，用力地在仍留有板书的黑板上写下歪歪扭扭的“音”字。由于不能很好掌控力度，粉笔折断了好几次。

　　「我叫音，今年八岁。最喜欢吃东西和睡觉，希望可以和大家友好相处。」

　　我说着和最初来到收容所时几乎一样的话，看着空荡荡的教室。

　　「就像这样自我介绍。絮，你来试试。」我从盒子里重新抽出一支粉笔，把她递给在一旁看着我的絮。

　　絮好奇地把玩着粉笔，用指甲刮下一点白末，犹豫着想放进嘴里。

　　「喂。这个不可以吃。」我抓过她想放进嘴里的手，牵着她站到讲台上。「是用来在黑板上写字的。」

　　「嗯。」絮理解地点点头，试着在“音”的旁边写下自己的“絮”字。

　　但是那只手理所当然地停住了。

　　「絮。」她单在嘴里念着这个发音，但怎么也不知道那个字应该怎么写。

　　这里就应该是我表现的时候了。果然有些事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和所有人一样，我为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而感到骄傲。

　　「真拿你没办法啊。我来教你写好了。」心中洋溢着满满的充实感，我站到絮的身后，将自己的手盖在她的手上，一笔一笔地教她写着“絮”。

　　那天的晚饭时间，汐来到教室里找我们。当我自豪地向她炫耀我教会了絮写自己的名字时。汐看着那块黑板，然后告诉我。

　　我写的那个字是“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