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锦澜天》云边月

4、碧血桃花

　　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
　　梅落尽冰雪融，摘星塔上,锦清夜迎风而立，发丝缠绕凝注双眸，风还冷，隐有刺骨疼意。
　　当夜栖凤宫传来消息，女帝感染风寒高烧不退，已不省人事。
　　内宫流言四起，女帝病重危在旦夕。
　　女帝体弱，锦澜人尽皆知，当年移居离宫便是为调养身子。
　　才两日，此事竟在云浮城传遍，流言最后竟是女帝只剩一口气，遗诏已立，驾崩后将帝位传与凤王。
　　未近云浮城，凤玄引已知被人暗中监视，且不止一路人马，遣了人先行打探便在云浮城外百里的桃花镇停了下来。
　　当夜，桃花镇缘来客栈红光冲天，火势之大不到一刻便将整间客栈烧毁，更祸延相邻商铺，有百姓目睹这场大火，却不见有人从客栈逃出。
　　凤王殿下葬身火海英年早逝，消息传回云浮城，一时满城悲恸。
　　市井流言，凤王殿下之死乃是被人暗杀，只因之前传闻的女帝遗诏，凤王一死，帝位旁落，嫌疑者乃是最有可能继位之人，锦澜相爷顾如初。
　　栖凤宫前，朝中文武联袂请愿彻查凤王殿下之死，众大臣已在宫门前站了一日，只栖凤宫门始终紧闭，便连女帝跟前几个侍女都未曾现身，倒是御医进出数次。
　　傍晚时分，白苏出来，行礼道：“陛下有旨，宣诸位大人觐见。”
　　终没有得见女帝，只隔了珠帘听见里面的人开口言道：“众卿之请……朕准奏，便由顾相去查吧，咳咳咳……”
　　“陛下……”珠帘后一阵慌乱，咳嗽也不断，似是还咳出了血。
　　“诸位爱卿……若无其他，都先行离去吧……”
　　“陛下。”南宫诀上前，“此事怕是不妥，顾相眼下亦有嫌疑……”
　　“陛下……”珠帘后前来惊骇叫喊，紧接着是白苏出来请御医，一刻后白苏方出来。
　　“陛下如何了？”
　　“陛下已无碍，诸位大人请先行回去吧。”
　　“那调查凤王死因之事……”南宫诀还想再进言，却被西门曲拦住。
　　“臣等告退。”
　　熙宁二年三月十日，女帝生辰，大赦。
　　昭元殿，朝中文武大臣相携家眷已列席在座，女帝还未驾到，顾相也不见，倒是各宫嫔妃已到，皆是先帝妃子，都未做安排，还住在各自寝宫，本言宫妃不得见外姓男子，只现今天下之主都是女子，何况女帝下了旨意，列坐宫宴也无人敢说什么。
　　女帝之病并无起色，这场宫宴也有几分风雨欲来之气，故而众臣皆是小心翼翼唯恐受到牵连。
　　今夜过后，锦澜将会是另一番光景。
　　栖凤宫，白苏和棠儿给锦清夜梳妆，白芷则是在一旁扶着，不过几日，她便消瘦得厉害，若是外面风大一些，都要担忧会不会被吹倒，宫宴之事，她们都劝作罢，偏锦清夜执意，一国女帝，金口一开便不可更改。
　　白芷进来，行礼道：“陛下，无双公主求见。”
　　“让她进来。”
　　锦青萝前来栖凤宫，自是想劝长姐身子为重，生辰年年有，明年再宴请百官也是一样，她身子抱恙，自是不会被人诟病反复无常。只锦清夜却执意，让她放心，先回寝宫，这场宫宴，锦青萝并不参与。
　　“既然姐姐不爱惜自己身子，那妹妹我也不顾那么许多了，这场宫宴我也去，姐姐莫要拦我。”
　　锦清夜一下沉了脸色，“若是你要这般胡闹，及笄之礼过后便将你嫁出去。”
　　“姐姐莫要框我，你长我两年，便是要嫁也是姐姐先，这场宫宴我是去定了。”
　　“……也罢，你在旁边或许还能安心些，只是谨记不要离我左右。”
　　“是。”
　　一席话下来，锦清夜的脸色又苍白几分，几个侍女虽担忧却莫可奈何，只得赶紧为她收拾停当。
　　不过一袭白色锦袍，一件红色貂裘，已是惊华绝艳。
　　锦清夜与顾如初不过前后，到昭元殿时该到之人也已到齐。
　　“拜见陛下。”
　　锦清夜让白苏扶着落座，才道；“众卿免礼请起，咳咳……”
　　棠儿连忙递来帕子。
　　“陛下……”
　　锦清夜罢手阻了众臣焦虑，“朕没事，开宴吧。”
　　内侍领旨，忙示意开宴。
　　既是宴席，自是少不了歌舞，先帝喜音律歌舞，故而宫中设有礼乐司，其赏心悦目自是不一般，只是眼下众人，是有几人能静心观赏？便是不与政事、不见外人的后宫妃嫔也察觉出席上的诡异，倒是锦清夜、顾如初两人却似丝毫不觉。
　　一曲舞罢，群臣纷纷上前祝贺，一轮过后，锦清夜才举杯开口，“这席宫宴，并不全是为朕生辰，依朕原意乃是为凤王庆功，只是如今凤王英年而逝，连皇城都未及踏入，朕……若非凤王守护，锦澜怕是风雨动荡，朕在此，敬凤王三杯。”
　　举座默然，随着举杯，向天敬三杯酒水。
　　“陛下，凤王护锦澜有功，怎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杜大人此话何意？”
　　杜芳拱手，“臣斗胆一句，若非陛下，凤王殿下决不会遭人暗杀。”
　　锦清夜冷笑一下，道：“还请杜大人明说。”
　　“锦澜开国至今，从未有女子登位称帝，陛下开此先河是逆天而行。”
　　昭元殿瞬时被人带兵包围，群臣一时乱成一堆，尤其家眷，已有人濒临昏厥。
　　天却飘起了雪，三月桃花雪。
　　“臣等，恭请陛下退位。”
　　锦青萝气愤不过想上前斥责，却被锦清夜拦住，“若有贤人，朕甘让位。”
　　“满朝忠良贤臣，总有能担起大任者。”
　　“杜大人口中能当大任者，不会是杜公子吧？”
　　“不敢，乃是谕霖公主之子兰倾郡王。”
　　谕霖公主乃是先帝长姐，女帝姑姑，若锦清夜退位，兰倾郡王确是最佳继位人选，只若非杜芳提及，群臣几乎要忘却这一人。
　　“若朕不允，杜大人当如何？弑君篡位？”
　　“便为锦澜，臣也不得不为，请陛下退位让贤。”
　　就要上前拿下锦清夜及群臣，却被顾如初一言阻了动作。“杜大人莫非以为本相会袖手旁观？”
　　昭元殿四周又涌来一批人，为首是羽林军统领傅林，正是顾相心腹。
　　傅林当年考取武状元，主考官是顾相，顾相之恩，于他而言恩同再造，只杜芳见到傅林，却不见惊慌，甚至更生几分得意。
　　“下官自然知道相爷不会袖手，所以早早便让傅统领弃暗投明。”笑一下，有道：“不止傅统领，莫愁关徐将军也是本官的人。”换言之，眼下不止皇城，便是整个云浮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未曾想，云浮城未被流寇攻破，倒要落了你手里。”锦清夜坐下，微微一笑，却难掩苦涩，“现今局势，各位爱卿也见得清楚，无论站在那一边朕都不会强求。”
　　言罢，掩面重咳几声，身边几个侍女与锦青萝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冰华公主，先帝生前确提过让郡王继位，本宫……”
　　“怎么？丽妃也要朕退位？”
　　“不敢，但先帝之意，臣妾不敢违抗，还请公主以孝义为先。”
　　“丽妃所言有理，公主还是顺应天意吧。”又一后妃上前。
　　“天意还是私欲，各人自明。”
　　“来人，将冰华长公主拿下。”
　　却有人更快，长剑未近身已被拦下，身首异处，碧血染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