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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中雨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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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雨雪》
杭州的天气还是那么热,空气都是燥热的难过,风轻轻地带动着树叶,叶子间摩擦着的声音交杂着蝉和蟋蟀的鸣叫,云抚过杭城的天空,像从来没来过一样。他就靠在树下,慵懒的闭着眼坐在摇椅上,腹上盖着一本古老的书,那是一本笔记,他爷爷的笔记,记录了那些盗墓贼的生活,经历。那些飘渺无望的日子,好像过眼的云烟,虚假不真实,就像他只是做了个漫长又真实的梦一样,等到醒来后,一切又和从前一样,经营着这个没有名气,生意稀少的古董店,使唤着王盟,给他减工资,听他哀恨的抱怨看着爷爷的笔记,想象那些奇妙不可思议的故事。
但那一切却刻骨铭心,这辈子都难以忘记,包括这个在风雪霜霜中不留情跨入冰冷大门中的人,他不属于世界,不属于时间,是岁月遗忘的人物。困在时间的走针里,挣扎着寻找真相,却又被带回原点。
他睁开眼睛,饱经风霜的眼睛,不再是那个天真自我的人了,这一路上,他见证了太多的死亡,太多的离奇,一件又一件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围绕着他们,迷雾重重不曾散开,真相,终极,如一团散乱的毛线球,越绕越乱,越来越复杂。这一切结束后的日子,他仍迷迷糊糊的,承受着煎熬,打点着三叔盘子的事情,为死去的兄弟处理后事,忙碌的奔走,似乎已让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甚至已经开始学会如何去面对他不曾面对的难事,学会去遗忘。
青铜门后,他也少与胖子往来了,胖子呆在了广西,守候着云彩的灵魂。他说,我知道她会回来的。吴邪不勉强他,云彩死后的日子,胖子消沉憔悴,甚至曾让他自以为傲的肥肉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减少。他搭着胖子的肩膀,跟他说了最后一句话:“珍重,胖子你到哪里都是我的兄弟,咱们同患难过,如果你厌倦了北京厌倦了广西,你可以带着云彩的灵魂来杭州。我随时接待你!”胖子咧嘴一笑,这是他多日来最真心的笑容,用了最大的力气揽住吴邪,“他娘的!必须的!你敢不接胖爷和云彩,你给老子试试看!”他和吴邪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大力地拍着对方的背。他们最后的一声兄弟,是在广西,之后他再也没收到胖子的消息。
吴邪曾经想过去找找小哥,也曾以为他可能并未进入青铜门内,但事实上,就算张起灵不进入青铜门内,那也没有办法去找到他。他在张起灵走后愤怒地摔着房间里的东西,灌了一瓶又一瓶的酒,他失去理智的大喊:“你们从来不让我知道真相!我以为我是可以和你们一起摸索!但从一开始到结束,我都在局外!”王盟瑟瑟地敲着吴邪的门,想劝他少喝一点,可是给他的回答是一个摔在他面前的碎酒瓶。王盟艰难地吞了口水,默默地离开门前。
日子总归还是要过的,当吴邪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就算多么的颓废,也是无济于事的时候,他才开始收拾房间,戒酒,重新去过正常的生活。这其中,他最遗憾潘子的离去,潘子曾经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忠心无二,他敢于挺身。到现在他听到《红高粱》依然心酸的想哭,他在潘子的墓前下跪,感谢他用生命换回他的命,他叩了三个首,一谢他救命之恩,二谢他忠诚之心,三敬他铁血真情。
他和曾经患难的朋友一个个失去联系,生死相隔,让他无助让他迷茫,但现实不允许他有这样的情绪,他必须咬着牙,含着血,哪怕压力再大,哪怕困难再多,他都不能停止脚步,就算被压得四分五裂,他的灵魂依旧要接替,因为他已经卷进这滩浑水里了。
如果不是大金牙,可能之后的生活都可能不一样了,他依旧做一个天真的人,娶个老婆,生个孩子,抱个孙子。不知道“它”,不知道那些离奇的故事,不知道张起灵,不知道胖子,黑眼镜,可能也不会遇到小花了。这些难熬的日子里,小花在打理解家的事务之余还会帮他打点一些,对于小花,吴邪一直有一种感谢,幼年时候,长大以后。多少次磨难里死里逃生,千百苦难,险些丧命斗里,每次一个恐怖的事件结束,他总是醒在医院里,尽管无数次心有余悸,但仍旧固执的追寻。那时候只一心找到真相,厌恨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现在他说起这些事情,也就淡淡然的一根烟的事情,就好像是别人的故事,和他并未多大关系,他跟着时间一起,学会把那些事情存在心里,再激不起一点涟漪。或许他已经习惯了那种亡命天涯的感觉,闲下来反而不习惯,会去重新想起一幕幕的过去,一句句的警告,海猴子,禁婆,尸鳖,粽子,过去令他胆战心惊的东西,现在看来没有任何感觉。
有段时间,他背起行囊,从杭州出发,想走遍中国。泱泱华夏,他想一步一个脚印留下自己的痕迹,每个地方都留下他的故事,不能和他的铁三角这么惬意,也就一个人带着三个灵魂遨游天地。他想去巴乃再看一看胖子,联系他的音讯,他想在去一去吉林长白山,回忆小哥离去的场景,还想再回到那个瑶寨里,他想走过每一寸和张起灵走过的土地,但惊奇的,都很模糊了,但却又清晰的记得。最后他还只是去了巴乃。再问起胖子的事情,阿贵说胖子在他走后的一个月,就去山里头了再也没回来过。他站在那座山前,足足站了一个小时,脚下铺满了烟头,他抽出最后一根烟,扔进山里,吐了个烟圈,叹了口气,张口说道:“胖子,爷觉得你肯定觉得这里太闷了,跑到别的鬼地方盗墓去了,凭你这逼像,准干这种事情,你既然自己去赚钱了,我也就不再多说,记得回来分给我点啊。”然后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在售火车票站踌躇了半天,在吉林和杭州之间犹豫了许久,他受够了烟雨江南,吴侬软语,他还想去体验雪山的冰锋,刺骨的寒冷。终于像下了什么决定一样,握了握拳头,对售票员说:“一张去吉林的票。”
当他坐在火车的座椅上,有种恍惚的感觉,心底又燃起了一股小小的火焰,不温不火的燃着,随着离吉林越来越近,这股火苗越烧越大,快要吞噬了他。他一整晚都不想睡,想抽烟,摸遍了全身,才记起那几包烟都在山前抽光了。吴邪几次闭上眼强迫入睡,却总惊醒在青铜门合拢的瞬间。他最后只有作罢,靠着窗户看着沿途快速后退的景色,不断的深呼吸深呼吸,捏在手中的票根皱的难以看出。当乘务员终于报出吉林时,吴邪像是条件反射的弹了起来,快速的背起背包,向车门挤过去。
而吴邪下车后,又迷茫地站在原地,垂着头,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他望着火车快速驶去的影子,攥紧了背包带子,快步走向售票站,购了一张回杭州的票,他抿了抿唇,把票放了起来,离开了火车站。毕竟几年没有来过了,吴邪早已忘记了如何去的路了,他一路问过来,买了几份地图才找到那条雪山中的路。他来的时候就不再做回去的准备,早在上山之前他就在大雪纷飞的山下撕碎了那张票。吴邪的脸被风雪吹的通红,他穿着大衣,带上手套,拿着简陋的装备就直接上去了,几个驴友也不停地劝他这样很危险,他只是笑了笑,问几个人借了根烟点了个火,挥挥手就走了。他的心在颤,现在是离张起灵最近的地方。
他爬到越深,风雪越大,那些装备根本不够看,他手脚冻得冰凉,心很暖,呵了口气,又抵抗着风雪缓慢的前进。他好像看见三叔了,他在向自己招手,亲切的叫他大外甥,好像胖子也在旁边,笑眯眯地冲他大叫,得瑟的表情溢在脸上,小花也在一边,和瞎子吵嘴,叫他小邪,他不想让他们走,他又看见了一个人,是他,是张起灵。吴邪看见他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人群背后,淡淡的看着他,他叫他别过去,叫他走。吴邪苦笑了,我第一次跟你来你让我走,这次我专程来找你,你还叫我走,真刻薄,你不会欢迎大爷我吗?为了找你我费了多大劲?吴邪站起来,冷风把他吹的左摇右摆,那不远的前面就是青铜门。风雪挡住了他的路,他挣扎着想靠过去,被吹倒在雪地里,他再也疲惫的站不起来了,就死在这里好了。至少他还可以再见他们一面,真好啊。他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就这样被冷酷风雪遗忘在冰霜世界里了。再也等不到张起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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