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夏》安瞳生

21、同窗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正好是星期五，学校挺会压榨，后天还得上一天课。
　　那天上午只上了一节课便放学了，显然是给我们充分的时间准备晚上的联谊会。我早早回了家，没发现雨柔的踪影。闲来无事。我坐在钢琴旁，弹起《致爱丽丝》来。我习惯地望向窗外，看见的是一颗秀气的香樟，而不是那颗伴我多年的榕树。弹着弹着，高音全无，琴声随着我的情绪变的有些悲伤。一首曲子下来，似乎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我趴在琴上，独自感伤。
　　我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我是一颗弱不禁风的小草，周围遍布着我的同类。它们有的愁眉苦脸，有的唉声叹气，有的麻木不仁。再看看我自己，一颗初出茅庐，身子只有他们一半长的绿苗子。我开始担忧，害怕将来自己也会步他们的后尘。我抬头看天空，却发现自己生长在一片绿荫之下，阳光透过熙熙攘攘的树叶洒落在我身上，我回头看，那是一棵高大的榕树，它慈祥地朝我一笑，它头上的枝干动了动，算是给我打招呼。我的心里一阵暖流流淌而过，是他给了我勇气。我要茁壮成长，我要做我自己，做一颗自强不息的小草。
　　然后在几十年，无论刮风下雨，电闪雷鸣它都不断的鼓励我，庇护我成长。我很感激它，我时常与它谈心，同它做伴。只是有一天，我看见几个人类，拿着把电锯刀活生生的把老榕树砍倒了。我哭喊着，嘶吼着，却无济于事，老榕树倒下的最后一刻，还安之若素地对我笑。它说：孩子，我老了，不能再陪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木然地看着眼前那座树桩，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老榕树的情景…
　　它朝着我笑，一脸慈祥，它用它的和我打招呼。
　　似乎听见有人叫唤我，缓缓睁开眼睛，是雨柔。我睡着了，醒来时看见雨柔疑惑的神情。她问：“你不去联谊会？”她穿着一条雪白色长袖流苏裙，看上去十分高挑，一头飘逸长发自然地散落在后背，清新的气质脱颖而出。
　　我问：“几点了？”
　　“6点半，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
　　我起身上楼，无心打扮，梳洗一番便是。挑了条黑色的长袖棉布裙，衣服素净，不出彩，这就是我喜欢的风格。一整年不曾修理头发，已经长到腰部的位置。我的皮肤很白，却毫无血色，整个人看上去苍白无力，一副病泱泱的模样，这样便不会有人注意到我。很是满意自己的想法。不料刚一进礼堂便被方遇见抓住，他穿着件白色的棉麻衬衣，复古的领子将他细长的脖子和俊俏的脸蛋衬托的精致完美。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容，给人带来一种神秘感，一双美眸不时的泛着光，如秋水般澄澈。他的面容深深地刻在我脑海中，永生难忘，这张脸俘虏了无数少女的心，也包括我。在这一刻，他的大手紧紧握着我的小手，穿越人海，来到这家白色雅马哈三脚架钢琴旁边，他拿过话筒，那双澄澈的大眼紧紧盯着我，嘴边绽放一个温暖的笑容。
　　“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今天我把他门写入琴谱里，你只要静静的听我弹琴就好。”

　　他坐在凳子上，双手轻轻放在琴键上，开始诉说他的故事。我在一旁静静的聆听，这首曲子，分段明显，每一段都有其高潮所在。前段轻松愉悦，如同一位少女，满怀春梦。中断过渡，曲调在《致爱丽丝
　　》的基础上做了修改，曲子一直处于中低音区，他手指的力度恰到好处，加上有技巧地利用踏板，十分巧妙地避免了中低音区产生共鸣的问题。后段才是真正的高潮，那股强烈的爱意呼之欲出，我从未感受到他的爱如此浓烈，那颗尘封已久的心怦然心动。我终于体会到少女的情怀：甜蜜，青涩，真挚。他望眼欲穿，似盼我回应他的爱意。
　　曲毕。
　　我迎着阳光，迎着希望，朝那颗不落的太阳走去。他伸手拉过我的手臂，用力一双便将我揽入怀中。我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他在我耳畔呢喃：“怎么不戴我送你的项链？”我微微一怔，鬼使神差地答道：“回去就戴。”只见他明媚一笑，拉着我坐在长凳上，我对《不能说的秘密》中周杰伦和桂纶镁的四手合弹十分感兴趣，凭着我和方遇见的默契大奏一曲，十分畅快。我们无视了在场的老师和同学，乐不思蜀地弹奏着美妙的音乐，一道熟悉的灼热目光打在我身上，只觉头皮发麻，硬撑至曲子结束，拉着方遇见落荒而逃，他看见我的异样，关切地问：“怎么了？”我隐约地感到不安，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得摇头。
　　一只手突然落在我肩膀上，我猛然回头，原是陆离。我暗自松气，略带歉意地对她说：“不好意思把你忘了。”还没等她答话，便听见方遇见惊呼：“你们认识？”我疑惑地看着他俩，陆离微笑道：“我和他是同学，从小到大的玩伴。”我很感谢她的解释，但我更希望这是从方遇见口中得出的，而且，那句从小到大的玩伴，听起来理所当然，不知为何我却觉得她是故意的。
　　遇见咧嘴笑，他说：“那你们聊，我随处走走。”
　　待他离开，我带着陆离离开了礼堂，来到外面的露天游泳池，她今天亦穿了条白色的连衣裙，一头利落的短发，干净纯粹。我俩在游泳池边坐下，默不作声。我不敢问，我害怕知道答案。月光洒在水面上，微波荡漾，浮光跃金。良久，她才开口道：“你放心，不是他。J君和他是好朋友，我们三个有缘，才能同窗十年之久。人生有多少个十年。遇见…他是个好男孩儿，你要珍惜。”我陡然吐气，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尘埃落定。我的内心十分矛盾，明明不爱方遇见，又怕陆离爱上方遇见。
　　“我…陆离。”“嗯？”我握住她的手，似是在确认什么。
　　“你要好好的。”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神情复杂。她微笑，似是要我放心。她说：好。

　　由于明天照常上课，男生们失去了充当护花使者的机会，只得依依惜别。相信明天开始，宿舍里便会充斥着各种甜言蜜语。由于人多，我没来得及和方遇见打招呼，直到睡前，才收到他的短信：钟夏，以后我每天都会对你说早晚安。我会一直等你。晚安。

　　不知不觉，一种不知名的情感在我心中滋生萌芽。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