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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鱼对鹰的爱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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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流的学府里最不务正业的一所,F大称第一没有人敢称第二。从三月初起校学生会就发动全校师生到处搜刮美人,因为一年一度的校园男神女神选拔又要气势汹汹的开始。算一算这已经是第十二届选拔,也是叶米上大学的第二个年头。
第一年,作为初生的小羊羔,叶米被这种气氛感染得激情澎湃热血沸腾,因为一个人,她开始奔前跑后。从八岁到十八岁,叶米总是习惯在心里称呼这个人“我的斯何,亲爱的苏斯何”。可是,也是这一年,她的斯何成了所有人的苏斯何。
叶米早知道,她就像偷偷守着一颗不属于自己的神秘宝石的看守人,知道这颗宝石不属于自己,也坚硬到没有人敢轻易地偷走,可是她仍旧觉得自己活该守着它,天荒地老,不疯魔不成活。可突然有一天,上天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机会。于是,她就恨不得他能站到最高最高的地方,得更多更多人的喜爱,让大家都把他捧到手心里,疼一疼,爱一爱才好呢。可宝石就是宝石,轻而易举地,人人都能看见他的光辉。十年来,叶米头一次明白,越珍惜的东西就越应该私藏起来,最好藏在心坎里,谁也看不见,谁也偷不走。现在她再懊恼也于事无补了,即使并不是她的奔前跑后决定了这样一个结果,即使苏斯何从来不是她的苏斯何。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现在更不是。
后来听说学校每年都会举行一次这种活动,很长一段时间,她恨不得把提出这个不知道是选拔男神还是挖掘女神经病的活动的人活活掐死在娘胎里。再后来第十二届也如期举行,照旧人山人海,照旧有人激情澎湃热血沸腾,可是这时的叶米已经有了“这一切已经跟我没有关系”的心情。
因为,她的苏斯何,离开了这里。
听说,她的苏斯何,还有了他的英国美人。
如今的叶米,还清楚地记得,九七年的夏天,天气还没有堕落成现在这样,喜欢没有节操的热。因为父母的工作调动,叶米从一个小城转到繁华的南方省会上学。长江水穿城而过,整个城市都在跟江水一起沸腾。当时还没有通地铁,司机师傅把公交车开的像赛车,飘移那都是小菜一碟,他们的拿手好戏是斗转腾挪。再大的肚皮也撑不下街边的一溜小吃,连臭豆腐的香气里都是带钩子的,你除了舍生取义吃得肠穿肚烂,就只能肚烂肠穿。苏斯何加上这一切,就成了叶米最爱的夏天。
搬家当天正好是香港回归,大家顾不得打扫新家,把家具扔在小区楼下,就都奔着突然爆出的锣鼓声跑了出去,哪里人多偏偏往那里挤,小米骑在小舅舅的肩膀上,像指点江山的公主,喜爱喧嚣,又偏偏难过得不得了。她心里知道,公主离开家,就成了落难的公主,会遇到恶毒的大灰狼,阴险的巫婆。临睡前她想了很多,晚上梦到许多独角兽,撕裂虚空,将她吞进黑暗。独独没有梦到命中注定的蔷薇花。她怎么会想到,整整两个月以后,为了偿还这些噩梦,她会一梦十年,全是淡粉的蔷薇,和阳光下温润的玉露一样的蔷薇花似的笑脸。
在年幼的叶米心里,大城市千好万好也抵不得和小朋友们分开的悲伤,为此叶米吵闹不休,说什么也不肯上学。叶爸爸看着女儿哭得皱巴巴的小脸,心疼加无奈,拿眼直往叶妈妈身上瞅。叶妈妈一声不吭背了自己的包,又回头把叶米扔到地上的小书包收拾好,拿了,头也不回的出门。叶爸爸只好把叶米扛在肩上跟出去。将叶米送到老师手上,怕叶米追出来耍赖就赶紧遛了。
于是,叶米第一次见到苏斯和,那时的斯和,亲爱的斯和,只是一个睫毛浓密到仿佛阳光都无法透过的男孩子,似乎他站在哪里,哪里就有彩色的蒲公英飞舞,比水果糖还要甜腻,又比棉花糖更加软绵。在八岁的小女孩眼里,世上本没有比水果糖棉花糖更好的东西了。
当时叶米在年轻的老师怀里吵闹不休,斯和抱着作业本从教室里走出来,很礼貌地跟抱着叶米的老师问好。头微微地低一点点,抿唇的笑也不浓烈,嘴角的酒窝特别浅。可是前一刻还在哭闹的叶米,看着这个男孩子,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即使嘴角还保持着大哭的样子来不及合上。
后来,过了很多年很多年,回忆了无数次这一刻的叶米,突然觉得自己对苏斯和,大概可以称得上是八岁稚龄的一见钟情。
当然这种一见钟情在回忆中沉淀下来,似乎又夹杂许多懊恼。比如说,我见到我心爱的男孩子本应该笑的最甜最美;我应该冲上去告诉他我的名字;我应该告诉他,我稀罕他稀罕的不得了。
归根到底不过是:如果早知道喜欢会这么深,斯何,我应该更勇敢。
当然,童年的叶米,还不知道那种不顾一切的认定,其实是喜欢。她只知道她那么愿意见到苏斯和。他笑或者不笑、,他停下或者走开,就算生气,也是风景。
叶米记得上学第一天她坐的是第一组第二排靠走廊的位置。苏斯何坐在第四组的第三排靠窗。因为教室靠窗,窗外的粉色蔷薇花有一支探了进来正落在他的窗边。窗户开着,阳光正好可以轻易触到少年的脸。叶米想,苏斯何果然是不同的,全班这么多孩子,只有他的窗边有飘散的花香,也只有他,能得我青眼有加。可惜当时的叶米还不明白,窗边有花的少年固然难得,能配得上窗边花香的少年也是难得,碰巧能得她青眼有加更是难得,可是最难得的莫过于,这个少年是不是也对你,感同身受。
如果叶米早些明白,就不会是如今的叶米了。
当天晚上回家,小叶家就闹翻了天。刚开始叶米只是哭,足足哭了四十多分钟,就算叶爸爸用再温柔的声音叫“米米,小米米……”也没有用。实在被这对父女吵得没有办法了,叶妈妈只好亲自上阵。
“叶米同学,你今年几岁?”
在叶家敢不回答叶妈妈问题的人还没有出生,“呜呜……八岁”。
“你是不是大人了?”
“是。”
“好,那你就像一个大人一样告诉爸爸妈妈你为什么哭?”
“我想坐在有花的窗户旁边,我的座位旁边没有……呜呜……没有花。”
“真的?注意,你是一个大人。”
“不是……呜呜……不是,因为那儿有个男孩子。”
“男孩子怎么啦?”
“我喜欢。”
“……你的意思是你喜欢那个坐在有花的窗户旁边的男孩子?”
“嗯。”
“妈妈能问为什么吗?”
“因为他是个美人。”
“……”
“你等妈妈跟爸爸商量一晚上行不行?”
“行。”
“那你自己先去洗洗先睡吧。”
叶妈妈揪着叶爸爸的耳朵进了房间。叶米隔着自己蓝白相间的房间门都能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的狮子吼:“叶永志,你看看,你看看,你女儿要玩早恋了,什么美人不美人,是不是你教她的?啊?啊啊啊啊……”
叶米永远不知道那天晚上爸爸妈妈到底是怎样聊的,第二天爸爸跟老师又是怎样聊的,他们这样聊啊聊就把她聊到了苏斯何的座位前面。叶米现在想来,都觉得那应当是万能神明的一个喷嚏,正好唾沫星子就溅到自己身上,那也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声音最美妙的喷嚏,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