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吻》葡萄球

2、遗失的使命

　　当他醒来，只觉得头很痛，仿佛有个铅块，拔掉头盔，扯开面罩，晃一晃脑袋，沉甸甸地疼。环顾四周，密林深处，苍松被劈成两半，植被烧成焦黑，巨大的气旋在泥地上撞出一个直径十米的圆坑，而他正在其中央，身下是已经碎成细屑的金属防护片。

　　他抬头仰望，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天空？他低头用手掌去感觉身下的“黑色污垢”，这难道就是能孕育生命的土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充满的舒爽味道，这难道就叫做清新的空气？

　　他意识到，自己成功了！冒着永远跌落在时空缝隙里的危险，穿行过两个平行撕裂的缺口，来到的这片几百、甚至几千年前人类生活的原始森林，他是何其幸运！

　　支撑着站起来，活动四肢，确定身体没有受伤，不远处，一个银色手提箱跌落岩石边，没变形没摔坏，甚至连一丝污迹都没有。他知道，那是属于他的东西，跑过去，拿起来，看着这除了提手，四面完全没有缝隙和空洞的箱子，他却完全不知道怎样打开。

　　怎么会这样？他开始有些慌乱，有手锤打起脑袋。

　　他知道自己来自另外一个空间，一个比这里更文明、更先进的时空；他知道自己学习过的那些关于天文地理的知识；他知道关于手腕上的镯式攻击针怎样在危机的时候保护自己；他知道身上穿的这件连袖斗篷，其实是用反重力金属电纤维编制的，可以在光能的作用下，以生物电启动，能把风力转化为浮力以及气旋式阻力的飞行器。

　　他也应该知道自己是谁，来这里的使命，以及关于箱子开启的方法……别急，别急！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脑海里安慰，他努力让自己尽快镇定，他明白大概是强烈的撞击或者时空扭曲时候对自己的脑袋造成的影响，越着急越想不起来。

　　他开始试着放松自己，敲敲岩石、摸摸树干、听听小鸟在树梢唱的歌，瞅瞅隔着灌木偷看自己的小鹿。这个自然，与他学习过的一模一样，对这个时空他完全不感到陌生，相反，他觉得置身其中，有说不出的快意舒适。

　　他脱掉厚重的靴子，赤脚走了几步，松软的土地上立刻印出一串脚丫，这种触感对他来说是从未体验过的新奇…… 突然，树林里一阵骚动，鸟儿吹着口哨飞走，鹿群踩出鼓点跳开，一阵杂乱的人声传来。

　　莫名的恐惧和不安让他只想第一时间逃离，可往哪儿逃？这人声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围成圈、连成片！

　　既然不能遁地，那就只有上天了。

　　散开的乌云后，阳光穿过茂盛的枝叶透射下来，抖落尘土，白色的斗篷闪现出银色金属的光泽，深吸一口气，让身体保持放松，指尖轻抚边沿，让斗篷进行生物识别与启动，不到10秒钟，双脚渐渐离地……一阵山风吹来，上升速度呈梯度加快。

　　他知道，现在并不是越高越快就越好的，必须要有树冠的掩护、和缓的速度才不易被发现，根据风向与风速，轻轻转变着姿势与力道。这应该不是自己第一次飞行，否则怎么会如此娴熟，这样自在？甚至连一丝惧高都没有？只是上一次飞行，好像飞得没有那么高，风景也没这么美，似乎是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脚下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哪有今天这种青山绿水，只有在书上、画上才看得到的风景？

　　瞧，记忆不是回来了吗？他开始告诉自己，零星的碎片最终能还原出所有的记忆，但愿到时不会太晚，但愿他能不辱使命！

　　就在他觉得自己离地面的骚动越来越远，自己越来越安全时，突然耳边传来一丝凉意，不知什么东西，贴着脸颊飞驶过去，他意识到这也许就是叫做弓箭的武器。

　　被人发现了？还没等他看清地面的形式，伴着“嗖～嗖～嗖”的呼啸，接二连三的箭直冲他而来，他本能的用手提箱挥打，虽然箱子质地坚硬，刀枪不入，奈何底下箭如雨下，又来自四面八方，防不胜防。

　　他想要快速升高，可此时风力却突然小下去，维持现有的高度已算勉强，根本没可能继续升高，加上他手心开始冒汗，身体僵硬，紧张，反倒还不断往下沉，沉到足以看清地面上那穿着铠甲，端着箭弩，却一个个张大了双眼和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兵将。

　　突然手滑了一下，手提箱坠落下去，眼睁睁看着箱子被一拥而上的士兵团团围住。他懊恼的想为什么这些古代人不知道害怕、不晓得顾忌？要是他扔下去的是一个炸弹呢？

　　他小小的身体对一系列剧烈的运动做出超负荷的反应，气息开始急促，手脚开始感觉麻木，耳朵里传出不该有的嘶鸣。他伸出手，挂在一棵大树上，给自己休息的时间，顺便寻找合适的时机抢回手提箱。

　　“喂～～～树上的妖怪～～～哎呦～～～～”树下渐渐聚拢起上百个着统一铠甲的兵士，喊话的小兵站在一个骑马的男人身边，一句话叫了一半，就被人甩了一鞭子。

　　他发现自己虽然不太适应这种语言的语法，但却能没有障碍地听懂对方的意思，没有交流上的问题。该不该回答？该怎么回答？

　　“喂～～～树上的小孩儿～～～哎呦～～～～”喊话的小兵又挨了一鞭子，他觉得马背上的男人并没有歹毒的恶意，只是象征性的惩罚着这两句他并不认可的喊话。

　　“喂～～～树上的～～神仙～～～请下来吧，没人会伤害你的！”喊话的小兵抱住脑袋，不断地望向马上的男人，战战兢兢地喊着，让他觉得有一股气从胸口弥漫上来，冲出口，挂上嘴角——他想，这就叫笑吧。

　　该不该相信？如果对方失言，自己有没有能力逃脱？攻击针只有50枚，对付底下百十来号人显然不够，他在心里计算着，而树下，已经有人把手提箱传递到马背上的男人手里。

　　男人看了看箱子，又抬头看了看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射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利光。他感到一丝恐惧，不知道男人会用什么方法对待他的箱子，倘若是敲敲打打，他倒不担心，因为箱子的坚韧度肯定能承受这个世界任何工具的破坏。可突然有人点起了火把，传递到马边，别是要烧他的手提箱吧！他的心一下子急起来，保不齐它怕火呢？就算它不怕火，可万一它里面装的东西不耐高温呢？

　　虽然还记不起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但他清楚，自己不能没有箱子，箱子很重要，关系到他的使命，他的回程！

　　一个纵身，离开依附的树干，用自己最大的速度俯冲下去，一定要夺回箱子——风吹散了额头前的头发，迷蒙住他的眼睛，伴着一阵骏马的嘶鸣和人们的惊呼，他只觉得两眼一黑，身体被一个钢铁般坚硬的物体钳制，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