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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肆拾伍·绝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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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黎只一看到那动物,心里就立即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厌恶感。正在想对方要如何对待自己,就见那动物被男人送到小童颈边,一口咬了上去!
“唔……”白黎喉间翻上一阵恶心,想要闭眼,视线却被眼前景象牢牢锁住。
只见那动物尖利的牙齿划破小童白的几乎透明的脖子,但就在几乎同时,它却好像被热血灼伤了一般,尖叫着蹦了起来,嗖一下子往外跑去。
但石台周围不知布置了些什么,那动物叫着蹿了几下却出不去那个圈,钻了几头反身往石台上白黎这边蹦来。
白黎一惊,脑中忽然想起前几日被关在地窖里时,看到的几幅壁画。其中就有这动物,只是画中那动物周围全是死尸,且死状残忍,使人不忍直视。
白黎挣扎着想往后退,只是自己全身上下皆被绑着,使尽全力也移动不得分毫。那动物却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呲着尖牙,飞快地扑向白黎肩颈。
“滚开!”白黎怒极叫道。血腥的气息劈面袭来,尖利的獠牙坚硬冰冷。他全身上下紧绷,黑绳却如何也挣脱不断。
这死法……真是混账……
但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出现。白黎等了几息才忍住恶心往那动物脸上看去。只见那动物虽仍一脸狰狞地张着嘴,爪子上的黑甲入肉地抠着白黎肩膀,连牙齿都已经贴上皮肉,一时却没有咬下来。
它停顿了一会儿,黑色的小眼睛邪邪的看着白黎,似乎是在观望什么。
白黎盯着近在眼前的尖牙,腥臭的气味熏得他难受,但大脑此时却异常清晰。
“滚开!退到一边儿去!”白黎硬着头皮试着喝道。
那动物这次似乎是真的听懂了,慢慢的松开白黎的胳膊,合上嘴,慢慢爬开蹲到石台一角去。只是喉咙里还是发出“赫赫”的声音,似乎是渴急了。
白黎见它真的不再攻过来,才松开一口气。
抬眼怒瞪那改挨千刀的两人,发现小童身后那个男人此时一脸惊愕,一副见了鬼了的模样。
“你们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趁早一起使出来!”白黎外强中干怒道,心里却实在不想再看那动物一眼。
那男人这才回过神来,收敛了惊愕,脸上挂出谨慎之色,“鸦少爷……您看……”
那小童倒不似那男人般惊慌,只是此时脸上也露出意外之色,看向白黎的眼神一瞬间竟有了些光彩,“去请鹭叔过来。”
白黎第一次听那小童开口说话,只觉得那声音极轻,语气却低沉。好似春天的嫩叶随风轻轻擦过枝干,虽然好听,但乍听上去,倒不似平常小孩子的声音。
那男人领了命,带上那奇怪动物速速转身走了,只留下白黎和小童。
小童不说话,只默默地毫不掩饰的打量这白黎。此时他的眼神与之前相比已大不相同,倒好似白黎这个死人突然活过来似的,黑黑的眸子中甚至有些“神采奕奕”的味道了。
白黎被他看得有些恼,但小童净白脖颈上那细细的仍往下流血的小洞,却让他着实觉得刺眼。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这孩子应该也是疼的。
“你先止了血吧。”白黎皱皱眉,到底还是没忍住,撇嘴道。
小童没动作,只是细细打量描绘白黎五官身材,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过了一阵,还不见那男人回来。白黎只觉得后背冰冷的石台都快要被他捂热了,与那小童讲话也问不出个回应。他心里正烦闷着,突然头顶上阴了一下,然后一阵凉风扫过脖子。
他扭头去找,但才刚抬起头,就觉得左肩上一疼,似是被什么尖物戳了一下。
白黎斜眼,发现脑袋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只大白鸟。此鸟比白黎见过的任何鸟类都要大,喙尖颈长,浑身雪白,一双长羽翅膀此时收起,金绿色的眼睛盯着白黎,似在打量,又似在确认什么。那神色,倒与那小童有几分相似。
“这……”白黎只以为那男人又去弄来什么恶心诡异之物,倒没想到眼前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只神物般的白鸟。
白鸟围着白黎转了一圈,长喙一会儿碰碰白黎胳膊,一会儿又碰碰他的腿,也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鹭叔,他真的是吗?”小童看着白鸟问道。
它金绿色的眼眸盯着白黎,突然低下雪白柔软的头在白黎手背上擦了擦,还未待白黎反应,便直起长长的脖颈,一声长鸣。叫声清婉,穿破云层。
饶是白黎浑身难受得快要散架了被五花大绑在这冰冷石台之上,听到这鸟鸣,也不由得精神一振。
再抬头,见那小童已走近他身边,手中刀起绳落,将白黎松了绑。
白鸟抖抖翅膀,长喙轻碰白黎胳膊,亲昵的蹭了几下。
白黎不明白这一人一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对这鸟儿,却又敌视不起来,于是伸手在它喙上轻轻拍了拍。
白鸟似乎是高兴了,又引颈叫了一声。
“你们……到底是在搞什么鬼?”白黎勉强坐起来,狐疑地看着小童问道。
那小童此时也走到白黎面前,长看了白黎一眼,递过来一个半个手掌大的翠绿色犀角。
“收好。”小童低声道。
白黎见他说得郑重,略一犹豫,便接了过去,贴身放好。
“你……”
这时从旁边突然走来十几个人,打头的是那个穿着花哨的男人。后面跟着的人们都穿着明显村里风格的服饰,此时一个个都显得十分恭敬。
那大白鸟看见那些人,高傲地扬了扬脖子,挪出半个身子挡在白黎前面,将屁股对着他们。
打头的男人走到石台不远处停下,冲小童和那白鸟都行了礼,才恭敬地对白黎道,“小侍不知是圣使后人在此,这些日子多有得罪,还望大人不要怪罪。”他说着从身后拽出一个着紫衣的少年,“只是这小子有眼无珠,如何处置,还请大人决定。”
白黎一看到这紫衣少年稚嫩狠毒的面容,这十几日所遭的那些罪突然一齐涌上心头,只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只是理智尚在,一时没有发作。他眼睛微微眯起,冷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什么后人?不妨先将话讲清楚些。”
那男人听白黎发问,倒也并不吃惊,只微笑道,“这个自然。不过,还请大人入内稍作清理,小侍自然知无不言。”
白黎一看这男人那副毫无破绽的笑容就觉得恶心,只是自己现在全身是伤,便是要拼,一时也没有这个资本,无奈之下,只得答应。
接下来自有人带白黎疗伤清洗,只是此时这些花一般的容颜在白黎眼中俱是吃人穷奇,如何能允他们近身?想到那些伤药的来处,更是碰也不愿意碰。只用水将伤口草草弄干净,拿干净衣服换上便是了。
他本来体型匀称健硕,经过这十几日的折磨,如今明显消瘦不少。他暗自运功,发现自己手脚经脉俱是好的,内力虽有些不顺畅,但也并无大碍,心中略安。
白鸟自从见了白黎之后便一直呆在他近侧。白黎擦身换衣的时候,它便将那些送来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则寸步不离的守在一旁。
白黎对着白鸟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亲切自不必说,白黎甚至有一种自己能读懂鸟儿心思的错觉。而这大白鸟也极通人性,白黎与它交流竟毫不费力。
一人一鸟之间,就好似自幼一起长大般的默契。
饶是白黎对着村子里的一切都深恶痛绝,也无法对这白鸟产生一丝一毫的怨怼之情。
待白黎收拾整齐,一人一鸟才出了屋。屋外仍是那十几个人,只是方才还在外面干活说笑的女人孩子们此时却都不见了,偌大的村子里静得离谱。
白黎一言不发,被众人带到一个更大的屋子中。那个被称作“鸦少爷”的小童已经换回了白衣,静坐在屋子的主位之上。
白黎满腹疑惑,但同样被请上主位坐下,大白鸟站在一旁,对这满屋子的仍是正眼也不瞧一下。
白黎刚刚坐下,还不待他发问,就见那花哨穿着的男人从一个华美盒子中取出一卷已经明显古旧的画卷,恭敬呈到白黎面前,“大人请过目。”
白黎看了眼那大白鸟,见它并无表示,只得勉强接过。
画轴展开,竟是空白的。虽画纸名贵,画面上却并无一物。
白黎只想快些离开这里,找个草窠好好睡上一觉。眼前只是拿出十几年的少爷架子强撑着,才不至于人前示弱。实在是不耐烦跟他们打这种哑谜,皱眉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请大人刺破指尖,滴血入卷,图案自现。”
白黎抬眼皮睨了那男人一眼,才将手上还未愈合的伤口上的血蹭上画卷。大白鸟在旁动了动,似是有些不满。
随着白黎手上的血沾到画卷上,血液不知是延着什么纹理慢慢展开,形成血红纤细线条,慢慢延伸到整个画卷之上。
渐渐地,画卷上的图案清晰起来。一切竟如梦中烟涛,凋华振彩,画中四位神仙般的人物,腾云驾雾,神采各异。这画卷上人物画风古朴,三分形,七分神,与其说其容貌,不如说这几人周身气度清韵,一看就不像是这世间的品物。
白黎盯着这画卷看了半晌,只觉得画中之人似是非同一般,但又看不出到底是怎么个特殊法。扭头看向白鸟,却发现白鸟此时也凑头过来,金绿色眼睛中流露出依恋之色。
白黎顺着鸟儿目光,将视线定在画卷其中一张面孔之上。也不知是不是他多心,这画中之人长相,与白黎竟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