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湖闲雁》风魈

37、叁拾柒·虽胜尤败

　　院中混斗还在继续，刀剑交错，暗箭横飞，打斗中的众人谁顾不上别人。但白墨桐身边附近，却突然静了一下子。谁也没想到白堡主竟会被虹千蝶一剑穿胸。这一剑位置极险，似是刺破了血管，瞬间大量的血沿着剑锋喷了出来。
　　虹千蝶眉头一拧，只觉得从剑端那头一股霸道强烈的汹涌袭来，她指尖还未来得及离开剑柄，那炙热的内力就已沿着经脉倒灌进来，剥开血肉，烧裂每一寸清凉。
　　她脑子“嗡”的一声，口中鲜血喷涌，连一步都未及退，就浑身瘫软倒在地上。眼角顿时流出血来，眼见是不活了。
　　从刚才就一直就围在白墨桐身边纠缠不放的几个黑衣人眼看机会来了，不约而同一攻而上。眼心腹颈，凌厉狠毒，不给他一丝喘息。
　　突然一把窄刀从侧面凶猛砍来，几把长剑离白墨桐只有一寸距离，四把剑剑尖却被瞬间同时砍断。几个剑尖在空中被一阵疾风劲力一扫，像被牵引一般急退回去，“噗噗噗噗”四声镶进四个黑衣人的喉咙。力道之大，将这几个黑衣人的身子都往后带开了一尺。
　　白墨桐看见来人是谁后眼神稍慰，身子往旁边晃了晃，被这人稳稳扶住。
　　“爹！你怎么样？”白黎急声道，连脸色都变了。
　　白墨桐重伤之下，意识却清楚，伸手把白黎往屋里推去，“快！留下擎鸾剑！”
　　白黎不肯离开自家老爹，严严实实的守在老人家旁边，摇头道：“已经晚了，追不上了。”说完也不去管父亲的脸色。
　　“我还没死呢！”白墨桐暴怒，但也知道儿子此时是不会听话的，只得指着院内的一团混乱道，“去！给我速战速决！”
　　白黎拗不过老爹，只得提刀冲了上去。自然是从老爹身边开始清理。
　　白黎自小在武学上就极有天分，尽得白墨桐真传，又曾因缘际会服过灵药，内力比同龄人高出甚多。若只论武功内力，他其实比他家老爹也差不了多少了。他一下场，就好似是一个白墨桐加入战斗，立刻打破僵局。
　　那些黑衣人本来就不是武林群雄的对手。能撑到现在，完全是靠出其不意招式诡异和以命换命强撑下来的。
　　白黎这个生力军一加入，形式更是马上一边倒起来。
　　只见他刀锋随着身形周移闪动，金红流光随身，刀刀封喉。所过之处，定有黑衣人毙命！
　　不多时，院子里就只剩下那个蓝眼之人和玉舟真人还斗在一起。两人一正一邪，武功本不在仲伯之间，但时间一长，终是邪不压正。不论黑衣人如何闪腾，最后都逃不出玉舟真人的漫天剑网。白黎见那边胜负已定，也不上前。转身回到白墨桐身边。替老爹止血疗伤，全不理满院子一众宾客。
　　仅剩的黑衣人见只剩下自己孤军奋战，知道被擒在即，刀锋一转，往玉舟真人长剑上撞去。玉舟真人知道他宝刀厉害，也不硬接。摆袖回剑，袖风夹杂着迫人内力向对方袭去。
　　黑衣人就是在等着一下，拽过地上一具手下的尸体往身前一挡，自己就地一滚，滚倒墙角树后的黑暗中去了，一晃没入漆黑之中。
　　众人立刻围了上去，却不见那人身影，竟是让他逃了！
　　“追！”有人当即喊了一声，几个身影“嗖嗖”的跟了出去。
　　其他人再到书房中一看，连擎鸾剑也消失了。没想到这一院子这么多的好手，都没有保住擎鸾剑，众人一时都沮丧非常。
　　白黎这边刚给自家老爹输了几口真气，就觉得手上一痛。低头一看，他老爹正掐他呢。
　　白黎眨眨眼——啥事？
　　白墨桐看似虚弱实则凶狠的瞪他一眼——都等着呢，少堡主起来说话去！
　　白黎嘴角抽了抽——您在这儿，有我什么事啊？
　　白墨桐却不放过自家儿子，咳咳了两声——老子受伤了！
　　白黎只觉得头皮都揪起来了，一种深深地被陷害感涌上心头。
　　他叹了口气，只得站起身来。一抬眼，世家公子的贵气与气派也拿了出来：“各位同道，在下白松煌。”
　　刚才有不少人听见他对白墨桐喊得那声爹，都在怀疑他是否就是白家堡那个常年不见踪影的少堡主。现在他表明身份，众人想起他刚才表现，暗道白家堡后继有人。也有那些心里阴暗的，此时想的是：若要轮到白家堡死人，应该就是他了吧！
　　白黎拱手询问正派人士的伤亡情况，发现除了几个人受了些皮外伤，再没什么更大的伤亡了。
　　他稍稍放心后才接着说，“在下今日刚刚归家，没想到竟然发生这种事情。方才逃走之人，白家堡定会全力捉拿，必不叫魔教余孽继续祸害武林。”他说到这里声音一顿，“只是家父受小人暗算，现在伤势不明，还请大家回房稍作休息。一切待明日天亮再做计较。”
　　说罢，当着众人的面，即命白家弟子分三队出堡追捕。
　　这帮江湖豪杰们平日里甚少有过这样吃瘪的事，想他们这么多人，却让人家抢走了东西，最后连犯人都逃跑了，说出去这满院子的人以后也别混了。于是一个个心里都不舒服，脸上自然不会好看。还有人想要埋怨白家堡门院不严，但看看自己活蹦乱跳的，又看看闭目盘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白堡主，一时又悻悻的不敢开口。
　　众人各自推卸地说了几句，都叹着气回房去了。也有几个与魔教仇恨过深等不住的，当夜就告了辞。不知是不是想要靠自己的力量追踪那刺客，又或者只是在对白家堡表示不满。
　　白黎顾不了这些，也没那个心情在意个别人，打着太极将众人渐渐的都送出院子。他从小是在白墨桐的院子里长大的，成日里除了学武就是跟着他爹看他爹处理事物，这些迎来送往的事他虽然颇为不以为意，但是也不是做不来。
　　待终于将院子空了出来，一回身，却见玉印真人一声不响的从角落里走到虹千蝶的尸体旁边，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白黎以为他要独处一下或者会说些什么，正要回避。但才刚抬腿，就见玉印真人就已转身走开，脸上仍是漠然。
　　白黎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恩怨，也不理解怎么会一朝缠绵十年不见，再见的时候一个仍是刻骨铭心，而另一个却连对方死在眼前都可以无动于衷。
　　这女人暗算他老爹，白黎对她自然是深恶痛绝。但饶是这样，也不禁怀疑这玉印真人的心是否真的冷硬如石？
　　各种心思在白黎脑子里一转而过，白黎摇摇头，将那些混杂思绪都扔到脑后。他现在可没心思去八卦那些，自家老爹当胸一剑还没拔呢！
　　他早就命白家弟子将白墨桐扶回了卧房。待他将这边一切都安排好，心急火燎地赶回去时，他老爹正在自己运功疗伤。那把之前刺进胸膛的利剑此时正放在床边的小几上，还往下滴着血。
　　白黎心里一疼，将弟子都赶出房间，默默走过去，拿起帕子给老爹拭汗。
　　自家这个爹啊，怎么这么让人操心啊？成日里净说儿子胡闹，也不想想这些都是从哪儿传下来的！白黎碎碎念着，手上动作却放得很轻。这老头儿，也不知道又要搞什么幺蛾子，竟然把自己搞成这样！真以为自己还年轻呢！
　　白黎就这么等了一个多时辰，玉拂给他的那个药的药效早就过了，浑身的疲惫和伤处的疼痛一阵一阵袭来，却全被他用强大的意志力压住。
　　所以当白墨桐睁开眼睛看到自家儿子的时候，只觉得儿子脸色似乎是比平日里少了些血色，大概是被自己吓得。心里还有点小高兴，这臭小子，还挺孝顺。
　　白黎却是脸色极坏，摆了个臭脸，尽力离他爹远点坐下，“说吧！怎么回事？”
　　“没大没小！怎么跟你爹说话的？”白墨桐佯骂了一句，“什么怎么回事？”
　　“今晚上发生的事，有多少是你事先安排的？”白黎一字一句的问道。
　　白墨桐见白黎愤愤的样子，卖关子道，“你猜呢？”
　　白黎一没心情二没力气陪他在这闲扯，直接催道，“天都要亮了！你不说我就去睡觉了！”
　　白墨桐埋怨的瞪儿子一眼，才开口道，“这回的事情，若说我亲自安排的，便只有那把擎鸾剑和这回宾客的名单了。”
　　白黎一愣，擎鸾剑的必要性他明白，但是宾客名单中有什么玄机吗？
　　“难道你这次是故意请虹千蝶来白家堡的？”白黎瞅了一眼放在旁边的那柄剑，眼神不善。
　　白墨桐看到儿子眼神，心虚地把剑往旁边移移，“不是我安排让她来刺杀我的。”
　　“但是你是故意躲不开让她刺的！”白黎毫不留情的拆穿他老爹，急着弄清事情事实真相，“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只要让她来白家堡，这夜袭的一出就一定会发生？你早就知道她是魔教的人？”
　　白墨桐却摇摇头，有些惋惜道，“其实，她并不是魔教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