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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宫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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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飨宴,自然少不了歌舞。若是不知宫中事,看起来真是一派安乐祥和。只是听了陈嬷嬷对我说的话,我更加头疼起来。
我与萧绎新婚,少不得要拜见皇上的各位妃嫔和太子。如此,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果然葛修容与董淑仪没有出席,只是着人送来白玉如意和十二颗上等南珠。少不得我空闲时亲自去看看二人。吴淑媛看起来保养得甚好,看不出岁月留下的痕迹,正在与身侧的豫章王妃袁氏说话。我上前去,福了福身子“昭佩见过淑媛娘娘,见过豫章王妃。”袁氏也是个伶俐的人,拉着我的手叫我坐下“一家人何必这样客气,没得生分了许多。”吴淑媛笑着抿了口茶“都说湘东王妃最是守礼,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笑道“淑媛娘娘是长辈,昭佩自当尊敬。”倒是袁氏十分热络“都是一家人,说话这样拘着,好没意思。妹妹大婚,嫂嫂也没人么东西送的,前些日子得了一副陆探微的《《降灵文殊图》嫂嫂也不懂这些书啊画的,听闻妹妹颇通诗书,今日送与妹妹,倒也不辜负了这画了。”我微微福身道“即如此,昭佩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笑间,吴淑媛也递给我一只锦盒,我打开一瞧,是一方玉雕双螭鸡心佩,极为精美。“这玉佩是我进宫那日皇上亲赏的,这双螭鸡心的意头极好,送给你讨个吉利罢。”
“这玉佩是皇上送给淑媛娘娘的定情之物,昭佩实不敢受。”
“给了你你就收着罢,你这丫头知书识礼,比那起子浪荡轻浮之人不知好上多少,给了你,我心中舒坦。”
我这才含笑命侍女收下。
我自然也明白她以有所指,陈嬷嬷告诉我吴淑媛曾向丁充华示好,带着礼物去看望她,可谁知被丁充华好一番明讥暗讽,两人这才结下梁子。
恰有内侍通报太子、太子妃到,丁充华到,我与吴淑媛和袁氏道了失陪,去拜见太子和太子妃。
太子萧统约莫三十岁,眉眼间与萧绎有些相似。见我行拜礼之后,只是点了点头。
太子妃蔡氏出身名门,为人跋扈骄奢。自恃身份将谁都不放在眼里。我行礼之后,她也只是淡淡的,并不正眼看我。半晌,只听一道慵懒的女声“本宫听闻湘东王大喜,今日备了贺礼过来贺喜。这株南海红珊瑚是下面的人给本宫送上来赏玩的,算不上什么精致名贵的物件。就送给湘东王妃罢。”我含笑收下。
丁充华看起来十分精明的摸样,眼睛里充斥着算计。虚与委蛇了一番,送给我一对玳瑁耳环,倒是十分精致,又与她闲话了几句。我推说觉得心中有些郁闷出了仪元殿,吴淑媛与豫章王妃的示好我并不是感受不到。吴淑媛本是东齐宫嫔,因着貌美才在东齐亡国后来到大梁后宫。进宫七个月后产下豫章王萧综。故有传闻豫章王并非当今皇上亲生,因此并不受皇上喜爱。只白担了个王爷的虚名,并无实权。吴淑媛又与丁贵嫔交恶,倘若太子萧统继位,自然没有她母子的好日子过,这才急着笼络萧绎做靠山。
眼下太子一派早已把萧绎当成眼中钉,不妨与吴淑媛交好,也算是在宫中留了一双眼睛。我既然已经嫁给萧绎,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怎能置身事外?
我又在外面略坐了坐才回到仪元殿,与吴淑媛和袁氏说了会子话,便与萧绎离开了。他脸上银质的面具泛着冰冷的光泽,面具外的眼睛里也含着冷漠。
回到椒香殿,他才变回我熟悉的样子,眼中的冷漠也被屋中的炭火融化。我竟不知在外人面前的他冰冷如斯,一时间分辨不出哪样的他才是真正的他。我有些胆怯,他似乎是一个陌生人,让我看不懂猜不透。
看我定定的盯着他看,他似乎察觉到什么,问我要不要听个故事,我点头说好
我们并肩坐在席上,他拥我入怀,用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讲起那个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个小男孩,他有着幸福的童年,他的父亲、母亲很恩爱也很疼爱他。可是,小男孩的母亲却不是他父亲唯一的妻子。见小男孩与他的母亲如此受宠,小男孩父亲的其他妻子便想尽办法排挤、为难她们母子。母亲性格懦弱,被人欺负也只是忍气吞声,从不在小男孩的父亲面前提起。直到有一天,小男孩随师父练武的时候,被一伙蒙面的恶人行刺。幼小的他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他被师傅用身体紧紧护在身下,被闻讯赶过来的侍卫救出来时,衣服上浸满鲜血。左眼上是鲜血淋漓狰狞的伤口,小男孩是那样的害怕,从未有过的恐慌。他的师傅早已气绝,他堪堪捡回一条性命。
这件事很快就被小男孩的父亲知道了,他向父亲哭诉着母亲与自己长久所受的委屈,可小男孩的父亲却将这件事轻描淡写的掩盖过去,对外只说是他生了一场大病导致左眼再也看不见。连他的哭诉也被父亲斥责是无理取闹。从此之后,小男孩再也没有了快乐,他的哥哥们嘲笑他的缺陷,讥讽他是丑八怪,连下人们也欺负他,作践他。小男孩幼小的心灵遭受到重创,他从此变得内向,再也不会笑了,他变得冷漠凉薄。幼小的身躯承担起本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所能承担的一切,保护着母亲与自己。投毒、陷害,一次又一次险些丧命,一次又一次从鬼门关挣扎着回来,一次又一次被身边亲近的人背叛,他恨,他发誓他一定会查明真相。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男孩终于查到当初买凶行刺他的人就是他父亲的妻子之一,他大哥的母亲。原因是她认为小男孩威胁到了他大哥的地位。小男孩把证据交给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想要弥补对他的亏欠,对他越发的好起来。可他再也得不到快乐。虽然他对每个人都温和有礼,可他再也不相信任何人。
我知道他就是故事里的那个小男孩,可我不知道他竟有如此不堪的经历,他如此轻松的当成一个故事讲给我听,可我能感受到他多么希望得到父亲的安慰,多么期盼着亲情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仔细的回想幼年时的自己。自己从小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父亲与母亲对我几乎都是有求必应。我十岁那年开始学习琴棋书画,学习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应该有的教养和品德。可是,桩桩件件,都与他无半分干系。我抱紧他,似乎这样,就能够融进他的骨血里,就能温暖那个曾经无助的男孩。
他看着我的眼睛,许久许久,是终于确认,我眼中的难过、痛苦是刻在心里融入到骨血里,是再也无法深刻的深刻,他痛哭失声。我拍着他的背,无声安慰。当他发泄过后,红肿的眼睛却是那般纯净,没有伪装的冰冷,映着我的影子,清晰而没有一丝杂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