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凝妆镜里春》山瑚柳

1、出嫁

　　承圣三年姑苏城外寒山寺
　　天正元年，梁州益州并于西魏，襄阳也被西魏控制。承圣三年十一月西魏宇文泰派于瑾、宇文护率军五万南攻江陵。由于西魏入侵，梁朝大势已去。庙里的人早已四散逃尽，只余一老尼，守着孤灯，读着令人昏昏欲睡的经卷。手中的念珠却突然断裂。老尼颤抖着手想要拾起滚落的珠子，却又颓然放手，对着孤灯暗叹“七符，你…走了么……”没有人回答她，只有树枝承受不住雪的重量掉落的声音……

　　天监十六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信武将军徐绲之女徐氏昭佩珩佩流响，缨绂有容。赋质温良，持躬端肃，着立为皇七子湘东王萧绎之正妃，特昭告天下，择日完婚，钦此.”这一纸诏书，我从郯县来到了建业，嫁给了素未谋面的七皇子萧绎，也改变了我的一生。
　　那日圣旨初下，家人无不欣喜。人道七皇子萧绎博综群书，下笔成章，出言为论，才辩敏速。是皇上最喜欢的皇子，太子萧统因厌祷①之事为皇帝不喜，皇上早有将其废黜之意，而萧绎是太子的最佳人选。我却心内忐忑，传闻皇七子先天一目盲，性格多疑多思，何况还要卷入储位之争。嫁给他不知是福是祸。
　　婚期定在十二月，所以我有一个月的时间在家学习礼仪，母亲请来两位宫中放出来的姑姑教导我，教我宫中的规矩。她们闲时也会和我讲讲宫中趣事。只是对于湘东王萧绎却是甚少提及，只是说七皇子今年刚满弱冠，身边没有姬妾侍奉，并不像其他皇子那样姬妾无数。
　　日子一天天过去，明天我就要离开郯县。离开家的前一晚我执意要和母亲睡在一起，说些悄悄话。母亲告诉我，男人的承诺是不可以相信的。就像你的父亲。我们的感情虽然好，可他终究还是娶了别的女人。只有生下孩子，才是最要紧的。正妃的地位就坐稳了。不要轻易付出真心，那样就不会受伤。“娘惟愿我的女儿幸福平安终老，你是娘唯一的牵挂。”我含泪应下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此一去便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宫门一入深似海，我唯有尽力保全自己，不教爹娘挂心。
　　第二天一早，梳妆好的我披上大红的嫁衣，精致的妆容看不出一夜没睡的疲倦。我走到正堂，全家老少都来给我行礼。我想起自己已经是皇家的人，君臣有别。咸涩的泪水夺眶而出，告别爹娘，走向为我准备的车驾。阴郁的天空竟飘起了雪，纷扬的雪花落在鲜红的嫁衣上，妖艳刺目。
　　牛车的轱辘压在雪上，咯吱有声，我心内更加惴惴不安。行车三日，终于来到皇宫。我悄悄掀起车帘一角，只觉皇宫犹如天上宫阙壮丽肃穆，还有排山倒海的压抑。
　　我被安排在椒香殿等候五日后的大婚，不能随意走动，每日不过在庭院中小坐。心中暗叹宫中宫女宦官来回走动竟听不见一丝声响，果然是皇家威严。这几日各种赏赐接踵而来，婚期也在一天天接近，令我有些无措和紧张。却又不免也像其他女子一样想象着夫君的模样，忐忑，甜蜜，紧张……还有些期待，一颗心如同小鹿乱撞。
　　大婚那日，我身着喜服，头盖着红色喜帕，紧张的双手都在颤抖，直到我的手落在一双微凉却有力的大掌中，那是他的手么，厚实有力，让我心安。我慢慢平静下来，紧握了他的手，以示感谢。心中却翻江倒海：从今以后，他就是我的丈夫，我一生将要与之共度的人。
　　祭祖，拜天地，一天下来我已经疲惫不堪。凤冠戴在头上只觉沉重，繁复的衣裙更是压得我喘不过气。洞房里，我坐在喜床上只觉腹中饥渴，萧绎还在应酬宾客，见四下无人，我拿起一块糕点便吃，已顾不得形象。正吃得欢快，听见脚步声，只得赶忙放下喜帕回去坐好。
　　门吱呀一声开了，他的脚步在靠近，好像一声声踏在我心里。我无意识的抓紧衣袖，紧张的出了汗。眼前出现一双修长的手，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一亮，喜帕便被他揭了去。
　　我垂着眼睛不敢看他，却感受到他的目光。他的手抚向我的唇角，依旧是微凉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一颗石子，我一惊，却看到他指尖的糕点屑，心内有些赧然，越发不敢抬头看他。却听到他温润又带有一丝戏谑的声音“这糕点可合爱妃的胃口？本王也饿了，爱妃不如陪本王再用些？”我乍然抬头，不期与他含笑的眼神相遇。他带着一副银质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另半张脸却是那样的英武不凡。剑眉星目，薄唇皓齿，我觉得脸颊发烫，踌躇不前。
　　“今日本王与爱妃大婚，今后便是夫妻，难道爱妃日日都要这般害羞么？”我出自将门，原也不是像别家小姐那般娇羞，索性大大方方坐到他身边，举起桌上的两杯酒，递与他，“今日昭佩与王爷大婚，王爷便是我的丈夫，昭佩一定尽心侍奉，伴君终老”我环着他的手臂饮尽杯中酒，却被呛得连连咳嗽。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我自是尴尬的不去看他。又听见他笑说“爱妃不胜酒力，我们早些休息罢。”
　　听到这话，我的脸立马烧起来，红到耳根。他含笑抱起我，放到榻上。他握着我的手，放在他的面具上，我摘下他的面具，却看到狰狞的疤痕从他的眉头没入鬓角。我暗暗心惊，世人皆道湘东王先天目盲，却不知他的眼睛却是被人划伤而再不能视物。我的手因心惊而颤抖，抚上那道疤，那该是怎样的疼痛啊。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有着怎样的经历？我闭上眼睛，吻上那道惊心的疤，有温热的液体划过我的眼角。他帮我擦干眼泪，看着我眼中的真挚，对我说“佩儿，今生，我定不负你。”他吻我的唇，霸道的几乎让我窒息，我只能紧紧的抱着他。他伸手放下红帷翠帐，这一夜，枕上交头，花间接步，我再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我已是他的妻。

　　注：①厌祷：以巫术祈祷鬼神。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写小说。忐忑不安，不足之处希望朋友们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