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傲娇初长成》苏八崽

15、第十四章

　　天光一大早，顾清欢的房间就传来极重的敲门声。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睁着眼睛看了床幔好一会儿，这才缓缓起身开了门。
　　“呃…….”见顾清欢开了门，门外适才重重敲门的贺离望着顾清欢沉寂如墨的神色，有些懊恼。她早听大师兄说师傅起床气重，想不到竟然真的真么重！一瞬间，贺离想逃开门口。可好在第一时间理智阻止了她，她小心望了望顾清欢素日里嬉皮笑脸，此刻却一副“如果你不好好说我就弄死你”的表情。
　　牙根一咬，眼睛一闭，颇带些壮士割腕的魄力说道：“师傅，季府出事情了！听说是季大将军图谋造反，今天一早天还没亮，皇上收到情报，就派了御林军前来搜查。果然在书房中搜到一些书信，皇上起初也是不信。但等亲眼看了信件，方知一切都真真的。龙颜震怒，说是要将将军全府上下三日后问斩呢。”贺离一连说了一大堆，却发现面前没有一丝的声响。
　　小心翼翼地睁了只眼，却发现顾清欢早已不知踪影。
　　顾清欢运着轻功，心如焦火，急冲冲地朝着西池国的牢狱中走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或许是那个晚上代映秋平波无奇的诉述打动了她的心。不管理由是什么，她都想亲眼看看那个季绍钧。
　　她就是见不得每一段情感之中，总是一方单独背负心灵上一切的悲切和负担，另一个哪怕是躯体受尽苦楚，心灵却是早早站在情感制高点，怡然自得。
　　简单地说，就是如果犯了错，你丫一定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很多的事情做了并不一定有用，但只要你知道那是对的就好。如此，便是支撑起顾清欢漫漫长生的一条准则。
　　等到顾清欢站在关押季绍钧的牢狱时，亲眼看见，这位既往英姿雄发的西池国大将军神态之中已然全是颓废愤然。
　　季绍钧想不到的是，他为西池国驰骋沙场数十年，丢失了全部。如今到头来，国家却要质疑他的忠诚。三代为将，西池的江山可以说就是他季家打下的。而他季家也知自己仅有运兵之才却无治国安邦之能，所以从未对那个位置产生觊觎之心。可如今，国泰民安，竟是要卸磨杀驴了？
　　季绍钧望着闷臭的牢狱，一时之间只想仰天大笑。
　　“其实你也不用那么难过。”就在季绍钧心灰意冷之际，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位少女的声音。他倏然转头，“是你。”季绍钧情不自禁呼叫出声，这不是当日将那孩子送回府的人吗，此刻怎么会在这？
　　面前的少女对着他的疑问置若未闻。淡淡的眼波流转于他一身的囚服，突然轻声开口问道：“不知季将军是否认识一名换做代映秋的女子。”
　　话还未落地，季绍钧却感到如雷触身瞬间僵在原地。
　　代映秋，映秋，秋儿。他情不自禁在喃喃出声，多少年他没有听见过这一个名字了。不是因为不想，只是每当触及就是撕心裂肺的难受。时间久了，见惯了软香温玉的他，一瞬间也忘了，对啊，他究竟还认识一个叫代映秋的女子吗。那个让他爱不能，恨不舍的女子。
　　牢房里是久久的沉寂。
　　半响，季绍钧才动了发干的嘴唇，涩涩回了句：“认知的。”
　　“好，”顾清欢接过话来，见他一身的挫败，不自觉的想到虽然他听信外人话负了代映秋，但终究是西池的英雄。一码归一码，代映秋彼时说的报复她约莫是知道了，只是在她来看，一个人的一件错事不该将他做的别的事全盘否定。轻叹了口气：“季将军，若是我告诉你此次将军入狱实则因代映秋相关，将军可否相信？”
　　“不可能！”季绍钧一下子激动起来，对着顾清欢简直是怒不可遏“秋儿已经过世数年，怎么还会与这些事情相关？”
　　“季将军，”顾清欢后退了几步，语气幽幽，神色莫测：“可知世上有一种人因生前执念太强，逝世后不愿坠于轮回之道。而辗转于人世间不肯离去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季绍钧一步走到顾清欢面前，向为深邃的眼神之中此刻涌动的是不可预测的黑暗。
　　面对季绍钧，顾清欢丝毫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是轻松地笑了笑：“那就让我为将军说个故事可好。”
　　说罢，也不顾季绍钧拒绝与否，自顾自开口说道：“几年之前，有过这样一个小姑娘，为了抗拒自己联姻的宿命。私自逃婚，却不慎落在一户猎户至于山间的陷阱。就在她心死如灰的时候，她自以为的盖世英雄出现了。就此，本应该幸幸福福大结局不是？可是当她发现，自己的盖世英雄竟然是破亡自己家族之人，她胆怯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深深爱着这个人。尽管身为别国的公主，她自私地抛弃了世俗的条框，抛弃了自己的国家与子民，普天之下她只想要她的盖世英雄。
　　可她的盖世英雄在知道她身份的第一天，没有询问，没有调查。一句怒吼，便已经定好了她所有的罪责。当夜的雨大，却也不及她内心滂沱的一滴。重重一摔，常年累积在心头的压力一瞬间都在笑她，一直都是不值得的。
　　她视为生命最珍贵的宝贝，也随着那夜的大雨，离开了。而她，在晨曦升起的第一刻，也消陨在那大好地晨光中……”
　　“够了，你别说了！”季绍钧兀的瘫在地上，瞳孔一瞬间睁大， “不可能的，”迟来数年的真相突如其来的冲到他的脑海中：“不可能的，明明是她利用在我心中的地位盗取了战机啊。”季绍钧紧紧闭上眼，一颗泪珠从他的面颊滑落至地。
　　是啊，他当初怎么忘了秋儿对他全心的爱意。只因年少时胜负欲极盛，一时落败于盛祁。经旁人一挑唆，他当即便觉得所爱之人背叛的愤怒以及战败的羞辱一瞬间如山海向他倒来。这才……
　　双拳紧握，掐进血肉之中却也未自知。
　　“然后，”顾清欢望着瘫倒在地的季绍钧，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她亲眼见到那当初说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子，在她离世的那个早晨，耀武扬威地带回一个青楼的女子回来。自此，她十年的魂魄都不得宁息。直到……”顾清欢此刻停了下来看了眼季绍钧：“她看到男子与旁人所生的孩子被人贩绑架，最终死于折磨。这才有了机会可以附身到那个孩子身上，回府，惩戒那个负了他的男子。”
　　说到这里，顾清欢才算是真正说完了。她低头看了看季绍钧，神色莫测。
　　“所以说，”顾绍钧惨白着脸：“其实那日回来的小南就是秋儿对不对？”一瞬间他的眼睛点过火花，“那——其实秋儿还是爱我的对吗？”
　　看着季绍钧充满期翼的眼神，顾清欢心中一时哑然，不着痕迹地嘲弄嘴角：“季将军，若换你是那名女子，你还会爱那个男子吗？”闻及顾清欢的回答，季绍钧微微透露希翼的眸光瞬间黯淡。
　　“今日的牢狱之灾，想必此刻你也猜出是何原因吧？”顾清欢清绽双眸，是些残酷流转。
　　“你是说…”季绍钧怔怔在原地，这一日带给他的冲击实在大。得知不是自己忠诚的国家抛弃了自己，反而是秋儿心心的报复。他竟然也没觉得半分快乐。
　　“大概是因为你曾毁了她最爱的东西，如今她也想毁你最重要的国家忠义吧。”顾清欢说完这一句，便是径直离开了监狱。
　　原地只剩地一名瘫坐倒地的男子。
　　季绍钧想着顾清欢临走前的最后一句，不自觉摸了摸胸膛左侧，他最重要的东西？
　　他低低反问了自己一声，早在几年前就被他亲手丢在了那个狂风骤雨的夜晚了啊。
　　………
　　后据史书记载，西池国光和三年，镇西将军欲造反未果，季姓一族满族抄斩，无一幸免。
　　顾清欢不知是怎么走出监狱的，对于诬陷季绍钧造反叛国这一件事件，她既不赞同也不反对。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感同身受的事，针没扎到自己的身上，哪里会真正的疼？所以即便她不理解代映秋，但也不会跟西池的皇上说明真相。
　　归根究底，她顾清欢性格也是自私而偏激的。
　　顾清欢抬头看了看天空上的骄阳，烈日炎炎，可却暖不进她的心一分。
　　“师傅~”可在下一秒，遥遥的她便听到贺离的声音。“诶？”一瞬间顾清欢满血复活，她看着不远处大笑着叫唤她名字的小贺离。以及立于贺离身旁两位身姿玉立的少年，嘴角大大弯了起来。
　　对啊，她还有他们啊。此刻的矫情也真是够了，于心中默默吐槽了自己一句。
　　刚要跑过去，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极其怨恨的女声呼啸而来：“要不是你将那妖孽送回来！将军府何必置于此番境地？”顾清欢猝不及防就被扑倒，抬头看去，竟是那将军府的夫人，小南的生母。只见她狰狞着一张姣好的面容，目光中尽是悲哀愤怒：“那妖孽告诉了我一切！若不是你将她……”话几乎都没说清楚，手中的匕首便直直朝顾清欢胸口刺来。
　　是，她的错吗？顾清欢听完女子的话，一瞬间竟然失了神。迎面穿刺过来的匕首，几乎是一瞬间地捅进猛然冲到顾清欢面前的贺离的胸膛里。
　　身上的重量一瞬间让顾清欢回过神，瞬间运起内力将女子一掌拍退到远处。慌张不已地望着怀中正泊泊流淌着鲜血的小阿离：“小阿离，你坚持住！师傅马上带你去医馆！！”目露凄光，若不是她的迟疑，小阿离也不会……
　　看见顾清欢的表情，怀中的贺离只是虚弱的笑笑，费尽全力伸出手摸了摸顾清欢的脸：“师傅，不要担心啦，阿离可是最厉害的人了。”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来，试图不要让别人为自己担心。但瞬间，却陷入黑暗之中。
　　医馆之中。
　　道骨仙风的老中医替贺离诊治完之后，望着依旧昏迷不醒的贺离。无奈叹了口气，摸了摸长须对着顾清欢一行人说道，“这女娃子伤情甚重，但要害之处基本治好。但若要痊愈恢复至未病状况，尚需一枚皇邺国秘药‘融灵丹’。等药的时间只有三个月，若超出这个时间，这女娃子恐怕神仙也难救了，一生也只能瘫躺在床不具神识，望你们好自为之。”说罢，摇了摇头收好诊金之后，便出门离开了。
　　神医一走，屋内顿时陷入前所未有的死寂。良久，顾清欢惨白着一张脸，“谢辞，你和半云且先带小阿离回山。为师去为阿离寻药。”
　　谢辞、卿半云听完点了点头。
　　谢辞低头看了看往日里异常活泼此刻却奄奄一息卧于病榻之上的贺离，往日清澈明朗的眼眸里淬满了沉寂的昏暗。小阿离，你要好好的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