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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镜像别馆 中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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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六墙中的徘徊者
就在他瘫坐在地看着柜顶失神的时候,天花板上传来一阵响动。叶突然一个激灵,马上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向着房门扑去。
刚才弄出那么大的动静,留在原地的话根本就是找死。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到伊万,确认他的安全,顺便询问为什么按照规则行事却让事情更加地恶化,现在是否还有补救等等。
跌跌撞撞地爬出房间。走廊里昏暗的环境再次让他的眼睛产生了短暂的失明。日光照不进来的走廊,空气中漂浮着一阵淡淡的血腥气息。他揉了揉双眼,放轻了脚步往别馆另一边伊万的房间摸去。放眼所及之处到处是星星点点的血迹,偶尔还有一两个不完整的干涸手印或脚印。
少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介于之前老伊万不寻常的举动,他隐约感觉到这位老人绝对对他隐瞒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所以这一次一定要从他的口中问出真相来——如果他还没有遭到不测的话。
这么想着,很快便来到了老管家的房间门口,门虚掩着,把手上也全是血迹。地上的血滴一直延伸进屋内。
“伊万?”
将手放在门上,他可以感觉到心脏在胸腔中狂跳的声音。昨晚他昏睡过去之后肯定发生了很多事情,从这房间的血迹看来,至少发生了一场恶斗,有人受了伤。现在只能祈求这些血迹都是那个幽灵故意弄出来的,就像刚才在他头顶的天花板上留下血字一样。可如果是真血的话,那么这间别馆的另一位居住人伊万就……
缓缓打开的门发出和其他房间的门同样刺耳难听的吱呀声。房里没点灯,窗外依然有些阴沉沉的天气即使是白天也难以照亮这间背阴处的房间。除了窗口附近,屋内全都黑乎乎的。他退出门外,从走廊的墙壁上摘下一只煤油灯,掏出自之前那件事后便开始随身携带的打火石,将它点燃。
温暖的橙色光芒瞬间照亮了走廊,叶再次走进房内。借着手中的煤油灯他看到左边的墙壁上好像挂着什么,正要走近查看却不想被某个坚硬沉重的东西绊了一个踉跄,脚下发出“咔啷”地一声。
叶吓了一跳,急忙将煤油灯照向脚下,发现那居然是一柄沾满了泥渍的尖头镐,其中还夹杂了一些模模糊糊的深褐色痕迹,泥水看上去应该是干了有一段时间了。
将油灯提起照亮房间内,他发现老伊万的房间凌乱不堪,柜子、床板、地板上都是被镐出来的洞孔,床上也是一滩完全干涸的血迹,掉落在床边的床单好像被撕扯过一样缺了一部分。整个房间呈现出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后的状态。
细密的汗珠自额头上泌出、汇集,形成一滴冷汗沿着脸颊滑下,少年艰涩地咽了咽喉中的唾液,试图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压下。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悉索声从头顶传来,但是眨眼之间便已消失。叶僵硬地抬起头,高高的天花板上一片漆黑,光线照不到的高度从下面什么也看不见。
“伊万?是、是你么?”努力挤出颤抖的问句,少年哆嗦着手将煤油灯的亮度调到最大,然后挂在尖头镐上。脑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那个‘安娜’扭曲着脖颈在墙上爬行的样子,所以手抖的像筛子一样,好几次都差点儿拿不住手中的灯。
好不容易挂好了油灯,他托住尖头镐的柄部,将光源送上了高处。煤油灯晃动得厉害,映照出的天花板上的景象也是虚虚晃晃。
步入结婚殿堂,新娘的头纱。
这是天花板上的字,和他昨晚待过的那个房间一样是同一种字体,也是同样地散发着刚刚书写完毕的湿润艳红光泽,一滴一滴往下滴落。
清楚了上方的情况后,他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感觉头皮一麻,每一根头发都站了起来。惊慌中他松开了握住镐柄的手,煤油灯咣啷一声落在地上,里面的灯油泼出了一大半。
灯芯上的火苗引燃了泼在地上的灯油,呼啦一下烧起了一大片。叶赶忙伸出手将倒下的煤油灯提起来,转身冲向床的位置扯过那条床单扑打腾起的火焰。火光熄灭前的那段时间,升腾而起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房间,他的眼角瞥到墙壁上挂着的某物,这才想起进门前就想要查看但一直被其他事物引开注意力以至于忘到脑后的那个东西。
火焰熄灭后的房间充斥着一股焦糊味,烟尘熏得他两眼发酸不断咳嗽。努力忍受住身体上的不适,他来到那面墙前,看到了那条本应在他房里的染血头纱。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道。不解和疑惑产生的焦躁感蚕食着他所剩不多的冷静。
自从他失手害死了自己的哥哥之后,一直都不太相信鬼神之说的他也确实害怕过几天,担心他的哥哥化身为恶灵来报复,继安娜惨死之后这种担忧更为强烈。可是后来来自各方面的施压让他实在无暇去顾虑这种事,直到两天前看到那个‘安娜’的幽灵之后,才唤醒了他之前刻意压制住的恐惧。
可是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前来纠缠他的幽灵会是安娜,按理说安娜应该到死都不知道好的死因。更何况是在墙上留下这些匪夷所思的语句,亲爱的?结婚殿堂?这就好像是……
叶顿住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不、不会吧,开玩笑的吧?』血液涌上头部的感觉让他的呼吸都不由得加快。心房中咚咚跳动的心跳声仿佛擂鼓一般撞击着耳膜。
‘安娜’把他错认成好了?现在是想来完成之前没有完成的婚礼么?
这太荒谬了!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情况,关键就是『为什么?』。别的人或许会认错他们两个,但是从小和他们一起长大又分外细心的安娜是绝对不会认错的。难道幽灵也会犯这种错误么?
烦躁的情绪逐渐上升,面前的那条头纱此时看起来却是越来越碍眼。
“我不是麻仓好,”他喃喃道。
“我是麻仓叶,”他又确认了一遍,声音提高了一点儿。
房间里仍然静得渗人,此时叶倒是希望能听到一点儿动静,以缓解他愈渐焦躁的情绪。
“我不是好!你找错人了啊——!”抬头对着天花板上那此时已经半凝固的血字大吼一声,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我是叶!麻仓叶!!”
话音刚落,只听挂着头纱的那面墙那里传来“哗啦”的一声,仿佛铁链在地上被拖动的声音一般。叶猛地一扭头,看了过去,墙上的那条头纱在无风的环境中微微飘动了一下,然后就再次静止不动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房间中此时的温度好像下降了不少。看着这条突然出现在墙壁上的妖异头纱,少年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弯腰捡起了之前掉落在地的铁镐,走近墙壁伸手把它扯了下来,露出了墙壁上一个二指宽的黑色洞口。
面对着这个貌似连通着墙壁另一边的洞口,叶提起另一只手中的煤油灯凑近了想看清楚里面是什么,可房间内过于明亮的环境根本看不到洞内。他弯下腰,看着那漆黑的孔洞犹豫着。
煤油灯的火光摇曳,映得那洞口的阴影也飘忽不动的摇摆着,光是对着看就让人心里发毛,更不用提墙后面可能会看到什么了。把自己的眼睛凑上去看,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再次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叶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将手中的煤油灯放下,换作双手紧握铁镐的把柄,随时准备一旦情况不对就对着墙里面那不管是什么的东西来一镐子。
他屏住呼吸,将脸贴在墙上,墙面有些粗糙,但这种时候已经不是需要在意这种东西的时候了。他睁大了一只眼睛,努力向着墙中看去。墙中依然是黑漆漆的,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眼前的黑暗并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带了一点隐隐的光泽,可是努力瞪大了眼睛去看又看不出个所以然。
正当他觉得没有什么收获而要起身的时候,孔洞的另一边再次传来一阵锁链抖动的声音,正贴着他的鼻尖响起,让他的动作僵在了当场。就在此时,眼前孔洞中的那片光泽闪了一下,又飞快地闪了一下。
突然醒悟到眼前的是什么,这个惊悚的认知让他瞬间炸了头皮。
墙的另一边赫然是只眼睛,正在通过这个孔洞看着他。
意识到自己刚才几乎是贴着墙后面那个东西,冷汗瞬间浸透了叶的衣襟,他脚下一软,几乎瘫坐在地。
/如果之前的几步都没有阻止灵异事件继续发生的话,那叶少爷你就只剩一个机会了……/女仆那个时候十分期待地说道,虽然话语的内容和她的语气极度违和。/……第六个传说,墙中的徘徊者,请您务必找到它。不然……/
汇集起全身的力气,叶再次站直了身体。目前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件一件比一件严重,玛莎也说过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他做不到的话很可能就无法像之前那么幸运地逃脱了。抡起尖头镐,他使足了力气向着面前的这扇墙壁挥过去。只听“咔嚓”一声木板碎裂的声音,尖头镐的一端已经没入墙中,紧接着墙内响起了一阵铁链的哗啦声,沿着墙内移动着。
要跑掉了!叶察觉到对方的意图,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看到墙壁的质材比想象中要脆弱很多,他用铁镐钩住木板,一只脚蹬在墙上用力向后拉扯,“喀拉喀拉”的碎裂声中,墙上的木板硬生生地被他扯掉了一整块,露出其后一条黑黑的,散发出腐败与潮腥气的通道。提起煤油灯向里面探了探,灯光所及处深不见底,隐隐有一丝冷风从里面刮出来。
这别馆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叶皱起了眉头,他想到了之前那阶用来捉迷藏的楼梯,看来那次的事件果然并不是他的幻觉。
通道的一头隐隐约约传来锁链的声音,越去越远。不再作它想,少年提了油灯拖着铁镐拱身钻进了这个黑暗的秘道。
暗道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两边的墙壁上摸起来有些潮湿,应该是常年处于背阴之处所积累的潮气。不过很奇怪地,里面并不是想象中的落满了尘土或者蜘蛛网。就算方才有什么走过这条路,但还是过于干净了,这说明这条暗道经常被某人使用。
叶皱起了眉头。这里是老伊万的房间,房内和这条通道只有一块薄薄的木板相隔,看起来隔音效果也不是很好,这位老人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就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么?还是说经常使用这条秘道的就是伊万本人?
这个可能性很高,毕竟现在这位别馆的老管家曾经是麻仓家前任家长的贴身执事,对于一代代这么传下来的这栋诡异别馆,他知道内情的可能性也是有的。那么现在关键就是,这位老人这段时间都在这条秘道里做什么?
少年沿着这条狭窄的通道前进着,紧握着铁镐的手早就被因紧张而冒出的冷汗浸湿了。铁链拖拽的声音一直在他前方不远处响动着,可是他不敢贸然上前。煤油灯此时的光芒已是分外暗淡,昏黄的玻璃罩中只剩下如豆般大小的一点火光,勉强能照亮脚下的路,毕竟之前大部分的灯油都泼洒在了地板。
在墙中曲曲拐拐地不知绕了多远,偶尔会出现一道狭窄的楼梯。他大概估量了一下,现在的位置应该在他之前的卧室附近。这条秘道很长,几乎横跨了整栋别馆,如果他估计的没错的话在主卧室中应该会有出口。
想到这里他不禁回想起他继承爵位的那一天,老伊万似乎跟他提起过麻仓家所有的继承人所必须知道的,关于这栋别馆的秘密。但是当天他喝得烂醉,之后的一整个星期都在都城奔波,事情就被推到了一段时间之后。而后来他再次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老人只是带着他将整栋别馆各处都转了一遍,熟悉了一下环境,就没再说什么了。
之前老管家所说的别馆中隐藏着的那个秘密则再也没有被提起过。
难不成……是指这个隐藏的秘道么?其实这么想也很合理,像麻仓家这种历史悠久的大家族总是会准备一些紧急时期的防范措施,通常就是诸如暗道之类的后路。除了家主和继承人及其心腹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因为潜在的危险不只是来自于外面,家族内部也可能产生一些令人始料未及的威胁,试图杀害家主夺权的事件在麻仓家的历史上也不知发生了几次。所以说老伊万那个时候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情么?那他后来为什么又改主意了?
大脑一边高速运转思考着,一边循着声音的方向追去。空气中腐败潮湿的气息越来越重,叶不舒服地皱了皱鼻子。
突兀地,前方的响动停止了。少年顿了顿,试探性地将手臂尽量伸长,照亮前方的路。隐隐约约地,他看到前方好像已经是暗道的尽头,最后的那面墙边貌似站了一个人。
“谁在那里?”他攥紧了手中的铁镐,提起一口气问道。人影杵在暗道前方,模模糊糊地分辨不出是男还是女。
看对面的人不回答,叶往前踏了一步,煤油灯暗淡的光亮勉强映出那人的大概身形。不知为什么这个人却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长时间的瞪视让接触到暗道中污秽空气的眼睛格外不适,他忍不住用手背擦拭了一下。没想到放下手之后面前的那个人影却不见了。
“站住!”叶大喊一声,向着那人之前所站的墙赶去。
来到那面墙前他才发现原来这并不是暗道的尽头,只有来到跟前才能看到左边其实还有一道只有一人宽的小楼梯,分别通往上方和下方。他将煤油灯伸进去照了照,上下都看不到尽头,曲曲折折不知通向哪里。
死死盯着眼前深不见底的黑暗,一阵阵寒意从脚底心冒出来。之前一门心思都放在追逐那个“徘徊者”这件事情上,根本没有考虑过他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而现在到了这里,真正面对着面前这两个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楼梯口,就算手里拿着护身用的铁镐也还是无法克制心底的那丝恐惧。
如果面对的是真正的恶灵的话,普通的武器能有用么?
正在他犹豫着是否要下去或者上去看看的时候,楼梯的下面再次传来了哗啦哗啦的锁链声,一步一拖那种慢慢在地上拖拽的声音。
事到如今再迟疑也没什么用处了。想到这一点,叶把心一横,一咬牙奔入了向下的台阶,尽可能快速地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赶去。
楼梯道中又窄又难走,空气中腐臭的气息更加浓烈,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眼睛也被呛得直想流泪。一直向下向下,叶估计他可能已经进入了地面以下很深的地方,或许比地下室的位置还要深——虽然他从来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这栋别馆下面还有别的地窖。
脚下终于踏到了平地,他提高了灯试图看清楚他现在所处的这个比较宽阔的空间。这里的味道已经到了让人窒息的地步了,那种腐臭中夹杂着一丝甜腻腥气的味道浅浅呼吸一口都让人作呕。昏黄的灯光所及之处隐约可以看到贴着墙摆放的许多东西,影影绰绰令人不安。看到不远处的墙角似乎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堆放着,叶提了灯和镐向那里摸索着走了过去。
“啪叽”一声,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粘稠物的感觉。他将灯往下照去,看到鞋底沾满了一种黄褐色隐隐发黑的液体。地面上也是一小摊这样的液体顺着墙边渗过来,发出阵阵刺鼻的味道,他不由得心中一阵反胃,几乎忍不住要冲出去呕吐的冲动。
强忍着恶心,他循着液体的流向将灯光照向墙角的那堆物体,赫然发现旁边的墙上好像拴着一个人。他匆忙走过去,将仅剩了一点煤油的灯调到最亮。
灯亮了之后他只看了一眼便尖叫着退后了几步瘫坐在地,幸好有手中的铁镐支撑他才不至于一脸摔进地上那摊恶心的液体中。提着灯的手打摆子一样地抖着,刚刚看到的东西烙印在视网膜上,估计他这一辈子都别想忘掉这幅景象了。
努力按住那只颤抖的手,他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再次发出那种不争气的声音,依靠着铁镐站了起来。再次走进那面墙,他一边抖着一边将灯凑上去查看。
颤颤巍巍的灯光中映照出的是一张高度腐化而呈现全身大面积水肿的脸。如果不是那头标志的斑驳灰发他几乎不能从这具裹了一层腐烂的皮套一般的尸体上认出这几天来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的管家。
“伊……万?”叶艰难地说道。面前的腐尸被拇指粗细的锁链固定在墙上,脸上依然维持着死前那种惊恐至扭曲的表情,脖颈上是一道狰狞万分的伤口,腹部被横向割开一道口子,干枯的肠肚就那样耷拉在外面。尸体身上的尸液顺着墙壁无声地流下,汇成了他脚下的那摊粘稠液体。
瞬间意识到自己身上沾的全是尸体腐烂后的尸水,叶再也忍受不住直涌上喉头的恶心感,奔向旁边的墙角大吐特吐。直到胃中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吐了他才筋疲力尽地干呕几声,无力地倒在一边。
灯和镐都倒在墙边,他倚着墙壁,鼻翼间满是令人窒息的腐臭。眼神散涣中他下意识的向着光的方向摸去,手下不知都是些什么,枝枝杈杈,不时还有些尖锐物。
直到他的手指无意间插进了几个孔洞,带起了一个圆形的坚硬物体。
抬起手一看,手指上赫然挂着一个死人头骨。本就慌乱的心神这一下简直像炸开了锅一般,发了疯似的拼命甩着自己的手,但不想越是慌越是容易出问题,手下更是再次压碎了几根不知哪一年代的又是属于谁的骸骨。疯狂地在这堆枯骨中连滚带爬地挣脱,他终于一把抓住了倒在墙边的灯,将光亮打向房间。房中的所有事物霎时完全呈现在他眼前。
“啊……啊……”叫声在喉咙深处打着转,少年充血的眼睛胡乱无序地扫视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
针椅,铁处女,水型笼,绞杀台各种中世纪的拷问刑具沿墙而放,每一架上面都可以看到大片的黑色污迹。墙壁上挂满了锯子,锉刀,钩子,夹指器,铁钉等小件刑具,无一例外的都散发着森森的寒意。
脚下的地板一片污黑,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估计长年累月被这里所吞噬的生命早就用自己的鲜血覆盖了整块地面。面前被他弄得散落了一地的骸骨无声地躺在地上,几十双黑洞洞的眼洞看着他,仿佛说不出的怨毒。
“不、不是我杀的你们……”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少年惊恐地说道。“我没有杀过人,我……!”
他顿住了。
……我杀过人。
模糊不堪的记忆中再次出现了那个身影跃下山崖的那一幕。
“我不是故意的,”年轻的脸庞因恐惧而扭曲,他瞪大了眼睛,伸出手去阻挡那些骸骨们若有若无的视线,脚下无法自已地向后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
背上突然一凉,一颗腐烂的人头“啪”地搭在了他的肩头。叶一下子没了声音,一边颤抖着一边斜眼看向他的肩头。老伊万那因腐烂而格外狰狞的脸正对着他的鼻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累积到临界点的恐惧终于被这最后一根稻草所压垮,少年扑向之前掉落在墙角的铁镐将它持在手中抡圆了胳膊向着那具尸体狠狠挥去。
地下黑暗的密室中,昏黄的灯光摇曳着,将庄园年轻的主人那疯狂的身影投在墙壁上。骨头断裂那令人牙酸的声音直直传遍整间别馆,房间中不管是曾经有生命的,还是从未有过生命的器具,全都在那身影的屠戮下毁灭了。
看着房间中的一片狼藉,少年一边尖叫着一边抱住头蹲了下来。眼前的景物飘忽不定,视野所及之处都充斥着一边血红,晃得他眼前发黑。耳边是自己粗重的呼吸,过度的刺激让他不管看什么都难以集中。身边散落着老管家凄惨的残骸,头晕眼花中他好像看到那碎裂敞开的肚腹肉块中裹着一块金属光泽的物体。
下意识地伸手将那东西摸了过来,可还没等他看清楚。脚边的煤油灯就那么一闪一闪地熄灭了,密室中霎时一片漆黑。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他一时间忘记了呼吸,黑暗中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已及心跳声,格外地清晰。先前在这房间中看到的景象,此时却通过视觉上的失利而被更加地放大,强迫着他一边又一遍地去回想之前那只属于地狱中的光景。
突然,不知从房间的那一个角落里传来了某些动静。
咔、咔、咔……咯咔……咔……
……还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动的声音。
冷汗顺着额前流下,从下巴上滴落下来。
“不要……”说出口的声音抖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这熟悉的声音,向他逼近的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我不是麻仓好……”
“别过来啊!!!”
被逼迫到极限的那一瞬间,他向着记忆中的出口冲去,就在同一时间身后响起了一串“啪吱啪嗒”扣动地板的声音,紧跟着他的身后追来。
感觉到自己脑后的头发连发根都站了起来,叶根本不敢想其他的,只能一个劲儿地往上冲。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他到底踩烂了多少个台阶,撞进了多少面墙壁,身体又被多少粗糙的棱角所擦伤,叶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跑”。
身后那“咔嗒咔嗒”的快速爬行声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紧紧缀在他身后,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只要慢上那么一步就会被那东西冰凉湿滑的手抓住脚踝。
他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只是这么闷着头往上狂奔,直到脚下的台阶突然消失,令他一个措手不及摔进了另一个房间。他挣扎着翻过身,一边死死盯住他上来的楼梯口一边手脚并用慌乱地向后退。房间中微微有一丝亮光,应该是到了地面之上。他已经退到了房间的尽头,背后不知抵住了什么坚硬的物体,再也无法退后一步。
幽暗的室内光中,黑洞洞的楼道口此时却是安静得诡异,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但却犹如通往地狱的入口,下一秒不知会有什么从那里扑过来。
胸腔中的心脏疯狂跳动着,几乎想要破胸而出一般,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一阵阵的血液被泵入颅腔中那种头脑发热的感觉。体内躁动的血液,一波一波,撞击着耳膜,格外晕眩的感觉。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般那么漫长,幽暗的楼梯口并没有冒出任何东西,少年这才逐渐平静下来。紧绷的身体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手脚酸软地摊开倒地。
闭上眼睛让自己沸腾的情绪冷却了一会儿,眼前由于虚脱而光斑乱蹦,叶有些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脑中砰砰直跳,一阵一阵的抽痛着,全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单薄的衬衫浸透着他的汗水和腥臭的腐液,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躺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虽然无法让自己完全恢复,但至少身体中有了把自己抬起来的力量。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艰难地坐了起来,之前在地下室中使出了所有的力气破坏了那里的一切,直到现在布满擦伤的两臂仍是处于脱力的状态。
空气中虽然仍带着一丝腐败的气息,却不像地窖中那般难闻,或许令人不舒服,还不至于窒息。他靠在身后的物体上,让清醒了一点的脑袋帮他理清楚刚才所看到的一切。
他追逐着墙中那个“徘徊者”来到了主卧室附近的暗道,往下走就是一个堆满了各种恐怖刑具的地窖。地窖中堆满了不知是哪个年代的尸骨,而且还有一具腐尸。地窖中的这具腐尸确实是伊万没错,虽然高度腐化,他作为麻仓家的次子和这位资历极深的前执事现管家并没有太多交集,但是从小看到大的这张脸他不可能认错。
这样的情况很清楚地表明,老伊万已经被某个人杀害了。而看这尸身腐烂的程度,死亡时间至少有一个礼拜以上,也就是说……
……这个礼拜中和他住在同一栋别馆的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