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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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郗道茂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这一生难逃宿命。
【贰】
凤止王朝未景元年，七皇子王献之继位，号敬皇；同年三月，立礼部尚书之长女郗道茂为后，史称郗皇后。
郗道茂，那是何许人也
论身份，是礼部尚书之女，当今皇上的青梅竹马。论才艺，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诗词歌赋无一不精。论相貌，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世人无不感叹，帝后如此郎才女貌举案齐眉，真乃天佑凤止。一时间，街头巷尾无不传唱:生女当生郗道茂。
呵，生女当生郗道茂。
郗道茂坐在铜镜前，修长白皙的食指划过镜中略微模糊地影像。啧，果真是绝世的美人，只是，可惜了……
那风光无比的“郗皇后”背后，是怎样的一片冷清寂寥，旁人不明，她自己，会真的不知道
【叁】
凤止王朝未景二年，五侯爷王徽之被贬为御前侍卫，朝野一片混乱，世人皆大惊。
他还是忍不住了。
郗道茂轻笑，沉思了一阵后，唤来侍女：“唤新上任的御前侍卫王徽之来，就说……本宫有请。”说完，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轻笑自己。
“皇后娘娘!”即便是那入宫多年早已处变不惊的侍女，听了这吩咐，还是有些诧异。
－－后宫本就是不容普通男子进入的，即便五侯爷如今已是御前侍卫，但这皇上的面子碍在这儿，恐怕，有些不妥吧。
“无妨，你现在就去吧。”郗道茂随意地挥了挥手，心中竟有些隐隐的期待与玩味。
“皇后娘娘。”王徽之俯身一拜，“不知娘娘找微臣来，所为何事”
郗道茂皱了皱眉:“子猷，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官腔了”
王徽之一怔，忽然抬起头微笑着，渗入了两分无奈:“又是什么时候起，茂儿，你变得如此敏锐”
“哪里及得上你世人都说，‘五侯爷同皇上本来情深意切，如今突然被贬，果真伴君如伴虎啊!’”郗道茂一脸愤慨地将那皇城街头说书人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倏得挑眉一笑，转了语调说:“可我偏生不信。”
“不信有何不信”王徽之挑了挑眉，仍是一派淡然随性的神色。
“我不信他会舍得。”
“……”
“他啊，太心疼你了。”
【肆】
凤止王朝未景三年年末，郗皇后诞下龙女，上赐封玉润公主。同年八月，江南巡抚之女承蒙皇恩封为桃妃，一时风光无比；九月，桃妃升为桃贵妃，宠爱似乎胜过当年郗皇后；十月，玉润小公主夭折。
她不是聋子，不会听不到宫人向她行礼时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叹气；她不是瞎子，不会看不到嫔妃们对她的讥笑讽刺。
说不在乎是不可能的，但同样的，她也看不起那些嘲讽她的妃子们。
谁有她当年十里红妆的风光出嫁，谁有她当年街头巷尾的羡赞，又有谁比她更了解当今皇帝的心思
——噢，那个所谓的御前侍卫除外。
都说皇上宠那美如桃夭的贵妃，呵，怎么就没人看到皇上似乎更宠爱他的御前侍卫
郗道茂知道，这个皇后，她当不久了，但她更加清楚，这个位子，绝不是什么桃妃菊妃可以登上来的。
啊当然，如果可以，她更加愿意拟一道懿旨，把这间寝宫送给王子猷。
【伍】
凤止王朝未景六年三月，郗皇后被废，打入冷宫；同年六月，敬皇与邻国新安公主成婚，立其为新安皇后，大赦天下。
凤止王朝的百姓们沸腾了，一时间，关于皇上前皇后现皇后桃贵妃的八卦传得街头巷尾到处都是。
而在所有版本的故事里一概以悲情形象示人的前皇后郗道茂，此时正悠哉悠哉地坐在冷宫的小庭院里，一边品着王徽之带来的好茶，一边听着王徽之讲述的八卦，一边构思她脑海中关于王徽之的艳史，好不惬意。
郗道茂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听完了所有版本的八卦，一皱眉:“怎么没有你”
“有我做什么”王徽之似乎想到了什么，颇为郁闷地晃了下神。
郗道茂见他这副模样，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听说他与戴安道交往甚密之事，恍然大悟。
送走了王徽之，郗道茂的贴身婢女疑惑地问:“娘娘，五侯爷他，这几天看起来好像腿脚不怎么方便啊，可是也没听说最近侯爷身子欠安吶。”
郗道茂一愣，抿唇一笑，语义不明:“或许吧……”
【陆】
凤止王朝未景七年六月初，敬皇偕满朝文武出宫避暑，独留兵部尚书和御前一等侍卫即五侯爷这二人带兵在京把守；同年七月初，兵部尚书起兵造反。
郗道茂一直都知道，那个看似什么都不在意的男子，其实比谁都孤勇；但她从不曾想过，他会孤勇到那般地步。
——连命都不要了!
【染】
凤止王朝未景七年七月，兵部尚书被镇压；同年九月，策划造反一干主谋被下令诛九族。
皇上他发怒了。
那个平日纵然不桀，但也不显山不露水的皇上，真的发怒了!
－－郗道茂受皇命探望王徽之，叹了一口气，如是对王徽之说。
“那是他的江山，他怎会不怒”王徽之轻笑。
“你明知他为何而怒，为谁而怒!”
“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可以笑得那么清嘉淡然。”
“只要他认定的，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夺回来。”
“我一直以为，你们都是不畏世俗的。”
“但我发现我错了，你在害怕，害怕世俗会让他走投无路。”
“他对谁都残酷无情，唯独待你温柔。”
“这普天之下，只有你，可以让他哭，让他笑，让他欢悦，让他发怒，让他吃醋，让他闹脾气。”
“以前我以为，他爱你爱得太深，如今我才知道我没有看透你们的故事。”
“何必呢为他……”
“温柔……？呵，是么。”
【捌】
凤止王朝未景八年，御前一等侍卫即五侯爷王徽之病重。
是夜。
月华如水，王徽之披了件单衣便走出房门去了庭院。
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日了。但是他还不想死，说他贪生怕死也好，说他市井秽气也罢，他，还不想死。
当年，同他一起载下的桂树，又快要开花了，他还想再看看。
当年，读书时和他一起临摹的那本字帖，他还没写完呢。
当年，他们一起泛舟湖上，却误入的一片芦苇丛，他还没有再去过一次。
当年，和他去庙里祈福时一起写下的许愿牌，他还没去还愿。
当年，和他逛集市时一起买的冰糖葫芦，他还想再尝尝。
当年，……
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
可惜，当时只道是寻常。
“子猷，你哭了。”颈处一阵热气令王徽之回过了神，他抬手一摸，脸上果然一片冰凉的水汽。
他像是突然得到了依靠，如孩子一般，埋入王献之的怀中，肆意地流着泪。
“子敬，我不想死，真的，我不想死。我想和你一起，子敬……”他的声音太低，连他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这样，算是最后一场告白吧。
那一夜，他们以那个温暖的姿势相拥着，无关情欲。
【玖】
凤止王朝未景九年，敬皇病重。
王献之知道，他的子猷，会为了自己撑下去，就如同当初他为了自己的江山而拼死血战一样。所以，他不能死，他必须为了子猷活下去。
但生与死，又有谁能做得了主
你听，在千年以后的香港，那个男人，隔着电话，对那个女人说:“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子猷，我为你至如此，你一定要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否则，即便是到了阴间，到了我们转世之时，我都不会放过你。
谁说王献之对谁都残酷无情，唯独待王徽之温柔
恐怕，他对他的子猷，才是最残酷的。
【拾】
凤止王朝未景十年三月，敬皇薨；同年四月，五侯爷薨。
“子敬，我终不负你。”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