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文艺晚会之波诡云谲 ...

  •   回到上海之后,我又开始犯蔫,经历过这几次别开生面的场面之后,我的内心就像是被台风吹倒的庄稼地。

      原本我始终以为这个世界简单饱满的像一颗种子,不疾不徐地会开出红色的蔷薇,风吹散雾霭,繁花捂暖时光,如丝帛之无声坠地的温暖盛满心房。我相信这个世界的和善从容,相信它的热情美好,相信它们会从小时候延续到很遥远的未来。

      可是我忽然发现这个种子开出的是黑色的花朵,它腐烂尖锐的枝桠从人心最深处疯狂地蔓延生长开来,抽枝散叶,节节攀升。每一根枝桠都像一根针,刺着我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每一朵花都像一只地狱鸟,带着黑暗气息,它的怒焰与凶猛,似乎要把我的心碾碎成齑粉。

      一直潜藏在这个世界的恶,终于爆发性地来到。

      我始终都没法忘记那个被冲入黑洞的小孩,它出现在我的梦里,梦里的它有着一张皱巴巴的脸,透着凄凉的黑眼珠愤怒地盯着我看,它一直都在责怪我把丢弃,让它陷入暗无天日的世界里。

      我甚至有点恼董越,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为什么要伤害傅宁的身体?他为什么没有去承担他的责任?

      虽然我很不理解,可是我没法怪他。我认识的董越,那样义气深情,我想他知道这一切,应该也会很后悔,很懊恼吧。

      董越从来都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高中的时候老师认定他打架,即使不是他,他也不辩解。我和他交往的三年,他只说过一次我喜欢你,他说这句话我只说一次,有一天我不喜欢你了,才会告诉你。

      是的,他做到了,那一天他站在我面前告诉我,他不喜欢我了。

      他那么诚信,能做到他说的话,应该也能负责他做的事情吧。我想只是我很久没有参与他的生活了,我不知道他的想法,但是我会试着去理解他的做法。

      等我想到这些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其实那些恶并非那么丑恶,只是一些我所没能接触的社会现象。我没能接触过它们所以感到不可思议与胆战心惊,处理起来感到不知所措和力不从心,它们发生完毕之后我还没能从那种情绪里走出来,并且让它弥漫。

      其实我想也许它们的出现,正是让我学会去接受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吧。

      回到学校之后,夏宜鸣有点儿气,他怨我独自出门撒欢玩,又不带他去。这也怪我不好,本来只是想周五偷偷地过去,偷偷地回,但是我手贱,在人人上发了条状态,说广玉兰真好看,结果地点就给我自动定位成浙江了。

      我只好解释说,这次是宁大主席带我去浙江为元旦晚会拉赞助,是例行公事,不好徇私舞弊携带家属。

      我发现我现在说胡话的能力真的是信手拈来,真害怕有一天每个谎言都被逐个击破,到时候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夏宜鸣听了之后,才没什么怨言了。

      既然他信了,那我便也以为这件事可以就这样过去了,但是谁知道不是这样呢?

      一个多礼拜之后就是文艺晚会,本来Abel非要让傅宁休息,可是傅宁担心临时换主持人出岔子,我也挺担心没人能驾驭得了全场。不过想到她刚刚做的手术,我还是觉得应该躺着休息,全球移动也别动,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傅宁这温柔犟起来也是没的商量,坚持不肯休息,要披挂上阵。

      那天晚上我在后台忙得颠三倒四,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要不然就可以三箭齐发,事半功倍,也不用忙得跟狗一样。

      我这次真的是快熬伤了,不过我觉得很值得,痛并欢乐着。因为这还是我第一次以主要负责人的身份办这么大型的晚会,很难得可以找到能让自己倾注那么多精力与热情的事情了。除此之外,晚会里有向宇的钢琴独奏,有我专业同学的舞蹈,必须给她们倾尽全力、办得妥妥的!

      为了这次晚会,我还让本来打算在观众席上看表演的夏宜鸣到后台帮我一起,夏宜鸣欣然答应。不过喊了他我就后悔了,他在后台里东张西望,一副好奇与未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过很快他就适应了,拉着几个人在那里跟讲相声似的扯淡。

      我说:“我喊你来后台是干嘛的?”

      夏宜鸣答非所问:“从小到大,我都站在舞台的中央,观众的焦点之下,还从来没有在后台默默无闻过,原来后台这么好玩啊。”

      北京少爷气息扑面而来,垮台男的样子我真想拿道具砸了他。

      夏宜鸣见我有点儿肝火,立马点头哈腰道:“别气别气,我这就去干活,马不停蹄地去,我去了,别想我哈,要想我就给我打电话,你懂得,手机1号键是我的快捷号码,有空打给我撒……哎,别动手啊,别踢我啊,我去了,我真的去了……”

      夏宜鸣去干活了之后,我也继续干活。不知道哪个不长心的把纸盒子堆在后台中央,这还让人怎么走路吗!

      忽然谢至贱慢悠悠地踱到我面前,他手里拿着一张纸,低声说:“安青,你知不知道你和向宇一直在我面前太猖狂了。”

      我正忙着扔纸盒,好腾出地方走路,我说:“从来不觉得,我觉得我俩一直特低调。”

      谢至贱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从前就对自己说过,你们最好不要有把柄落在我手里,要是有的话,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好过!”

      我瞟了他一样,我说:“你丫又怎么了?今天没吃药还是嗑错药了?”

      谢昊凡吐了几个字:“你别后悔。”

      我还没清楚怎么个后悔法,他就举起那张纸,撩起了嗓门、用一种震惊海内外的声音说:“天哪,安青你什么时候去常州做人流手术的,我的天啊,安青这么文文弱弱的不要紧吧,这么重的纸盒你就别拎了,我来我来,你一边休息休息。我说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就跑去堕胎了,对身体多不好啊?最起码也要休息几天吧!”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停下手中的事情,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就好像要看穿我那个被我扼杀的胎盘一样。凶险的,同情的,震惊的,鄙夷的,各种目光像是各种奇形怪状的俄罗斯方块从天而降,我来不及接住便全狠狠地砸在我身上。

      我毫不犹豫地夺过谢至贱手上的纸,紧紧地握在手心里,我知道他还没看清纸上的名字。

      还没容我眨眼,夏宜鸣闪了过来,一个拳头把谢至贱打翻在地上,吼道:“你他妈的又没事给我找点儿事!”

      周围的男生急忙拉住了夏宜鸣。

      谢至贱叫道:“你打我干嘛?你凭什么打我?我不也是关心安青吗?你不要告诉我,她打的是你胎……”

      夏宜鸣说道:“你他妈少跟我在这胡扯,安青要是打胎你就能怀孕了。安青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么?你再造谣半句我今天还不废了你的腿。”

      谢至贱讶道:“你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吧,你自己去看,那纸就在她手上,这种事人命关天,我能随便开玩笑吗?我要骗你我就不是人。”

      夏宜鸣顿了顿,扭头看着我,他的目光清凉如水望着我,似乎我一摇头,他就会冲上去直接剐了谢至贱。可是在谢至贱的言之凿凿中,我只能选择避过夏宜鸣的眼光。

      Abel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我无力摇头,他站在人群中对谢至贱说:“你能不能先搞清楚状况,再发表言论。看到风就是雨,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吗?今天是在办晚会,你不要无事生非,捏造事实……”

      “那张纸就是事实啊,绝对铁证如山,要么你自个问路安青,她有没有去堕胎。”

      谢至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人都快围城了城墙,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外面的舞台一片灯光雾影,后台却是刀光剑影。

      夏宜鸣抱着灭火器立在人群里,说:“我今天不砸死你丫,我他妈就不是北京人!”

      说完抱着灭火器一股脑就要往谢至贱的脑门砸,谢至贱吓得赶紧往人群中闪退,Abel与几个男生积急急抱住夏宜鸣,深怕他这一砸下去就真的全玩完。

      忽然有一个人飘至我眼前,一张浓妆艳抹如妖精的脸,魅惑神采的大眼睛扫过所有人的面庞,最后停留在我脸上,她看着我,一丝疑惑。

      疑惑转瞬即逝,她紧紧地扣着我的手,微微有点颤抖,我不知道是我在战栗还是她在发抖。

      她说:“谢昊凡,那张纸是我的。我说你有毛病啊,我和明公子的事情你管的很真宽泛,你当自己是太平洋警察啊?”

      谢昊凡有点儿迟疑,他问:“是你打的胎?”

      她翻了一个白眼,说:“是啊,我们打算毕业了就结婚,但不是现在。我们和谐幸福好得很,你真是少见多怪没文化。”

      谢昊凡又要问,她飞快地说道:“别磨磨唧唧的,我一会还要上台,快把我的化妆包给我。你一男的又不用上台拿我化妆包干嘛?补什么妆?你现在把东西给我还回来!”

      说完她扯着谢至贱离开了。

      戏落幕了,所有的人重新敲锣打鼓,忙忙碌碌。

      无往而不胜的向宇,大多数时候,她总是能够摆平一切阵仗。她的气场浑然天成。

      我站在原地,忽然有人叫我的名字,是一个演员,她说“安青,急死我了,我的礼服不见了,你快来帮我找找”。

      所有的私事都先荡开,让我先忙完这个无厘头的夜晚。

      向宇的钢琴独奏引得给这个晚会收了一个华丽的场,我撩着帷幕在后台看台,都替她感到无比自豪。

      晚会完美落幕,后台,向宇在化妆间里换衣服。我走过去,从镜子看着她那张精致妖娆的小脸,正低着头在卸妆。这个模样认认真真的,有点像从前初中时她埋着头在写数学卷子一样。

      本想和她说点什么,想了一想,还是拔脚走开了。

      回去的时候,我沿着路边慢慢地走着,忽然月色一暗,一阵凉风袭来,夏宜鸣像个幽灵一样闪现在我面前,吓了我一大跳。

      他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熟悉的京片子扑面而来,问:“安青,你丫又出什么幺蛾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明晃晃的眼睛的就像是水晶一样充满神采,又略见清雾一般的疑惑,更多却是像冬日般温暖与宽容的关切。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就仿佛往我心里注入了一种吐露心声的力量。

      我的心里有点酸酸的,说:“我知道我心里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是不知道怎么说……”

      夏宜鸣说:“什么知道不知道怎么说,你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替你解决就行了。”

      我听着有点感动,夏宜鸣真仗义。

      我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诉了他,其间语序有点颠三倒四,其间我把有关董越的能省则省,说到最后,我又想起那个小孩子,心里莫名地悲哀与害怕。

      夏宜鸣听了之后,说:“安青,这件事情你要告诉向宇吗?”

      我想也没想回答:“死都不能说。”

      夏宜鸣“哦”了一声,说:“那好办,那这事就揽在我俩身上吧!”

      揽在我俩身上?我有点儿咂舌,唐突地冒了一个感叹词:“啊————?”

      “别啊了。回头你要告诉向宇真相,按她那脾气,肯定会发生几起命案。想起来就怪可怕的,所以说你就扛了吧。”

      我不吭声,末了点点头。

      夏宜鸣叹口气说:“安青,这件事已经被大家都知道了,必须得有一个人来承担这件事。这件事对谁的伤害最小?有谁能够凭借自己的气场和威严来压下这事?有谁得有天大的勇气在学校里认了这事?不是傅宁,她是最大的受害者。如果剩下只能在你和向宇里选,不是我偏心,这事也只有向宇能摆平。你和向宇都敢作敢为,但是有一点你们不同,向宇永远比你要心狠。这事,就她敢豁出去认,不过也是只敢为了你认。其实,我也挺佩服向宇的,一瞬间就做出这样的决定,再用另一瞬间震住全场。不过都没什么的,该过去的都过去了,你放心吧。”

      我仰头反问他:“夏宜鸣,你当时怎么都没生气?你就这么相信那张纸不是我的?”

      夏宜鸣用一副看着白痴的表情看着我说:“我觉得你这么傻,还喜欢把各种帽子往自己头上扣,那张纸是谁的都不会是你的。”顿了顿他目露凶光,恨恨说道:“还有那姓谢的,这回他真的死定了!”

      夏宜鸣把我送回了寝室,在楼下,夏宜鸣忸忸怩怩地还不想走,我瞧着他在树下摇着我胳膊,时不时又揪一下我头发,跟一大孩子似的。

      我故意说:“你要不想回去,就跟我一起上去吧。”

      他眼睛一亮,二话不说就挽着我的胳膊大步朝里迈,走到了门口,松开我胳膊,说:“算了,你们这楼阿姨挺凶,我改天趁她不值班的时候再上去。”

      我哈哈大笑,然后准备进门。

      夏宜鸣在我身后说:“回去赶紧睡觉,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我,没什么事情也打电话给我,记住了啊。”

      我笑嘻嘻地摇了摇头,进了门。

      回到寝室里后,我给Abel打了个电话。电话里他说,他已经以学生会名义告诉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要是发现任何人传播流言蜚语,制作事端冲突,直接开除出学生会,严重的记过处分。为了以儆效尤,谢昊凡可能会被劝退,他已经不止一次这样了。

      Abel还说,这事别让主席知道了。

      我说,恩,我也是这么想的。对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Abel说,问吧,什么问题?

      我忽然顿住了,我说,还是改天再问你吧。今天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挂了电话,惆怅像清风一样在心里来来去去地吹拂,我觉得我应该睡觉了。睡醒了,又是新的一天,一切总归会过去的。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