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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认主袁绍 ...

  •   第十三章认主袁绍

      就在段融怀揣着三分忐忑七分壮志着手筹备海船之时,蔡吉却在筹划和管统的再一次深谈。蔡吉感觉现在自己就跟打游戏一样,需要加入个军团来帮助弱小的自己比别人获得更多的经验值和宝箱。游戏里大家都会选择排名靠前的大军团,靠团队的强大来获取战利品。而这里呢?目前最适合她的大军团非袁绍莫属,而能帮她和袁绍牵上线的在东莱就当属管统了。

      抱着这一想法的蔡吉便领着铃兰来到城内的圆通寺游园赏花来堵管统了。果然在后院她“不期而遇”地碰到了管统夫妇。

      须知自打蔡吉从徐州回来后,便再也没有同管统联系过。加之段奎之后一反常态地没有再提引其他人来做太守之事。这让管统一度怀疑蔡吉是否是在与段奎一同联手诓骗自己。不过之后的水车事件,让管统彻底放下了心。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次正是这位小蔡府君给段奎那老儿下了个大套。以至于那老儿现下是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不过就算是如此,管统依旧对蔡吉有些放不下心。关键还是他之前花了钱粮拉拢东莱水军不见成效,而蔡吉却俨然已被管承那海贼奉作了主公。奉一个女娃儿做主公?这是啥世道!两相对比之下,管统是羡慕嫉妒恨啊。故在这样的心态下,管统对蔡吉找上自己不禁心存疑惑。

      不过既然蔡吉本人已经跑来向自己低头了,管统自付身为堂堂七尺男儿也不能同一个女娃儿多做计较,跟着二人便直切正题。

      “出海贸易?汝招安海贼就是为了这事?”管统皱着眉头问道。

      “是。吉确有此想法。”蔡吉半假半真地点头应道。

      “让用贼船前往三韩贩货?亏汝想得出。汝可知三韩向来给公孙度上贡,东莱此举无疑是在虎口夺食。”管统冷言道。

      “吉素闻袁公高义。东莱乃贫弱边郡,故吉在此替东莱恳请袁公保东莱平安。”蔡吉说着风姿绰约地向管统俯下了身子,亦如东莱郡向袁氏低下了头。

      蔡吉谦恭的态度虽极大地满足了管统的自尊心。但管统终究不是袁绍,更何况与三韩通商一事还涉及到公孙度的态度。故此刻因此面对蔡吉的请求,管统只是端起茶碗不咸不淡地说道,“小蔡府君,恕统直言,汝现下尚不能在衙门做主。这替东莱向袁公求保护一事又从何谈起?”

      “管郡承明鉴,东莱地贫人稀,却强邻四环,唯有投一明主,方能自保。此乃大势所趋,非鼠目寸光之辈所能阻。”蔡吉说到这里,豁然起身,直起了腰板平视管统道,“故吉或许不能在衙门做主,但吉却能替东莱做主!”

      “小蔡府君好大的口气。汝凭什么替东莱做主?”管统不以为然地冷笑道。在他看来蔡吉这完全是在虚张声势。倘若蔡吉只是像上一次那般以个人的身份向袁氏表忠心,那管统大可给予她口头上的承诺。可这一次的情况却有所不同。蔡吉打着东莱的旗号投靠袁氏的同时,亦要求袁氏向其提供相应的保护。不难想象一旦自己替主公应下此事,眼前这个屡屡行惊人之举的女娃儿,必然会借袁氏之名狐假虎威与公孙度争抢三韩之利。既然涉及到了具体的利益分配,作为袁绍在东莱的代理人,管统自然会三思而行。

      然而面对管统的讥讽,蔡吉却并没有退缩,更没有心虚。相反此时的她极为自信地冲着管统悠然笑道,“凭现下龙口水寨的八百水军,凭黄县大营的五千驻军!”

      虽说管统早就知道蔡吉与太史慈等武夫往来甚密。但此刻乍一听蔡吉如此强势地表示其能仰仗武力控制东莱,管统的眼皮还是不自觉地跳了一下。五千八百人马在袁绍这等大势力面前或许连塞牙缝都不够,可其对东莱的意义却不下于百万大军。因为整个东莱郡的驻军,哪怕加上各县府的差役,也未满一万人。况且蔡吉所提到的这五千八百人还是东莱郡最为精锐的人马。倘若事实真如其所言,那岂不是意味着眼前这女娃儿在黄县的实力俨然已经凌驾于自己甚至段奎之上?!想到这里,管统不禁心惊,不过表面上倒还能保持镇定。毕竟管统只是一介文士,他所仰仗的根基不在东莱而在袁绍。故在蔡吉亮出底牌后,管统却还是颇为傲慢地反问道:“哦?小蔡府君肯定那些武夫会站在汝这边?”

      “管郡承觉得吉有胆子拿这种性命攸关之事开玩笑?”蔡吉不甘示弱地回敬道。

      不知为何,管统虽自付有四世三公的袁氏撑腰,但此刻面对眼前这个十四岁少女坚定的目光,他竟多少有了些心虚。于是为了不让对方看出自己心中的波动,管统假意垂下眼帘品了一口早已冷却的茶水道:“就算事实确如汝所言,东莱又如何向袁公表忠心?空口白牙的话太无诚意,总得有个凭信才行。”

      蔡吉听管统问起了投诚条件,便知两人间的对话终于进入了实质性阶段。于是她立马再一次向管统俯身叩首道:“倘若袁公肯受东莱之忠,东莱愿向袁公献上粮草,以表诚意。”

      管统见蔡吉直接就拿眼下袁军急需的粮草表忠心,不禁脸色一缓,搁下茶碗笑道:“小蔡府君真乃淳厚之人。如此大礼定能讨得主公欢心。汝放心,东莱投诚一事成矣。”

      “管郡承过奖。吉只知东莱既然奉袁公为主,便得为袁公分忧。更何况一旦东莱与三韩通商,粮荒一事必能迎刃而解。”蔡吉保持着俯身的姿势答道。

      既然已知三韩通商所得粮草将有一部分会献给袁绍,管统自然是对具体交易事宜上了心。却见他皱起了眉头向蔡吉探问道:“那小蔡府君打算以何物同三韩交换粮草?东莱这几年天灾不断,地里的庄家连年歉收。难道要用布匹、铁器同三韩换粮草?可统听人说三韩人善种桑养蚕,其铁器也是名满辽东。要不用漆器、陶器与三韩交易如何?虽说东莱不产漆器陶器,但府君可差人前往周边州府收购货品再转卖给三韩。”

      蔡吉见管统绞尽脑汁地勾画起了外贸大计,不由起身欣然点头道:“管郡承言之有理。东莱地贫物乏,须敛积以轻,散行以重,方可得什倍之利。故吉打算先用郡府仓库里的铜钱来同三韩交换粮草。”

      “敛积以轻,散行以重?小蔡府君读过《管子》?”管统上下打量了一番蔡吉,跟着却又脸色古怪地笑了笑道:“不过汝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眼下谷价已一斛值五十万钱。郡府仓库里的那点铜钱怕是换不回多少粮食。”

      蔡吉心知和想到将铜钱当货品贩卖的段融相比,管统在这方面的天赋与眼光确实差了许多,所以蔡吉的外贸小组名单里并没有管统。鉴于保存实力的考虑,蔡吉不打算将具体的外贸策略告诉管统,便顺着管统的说法,以《管子》中的表述向其分析道,“管郡承此言差矣。谷价一斛五十万钱的是中原,而非三韩。而中原之所以会谷价一斛五十万钱,是因为连年大旱粮食歉收,以至于谷子有价无市。加之董贼滥发小钱,才至中原粮贵钱贱。然三韩却是粮草充足,独缺铜钱。故吉乃是以中原轻贱之钱购回三韩轻贱之粮,此正所谓敛轻。至于商队回东莱后如何散重,就不用吉多做解释了吧。”

      “以中原轻贱之钱购回三韩轻贱之粮!妙哉!小蔡府君真是深谙管子理财之道。”管统听罢蔡吉一番解释,当即心悦诚服地拍手称赞道。

      还真敢当别人都是凯子啊,蔡吉心中暗讽,与其和管统谈论商道,不如统统交给段融来的让人放心啊。管统此时于她而言,更像个外交使节,是帮她处理和袁绍那边关系。这不,即便她早有将一切托付段融的计划,但为了安抚管统,还得征询他的意见。蔡吉深知管统一向和段奎不和,并时时一争长短,同时他对段融的印象也不会比段奎好到哪里去。故她得说服眼前这个小心眼的男人。

      “管郡承,吉此番打算让段奎长子段融来统领商队,任命其为东莱特使。其一,段融乃段奎之子。令段融统领商队可打消段奎的疑虑。其二、段融精通商道。由其统领商队与三韩交易不怕吃亏。其三、段融乃是本郡仓曹掾,其举手投足间皆有官宦气息。由其作为东莱特使出使三韩交易,比寻常商贾更有气势,更能镇得住蛮夷。”蔡吉板着手指逐一向管统解释道。

      管统依旧紧锁着眉头摇头道,“话虽如此,可小蔡府君就不怕段融会从中作梗?或是中饱私囊?毕竟此子出身商贾,同其父一样是个狡诈之人。”

      此人心胸可真够狭窄的,蔡吉叹了口气道,“有管郡承坐镇,难道还怕段融会从中使诈?且眼下头等大事应是粮草。唯有段融办好差事,为东莱贩回更多的粮食,才能向袁公献上大批粮草啊。”

      经蔡吉这么耐心一说,管统也觉得自己有点不知轻重,险些误了主公大事。

      对于蔡吉而言,她与管统私下间的口头承诺,并不代表东莱已能受袁绍保护,只有交了保护费――粮草,她才能算真正入团,其他都是空的。故蔡吉趁热打铁,在与管统会面后第二天,就召集一干东莱上层到太守府商议出海与三韩贸易一事。由于蔡吉之前已同太史慈、段融等人定下出海计划,之后又与管统就此事达成了默契,故眼下她所要说服的人就只剩下了段奎与黄珍二人而已。

      太守府厅堂上,听罢蔡吉一番有关海洋贸易远大展望的段奎即没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也没有显得特别的激动,只是一针见血地向蔡吉等人指出了东莱与三韩贸易最大的阻碍――公孙度。公孙度,不亚于三国三大BOSS的一方枭雄,他的辽东势力可是存在了近50年,直到公元238年魏司马懿才平定辽东。隔海相望的公孙度势力曾遣柳毅越海并青州东莱诸县,完全控制了今渤海和黄海的通道,这些实为东莱人抹之不去的一段苦涩记忆。故蔡吉才特意找管统寻求袁绍势力的帮助。
      这不,段奎的话音刚落,坐在他对面的管统当即便接口回应道,“段老此言差矣,这北地又不是他公孙度一家称雄。东莱虽弱,但只需寻一强援做靠山,又何惧这玄菟小吏!”

      公孙度少时随父迁居玄菟郡,并任郡吏。管统称公孙度为玄菟小吏,无疑是在讥讽其出身低微。而如此傲慢之言听在段奎、黄珍两人耳中却有着另一番深意。管统虽是袁绍派来的人,但在段奎、黄珍的联手打压之下,他一直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在东莱为袁绍摇旗呐喊。但此刻管统既敢如此强势地提出东莱需要找靠山。这就说明他在东莱已经有了新的助力。

      究竟是谁在给管统撑腰呢?段奎在心中暗自琢磨了一下之后,不禁将目光偷偷定格在了蔡吉的身上。难道是这女娃儿在暗中搞的鬼?须知前一任蔡太守施政一向谨小慎微,鲜有张扬之举。故东莱郡才能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独善其身。可自打蔡吉做了太守之后,却每每曝出惊人之举,使得东莱郡想不引人注目都难。然蔡吉所提的那些计策确实都在为东莱百姓着想,且能取得显著的成果。故只要不伤及豪绅富户们的利益,段奎一般都会选择支持蔡吉的政策。哪怕上一次明知蔡吉联手赛鲁班摆了众豪绅一刀,但看在这水车确实能提高粮食产量的份上,段奎也没同蔡吉多做计较。

      然而这一次蔡吉所提的泛海与三韩交易,却不同于她之前所提的以工代赈、兴修水车之策。须知,商贾出身的段奎当然知道这是一条解决粮荒的妙计。事实上,之前长子段融也曾向他旁敲侧击提起过这事。却最终还是被段奎给一口否决了。原因很简单,同三韩贸易虽然能为东莱带来丰硕的粮草,但此举所冒风险实在太大。倘若东莱独自同三韩贸易,那势必会引来公孙度的不满,甚至攻击。但若是东莱为与三韩通商而向公孙度臣服,那又势必会同袁绍对立。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像刚才管统暗示的那般通过投靠袁绍来抵抗公孙度。

      总之东莱一旦出海同三韩通商,就必须得要选择一个势力来投靠。如此一来东莱便再也不能像现在这般在乱世中独善其身。并且照目前北地的局势来看,虽说袁绍与公孙度之间还隔着公孙瓒的势力,但袁绍一统北地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因此无论东莱投靠公孙度也好,投靠袁绍也罢,日后终将会被卷入诸侯间无休止的争战之中。而这正是段奎不想看到的结果。

      于是抱着宁愿挨饿也不愿招兵灾的想法,段奎断然否决道,“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东莱就算求一强援做靠山,也难保免遭公孙度军的报复。老夫以为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段老此话太过妄自菲薄。吾东莱好歹有太史将军这等骁勇之士坐镇,且并州与东莱隔海相望,公孙度渡海来攻必定带不了多少兵马。如此这般,吾等又何须畏惧这玄菟小吏来犯。”管统不甘示弱地反驳道。须知他可是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一次机会鼓动众人投靠袁氏,加之蔡吉还曾表示会同太史慈等武夫一起支持自己。所以今日管统的底气可比往常要充足得多。

      段奎见管统将太史慈都扯了进来,不由眼皮一跳,回头向太史慈探问道:“太史将军也这样想?”

      “慈不懂商贾之道。但无论何人来犯,慈与东莱将士誓将为东莱死战到底。”太史慈不偏不倚地答道。

      虽然太史慈没有明说是否支持与三韩通商一事,但他的这番誓言无疑表明了军队的态度。一旁的管统见状,再联想到圆通寺中蔡吉曾表示军队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不禁在心中暗喜,这女娃儿果然没诓我。于是管统当即便顺着太史慈的话,向段奎示威道:“既然太史将军与东莱众将士都有如此觉悟。段老,汝就不必再杞人忧天了。”

      段奎没想到太史慈竟会在这种时候同管统站在一边。要知道一直以来管统虽千方百计地拉拢太史慈,可太史慈却始终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当初管统甚至还闹出过宴请太史慈,却反被对方灌醉并不告而别的笑话。管统与太史慈是什么时候通过气的?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过?被管统噎着得说不出话的段奎在心中暗自思略了半晌后,突然灵光一闪,将目光转向了主座上的蔡吉。

      果然是这女娃搞的鬼!其与太史慈等武夫向来往来甚密,且为了与三韩通商一事极有可能意图投靠袁绍。甚至这女娃当初招安海贼之时就已经存了这心思。故此刻太史慈才会如此表现。想到这里段奎便也不再同管统多做纠缠,而是直视蔡吉肃然道,“小蔡府君三思。汝莫要因一点蝇头小利为东莱百姓引来兵祸。”

      蔡吉见段奎将矛头指向了自己,心知这老儿已瞧出了端倪,也明白段融如书一样选择了她,所以此刻被蒙在鼓里的段奎才会如此被动。她安抚道,“段老所虑不无道理。只是眼下天下纷乱,战事四起。就算东莱意图明哲保身,也难保不会引来强敌窥视。段老难道忘了上次曹军来袭一事?故吉以为管郡承所言颇有道理。东莱确须寻一德高望重之势为强援。当然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今日吾等先论与三韩通商一事。不瞒段老,本府打算命段曹掾为特使率船队前往伽倻国收购粮草。毕竟伽倻国不与并州接壤,不必担心触怒公孙度。”

      德高望重之势?袁绍虽称不上德高,但论望重这北地又有哪一家比得上四世三公的袁氏一门。段奎见蔡吉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投靠袁绍,本想愤然离开,哪知蔡吉下半句却说要让段融来主持通商一事。心中一骇的他连忙替儿子推诿道:“小蔡府君明鉴,犬子愚钝担不起如此大任。”

      “段老太过谦逊。这黄县城内谁人不知段家大郎乃当世俊才。要不,吾等还是问问段曹掾自个儿的想法吧。”蔡吉说着便差人将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的段融领了进来。

      段奎见儿子都被人带了进来,便像往常一样暗自使了个眼色让其装傻推掉此事。然而段融却并未回应父亲打来的眼色,而是恭恭敬敬地向在场的众人躬身施礼道:“仓曹掾段融见过府君。”

      “段曹掾,请坐。”蔡吉颔首示意段融就坐后,便开门见山道,“不瞒段曹掾,本府想命汝为特使率船队前往伽倻国收购粮草。不知汝有何看法?”

      另一边段融见儿子没有注意到自己使去的眼色,连忙又轻咳一声向其警告道,“大郎,同三韩通商一事事关重大。汝切不可鲁莽行事!”

      哪知一向唯唯诺诺的段融这一次却并没有听从父亲的告诫。只见他一个拱手冲着蔡吉高声领命道:“回府君,某愿担此重任。”

      “爽快!吾就知段曹掾不会拒绝此事。”坐在案牍后头的蔡吉拍手称赞道。看来眼前这男子确是想要脱离自家老父的掌控了。

      相比蔡吉的眉开眼笑,这会儿的段奎却已经差点气得脸红胡子翘了。如果说刚才管统与太史慈的态度令段奎心生忧虑的话。那此刻大儿子反常的反应则让他怒火中烧。不过段奎好歹做了几年官,到这种时候他倒是还能沉得住气。于是他又再一次用更加严厉地口吻向儿子警告道:“大郎,汝可得想好了!”

      这一次面对老父的警告,段融稍稍迟疑了一下。其实之前几天段融也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将蔡吉等人的计划告知老父段奎。然而经过一番内心挣扎之后,段融最终还是决定向老父瞒下此事。因为他十分了解自家老父的脾气,倘若自己将那天夜里所发生的事全盘托出,那依段奎的做事风格势必会先下手为强派人对付蔡吉。可在见识过蔡吉对军队的影响力之后,段融自付段家不是太史慈等武夫的对手。所以为了不让事情恶化,段融打算将与三韩通商一事拖到木已成舟之后,再向老父做详细解释。故此刻面对老父那铁青的面色,段融依旧抱拳正色道,“回段老,此地是衙门只有上下,没有父子。属下以为属下可担此任。”

      段融的这番义正词严的回答直让段奎差点翻白眼。不过眼下还不是找这吃里爬外的臭小子算账的时候。段奎忙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没有啃声的黄珍。虽说他很清楚黄珍是个风往那边吹,人往那边倒的墙头草。但照眼下这架势段奎在厅堂内唯一可以指望的盟友,似乎也只剩下了黄珍一人而已。故而此刻的他不假思索地便向黄珍求援道:“黄功曹如何看待此事?”

      黄珍被段奎如此一问,倒也不好意思再躲在一旁做人肉背景。虽说黄珍之前一直没说过话,但这间屋子里所发生的事他可都看得清清楚楚。显然蔡吉、管统、太史慈,乃至后来进来的段融事先早就已经有了默契。只有自己和段奎两个老家伙被这帮小子蒙在鼓里而已。看来段奎这次是终日打鸟,这回被鸟啄了眼,栽大了。既然看清楚了大势,黄珍自然也不会傻到去同拥有太史慈和管统撑腰的蔡吉等人叫板。因此他立马便摆出了一贯的平和笑容冲着段奎和稀泥道:“段老,令郎有此进取心,那是好事。”

      段奎心想我不是问你段融那小兔崽子做特使的事,而是要你反对通商一事。只是还未等他进一步向黄珍挑明,黄珍却已又恢复了先前那般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见此情形,原本还怀揣一份侥幸心理的段奎终于明白在这间屋子里自己算是彻底被孤立了。

      啪地一记脆响!刚踏进段府大门的段奎一个转身就狠狠甩了儿子一巴掌。可他又转念一想府里人多嘴杂,当众教训这不孝子终归不妥。于是段奎当即强压下怒气冲着段融低声喝道,“随吾去书房。”

      段融捂着发烧的脸颊哪儿敢再忤逆老父。待到二人进了书房关上房门,早在太守府时就已憋了一肚子气的段奎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直接撩起拐杖就冲着段融的小腿抽去,“畜生!说!汝何时同蔡吉那丫头狼狈为奸!”

      段融挨了老父一棍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也不再多做隐瞒,直接嘶着牙将那日如何被绑去龙口水寨又如何被蔡吉等人要挟拉拢入伙的经历,如竹筒倒豆子般一一向老父禀明。段奎起先只是坐在榻上,铁青着脸听儿子自曝包养营妓、贩卖私盐等等丑事。但当段融说到蔡吉命海贼出海打劫伽倻国贡船之时,段奎立马神色一变,霍然起身惊呼道:“啥!那丫头让人劫了伽倻国贡船?那她竟还敢派船队出海同伽倻国通商!”

      “回父亲,此番海贼劫贡船未留活口,故小蔡府君不惧伽倻国追究。加之伽倻国失了贡船,必会急于寻人通商以求换回所需货品。吾等此时出海通商,可谓正中伽倻国下怀。”段融低着头直气壮地作答道。

      “先劫人贡船,再与人通商?好缜密的心思!好狠毒的手段!老夫真是小看了蔡安贞那丫头!”段奎听罢儿子的解释,气极反笑着夸赞了蔡吉一句。但他跟着又回头冲儿子痛心疾首地呵斥道,“汝这畜生便因此听信了那妖女的花言巧语,甘心为其充当马前卒?愚蠢!汝怎不想想,万一劫贡船的风声传到了伽倻国,汝这条小命还不得栽在那蛮荒之地!”

      段融见老父虽骂得凶狠,但说到底也还是在为自己的安危担忧。于是他当即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向段奎劝说道,“父亲息怒,其实孩儿也未尝没想过出使伽倻国的风险。只是当时那情形孩儿若是不点头答应,那孩儿这条小命非当场搁在龙口水寨不可。”

      “就算汝迫于形势不得不假意应下此事。但汝大可回府后将此事告知为父,让为父同汝一起想对策。汝现下倒好连同外人一起欺瞒为父,令为父今日在太守府内被耍得团团转。事到如今,汝这畜生还有何话可说!”越说越气的段奎又朝儿子踹了一脚。

      不过这一次段融虽被老父一脚踹趴在了地上,但他很快直起身子,昂头反问道,“父亲,恕孩儿直言。就算那时孩儿将蔡吉等人的密谋告知父亲,父亲又有何对策?”

      “那还用问!为父自会出面阻止那妖女。”段奎不假思索道。

      “如何阻止?”段融不罢休地一语点穿道,“眼下蔡吉已得太史慈等武夫支持。倘若父亲出手对付蔡吉那丫头,且不说太史慈会有何反应,光是龙口水寨里的那帮海贼闹起事来就够咱段家喝一壶了。”

      段融的一席言语可谓直中其父段奎的软肋。事实上,经过刚才在太守府中的那番对峙,段奎也明白蔡吉已在不知不觉间在东莱建立起了一股不小的势力。当然段奎也可以通过收买、笼络等等手段来瓦解蔡吉与武将之间的联盟,但这些手段都需要花费时间才能有成效。而此刻蔡吉恰恰就是不给段奎应对的时间。

      正如儿子段融所言,就算段奎事先已知蔡吉打算同三韩通商之事,亦无法阻止这女娃儿。须知蔡吉在授命打劫之时就已同海贼达成了默契。段奎若是出面阻止蔡吉,那就是在同海贼作对。而摆在段奎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先杀了蔡吉,并派兵镇压海贼;要么暂时同意通商一事,暗中收买海贼后,再杀掉蔡吉。前一种选择风险太大,且太史慈极有可能会站在蔡吉一边,故而弄不好会搭进整个段家。而后一种选择,实质上依旧没有阻止蔡吉。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东莱派出商队出海同伽倻国通商,那管统势必会以此做文章鼓动众人投靠袁绍。难道到时候要连管统一起杀?如此一来岂不是将袁绍都给得罪透了。

      段奎在心中如此一琢磨,赫然发现蔡吉眼下不仅有了军队做助力,还在不经意间傍上了袁绍当后盾,令人不得不对其投鼠忌器。此外蔡吉为人向来谨慎,其外有太史慈撑腰,内有张清、李达等壮士守护,想要杀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且段奎相信倘若自己对此事处置不当,极有可能会被对方反噬一口。毕竟那丫头连杀人越货这等狠事都做得出,没理由不会为了自保而屠门灭户。

      总之段奎想得越多就越气短,就越不敢贸然动蔡吉。毕竟身一族之长的段奎不是什么亡命之徒,他不能用段家满门老小的性命去赌一桩胜算并不大的赌局。但眼瞅着东莱在蔡吉与管统的合谋下一步步沦为袁氏的附庸,左右为难之际,段奎不禁一个踉跄瘫倒在地,捶胸哀嚎道,“祸事!祸事!东莱要有大祸事了啊!这都是老夫的过错。是老夫不辨忠良,引狼入室!”

      段融原本只是想让老父认清局势,那曾想老父思虑了半晌之后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于是他连忙凑上前一边为段奎拍背顺气,一边不解地问道,“父亲何处此言?虽说与三韩通商可能得罪公孙度。但吾等大可投效大将军袁绍,求其保护东莱。”

      段奎停下干嚎,白了儿子一眼道,“汝懂什么!袁绍能为东莱提供保护不假。可东莱一旦认袁绍为主,那就得向其上贡。不仅如此,袁绍兴兵征伐异己,东莱还得出兵相助。以袁绍的野心,其日后可少不得南征北战。东莱贫弱怎受得了这般折腾。”

      段融听老父这么一说,却不以为然地笑道,“原来父亲是忧心此事。孩儿倒认为东莱眼下投靠袁绍利大于弊。东莱毗邻中原,花钱消灾本就在所难免。至于出兵助战,父亲以前也曾教导过孩儿,对付诸侯得阳奉阴违。东莱远离冀州,届时出不出战还不是咱们说了算。更何况眼下东莱武有太子义,文有蔡安贞,真要出兵远征东莱也不见得会伤筋动骨。”

      “休得再提蔡吉那妖女!”段奎大喝一声打断了儿子的言语道,“为父是瞎了眼才会被这吃里扒外的妖女所蒙蔽!什么为东莱着想。这女娃儿从一开始就与管统那厮串通好了,要为袁绍谋取东莱!”

      “父亲意思是蔡吉并非是为了与三韩通商投靠袁绍,而是为了投靠袁绍才故意与三韩通商?”段融诧异地问道。

      “这还用说。若为父没猜错的话,此女打从招安海贼起就已谋划起了今日之事。怪只怪为父当初太过热衷收纳流民,这才让此女有可乘之机,布下如此大局。”段奎这番话多少有些马后炮的意味。不过他在懊恼自己疏忽大意的同时,亦不得不承认蔡吉出手实在太快,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内,便凭一人之力布下暗局。期间还需穿插推广水车等事来引开众人的注意。故段奎称蔡吉为妖女,一方面有谩骂之意,另一方面也是指其多智近乎妖。

      然而段融听罢老父一分析,非但没有痛恨蔡吉,反倒是更加铁了心要同蔡吉等人站在一条船上。段融虽然在商业上有一套独到的看法,但他在政治上眼光却并不长远。故而在他看来既然蔡吉那么厉害,而袁绍又如此强大,那段家当然是应当投靠强者,而非与强者作对。因此他当即便向老父劝说道:“父亲息怒。袁绍势大能为东莱提供保护。小蔡府君此举也确实是在为东莱着想。”

      段奎见自己说了那么多,儿子却依旧劝自己投靠袁绍,并处处为蔡吉开脱,不禁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汝也早已成人。是好,是坏,汝自行决断。为父老了,阻不了汝等后生成就大业。汝只需牢记无论日后发生何事,都不许连累段家就行。”

      说罢段奎起身丢下儿子,带着满腹的惆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被独自留在房内的段融回味了一番老父留下的话后,心中猛然间泛起了一股子凌云壮志。因为他知道从今天起自己算是彻底摆脱了父亲的束缚,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了。

      自打这一日起,段奎也确如其所言,以身体不适为由抱病在家,不再插手衙门事务。管统见状自然是乐得顺水推舟一边全盘接手段奎留下的权力真空,一边则催促蔡吉尽快组织商队远航伽倻国以换回粮草上贡袁绍。蔡吉心知肚明之下,也按原计划一边将此事全盘丢给了段融处理,一边让张清暗中监视诸人以防万一。

      兴平元年八月,在一番紧锣密鼓的置备之后,段融终于拉扯起了一支拥有三艘商船的商队扬帆起航前往伽倻国。为了彰显东莱商队的官面背景和招揽三韩船队来东莱贸易,蔡吉也仿效公孙度打造了数枚玉牌作为上贡凭证令段融分发给三韩各城邦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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