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月浮萍》目送清明

2、旧物新识 二

　　直至中午，李辰叫了太监，让人送了午膳上来。

　　推帘而入的是上午才在殿前见到的那个老太监，后面跟着几个公公和宫女，他们手里都端着准备好的饭食。昭月打眼一看，紧跟在老太监身后的唇红齿白的小公公正是入宫时认错了人的那位。

　　宫女和公公忙着布置餐桌，老太监跟李辰在一旁嘀咕着什么。

　　昭月盯着桌前的饭食，心里却没什么想吃的意思。她打量着这些宫人，不知不觉眼睛就停在了那个小公公身上。一个激灵昭月赶紧收回了目光，转望着正在说悄悄话的李辰两人。刚才正在发呆之际，那位小公公偷偷斜睨了昭月一眼，发觉被抓包的昭月顿感无措，有些不好意思。

　　“赵德胜，这回我要给你记个大功！”李辰在一旁猛得大笑起来。

　　昭月睁大眼睛望着李辰，李辰难抑满脸的欣喜，说道她这回回宫不容易，时隔八年宫里又是事物更迭，后天便要开个宴会好好款待昭月一番。昭月极力说着不必铺张，李辰却一把抓着她的手，继续说道：“当年皇室争斗，母亲将你送进寺里躲避祸灾，本来往日我就不大受爷爷关注，你知道父亲跟母亲又是那种素来平静、不爱惹争端的人……”李辰将头往昭月跟前凑凑，在她耳边偷偷说着：“我又命史官删减了些咱自家的事，你这昭月公主的名号又是我六年前登基之时才立，还不赶紧趁这宴会让这宫里的人早点熟知你。”

　　昭月豁然开朗地笑笑，点着头说：“原来这样，还是哥哥着想得周到。”

　　宫人摆置好桌盘，李辰便招呼昭月一起用了午膳。叫赵德胜的老太监拉过小公公在一旁，也不知在小声训斥些什么，只偷偷听得“还好有我”“小心惹恼了主子”什么之类的话。

　　李辰夹菜之际，发现昭月的目光不时就往小公公身上扫着。

　　李辰放下筷子，用帕子抹了抹嘴。

　　“小贵子，你过来。”

　　小公公赶紧走到李辰跟前，头虽然垂得低低的身板却是挺得直直的。李辰看了看小贵子，思考了一会，正色说道：“公主刚刚回宫，你就先且跟在公主身旁当班。你师傅是赵德胜，想必也学得了不少东西，我升你做公主的掌事太监，好好做事，别给你师傅丢脸。”

　　说完李辰就笑着斜睨了昭月一眼，昭月不明这眼神的含义，只得跟着笑笑继续吃饭。
　　用完膳后，昭月就被宫人带着去了李辰为自己新盖的大殿，身后还跟着小贵子。昭月瞪着一双眼睛望着那大殿上的牌匾。大殿牌匾上写着“昭月宫”。

　　昭月一直一动不动地愣在那里。

　　小贵子上前探问：“公主，可是这大殿布置不大合适？”

　　昭月眨眨眼睛，回应着：“没有。咱进去吧。”她心里想着，这哥哥为自己题的牌匾也太随意了，自己的名号是昭月便宫殿也是昭月，哪有这样的安排。

　　殿前是一堵连着的围墙，跨过殿门，里面便是合着的几间房子。一排排公公和宫女早就站在那里候着自己，昭月好久没有进过城里，更别提宫里，在山里的小寺待久了，开始有点不大适应被这么多人关注的感觉。小贵子见昭月不出声响，只在一旁干笑着，赶紧上前为昭月主事介绍和安排。

　　这里年龄最大的宫女便是掌事宫女，名叫碧川，样貌清丽，举止也颇为端庄谨慎。其他的公公和宫女便显得有些年轻和浮躁，这里还有两位公公和六七位宫女。其中也有长相较为夺目的宫女，名叫金叶，性格一看就颇为活波。

　　在殿里待小贵子安排好一切，昭月便拉着这些宫人聊天。

　　昭月见金叶年纪很轻，便问她年龄多少，原来金叶今年才虚岁十六。跟她握手的时候，昭月惊讶，这年纪小小的金叶，手上竟起了不少茧子。

　　聊着聊着，昭月突觉从一开始就在晾着小贵子，这人一直站在门口，离自己远远的，两眼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贵子，你过来。”

　　小贵子疾步走来，又是直直站在昭月前面。昭月笑着说：“你这身板跟其他公公太监不大一样，背脊很直啊。”小贵子赶紧弯腰，连说：“奴才愚笨，冒犯公主，实在该死。”昭月声音突然变急：“我只是觉得你的站姿很好看，没有别的意思。别的公公太监都陀着背，感觉背脊弯得跟桥一样，很不美观。”

　　小贵子仍然弯着腰，在一旁连谢昭月夸奖。

　　昭月觉得有点尴尬，直命他站直后，才又问着：“你叫小贵子，你本名可是带贵？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小贵子说：“奴才本名叫曹木，今年虚岁十五岁，只因师傅不喜奴才名字，说是木木的，没有灵气，便改了这个名字，贵字。”昭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他师傅还是这样一个奇特的人。

　　“我就不喜欢小贵子这个名字，忒俗。你这名字改的时候可入了名簿？”

　　“这倒没有。”

　　“那我就偏叫你曹木，本名多好，爹娘生出便起下的名字，干嘛非要别人说改就改，还改成这么个俗气的名字。”

　　小贵子听出昭月的话中含着怨气，便连连称是，自此以后小贵子便也就叫回了曹木。
　　正巧赵德胜派人叫曹木回去拿被褥用品，曹木告退出了门。

　　“喂，喂，别看了，人都走远了。”碧川拍着金叶的脑袋，众人一听都笑出了声。

　　金叶红着脸，躲到昭月的身后，直直说着：“我才没有看他走没走远。”碧川继续打着趣说：“咱这曹木公公长得甚是一张好面庞，桃花眼樱桃嘴，跟个漂亮大姑娘似的，看得咱金叶连脸都红得跟柿子一样。”

　　众人又开始嬉笑一片，纷纷拿着金叶取乐。

　　直至傍晚，才又开始筹备殿内的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