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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章 ...

  •   哲哲的确实病重了。大夫说是常年肝气郁结、气滞血瘀,日久成啯瘕积聚,一经诱发便危极伤身。我听完宁楚嬷嬷和大夫的称述后,沉默良久。说到底哲哲还是郁结于心,放不下心中的怨怼。我长叹道:“让大夫好好调养吧,还有吩咐主屋的丫鬟要经常开窗通风。”
      封闭主屋是皇太极的意思,只是在那阴暗不通风的屋子,就算是个健康人呆在里面都会轻则生病重则发疯崩溃。宁楚嬷嬷拿不定主意,又小声问道:“那么大汗那里?”
      我说:“大汗那里自有我说去。”
      “福晋还是太善良了。”宁楚嬷嬷感叹道。

      我无所谓什么善良还是仁慈。“她有威胁的时候我自会除掉她。”我说,现在我不过是顺着我的心思不想见死不救罢了。
      “你们都下去吧。”我淡淡的说。
      宁楚嬷嬷挥挥手,带着一帮小丫鬟离开了东暖阁。整个房间空荡荡,可是我知道只隔着一帘之外,便有乌兰她们尽职的守候。北面的支架窗用木棍支起,清风微拂,树枝沙沙。又是一年桂花飘香的时间,又是一年月圆的时候。不知为何,或许明月、潮汐真的能影响人的心情。我感觉我的心似被什么压住一番,说不出的难受。

      昨日里我去看了哲哲。她真的病了,妆容不复,唯有空洞。我未接近床榻便听到她搜肠刮肚般的咳嗽。她面色带着异样的潮红,苍白消瘦的脸颊衬着烧红的两腮,格外心惊。
      见我到来,她还是如往常般不屑。喘着粗气,哲哲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我对她的冷嘲热讽早已习惯。她就是一个拔了毛还是当自己孔雀的女人。平静的坐到她身旁的床榻,我笑:“你的笑话我早看了,我或许是来看你怎么死的。”

      “哈哈……”她笑着笑着又猛然咳嗽出声,缓了好半响她两眼无神的看着床帐。“哈日珠拉,这才是真正的你吧?”
      “你了解我吗?”我冷声道。
      “我当然了解你,上辈子你欠了我,我也欠了你。”她咧嘴呵笑着,“上辈子的你经历了察哈尔的十几年,早将你原本的性子给磨平了。就算不是磨平,也是深深藏在心底隐而不发了。”
      “我没听懂你的意思。”我冷淡的回答。察哈尔的十几年?原来的哈日珠拉真是流落于察哈尔十几年,再嫁入汗宫吗?那又怎样,我现在不是了。

      “无所谓你信不信,你到时候自会明白的,就像同我一样。”她双目空洞,沉默一会儿说:“对了,你见过一串凤眼菩提子念珠吗?”
      “什么?”我眼皮一跳,装作不理解的问她。哲哲盯着我的眼,转而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或许你现在没见着,以后总会见着的。”
      我很讨厌哲哲这样,她总用一副高高在上,知晓一切的姿态看人。即使落魄也死撑着那种优越感。我正色说道:“哲哲你不要跟我一副模凌两可的样子。你知道我可以逼你说出来的。”
      “哦,你是要对我用刑还是利诱?”

      我摇头。“你真的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赔了你的这辈子,因为你的固执。我再次说一遍,我不管你是穿越的哲哲还是重生的哲哲,你觉得现在跟我耗着,与我为敌是明智的选择吗?”
      “固执?我固执?”她整个人受刺激般,挣扎着起身。骨瘦嶙峋的双手扒拉着床罩,潮红的两腮狰狞般抽动。“我的固执就是错,那皇太极的执念就是对的!就是被允许!就是被可怜的吗?哈日珠拉你真的明白我的恨吗?你明白吗!我凭什么要再走这一遭?老天凭什么?皇太极凭什么?凭什么!”她歇斯底里的叫着。

      “哲哲。”我喃喃开口:“为什么每次见你,你都会有天大的怨念,形若疯狂?”
      “呵呵,你懂什么?你是高岭之花,就你配得到他的眷恋。我的心就要上辈子、这辈子的遭他践踏,啊?”
      我抬高声音,争锋相对。“既然爱而不得,那你为何还要固执?你这不是执着,你是自虐。如果你可以忘记皇太极,可以抛开哲哲的身份。这难道不好吗?我给过你机会的。”
      “是,你给我机会的……”她自嘲般笑着,“你给我机会,你以胜利者的姿态给我机会。你说的轻描淡写,因为你得到了。而我就成了那个爱而不得心胸狭窄的女人。命运,哈!天命?你说我该相信天命还是不信呢?”
      “我不知道。”我说:“我所决定的是我不会执着于原来的历史。”

      “哦?”哲哲半躺在床上,她恢复了平静的样子。“我倒有份东西给你。”她停顿了半响,让丫鬟去矮柜上木盒中拿出了一叠稿子。“我也不知熬不熬得过这道槛,这些东西是我按照以前的记忆整理出来的。你爱拿不拿吧。”
      我没有动,哲哲笑道:“让我想想天聪二年会发生什么。啊,皇太极会三次出征察哈尔。阿济格自作主张给多铎娶明安的女儿。结果遭到皇太极怒火,将阿济格正白旗旗主之权撤下换成多尔衮。”
      我挑眉打断她,“很抱歉,多铎娶明安不是自作主张,而是在努尔哈赤时期就定下的。”

      她的眼中转瞬即逝一道脆弱,仿佛烛火忽灭,失去光泽。“是吗?是吗……”她反复念叨着这两字,眼神放空,便不再说什么了。
      良久,我叹气道:“我会让大夫让你看病的,当然前提是你想活。”
      而她喃喃低语说:“哈日珠拉,你获得了新生,可谁来救赎我呢?”
      我沉吟半响,“命是你自己的,那救赎也是你自己的。”

      “是吗,是吗……可我什么都没了啊……没有了……没了,没了……”跳跃的烛火在帐外摇曳,暗淡的烛光中,哲哲拥着被子瘫坐在床上。我这才发觉她的两鬓居然已染上了银丝,鱼纹也已悄然爬上了眼角。
      “我虚度了青春的十年,忍耐了无数个寒冷的冬季。”那日的午后,哲哲引我入太平鼓舞之局,她曾向我唏嘘。
      无论她曾向我说了多少口不对心的话,至少这句话是她真心的感叹。十三岁孤身一人嫁到后金,如今的哲哲已经步入三十岁了。
      三十岁的哲哲,彻底老了。

      那一刻,我突然眼眶湿润的想哭。
      我的执着,她的执着,他的执着。
      又是谁错了呢?
      剪不断,理还乱。
      错,错,错。难,难,难。居然成为了一场死循环。
      回屋后,我从一盒雕腊梅木盒中拿出了那串凤眼菩提子念珠。赤黑的念珠承载着时间的沧桑。当年活佛将这串念珠赠送于我后,虽不是一直佩戴,但也常放于眼前。

      只是哲哲,她怎么会知道这串凤眼菩提子念珠呢?
      “福晋。”乌兰隔着帘子打断我的思绪。“十二福晋、十四福晋和十五福晋请求见你。”
      我放下手中的念珠,将它缠绕佩戴在手上。“有什么事吗?”
      “大汗在前朝怒斥十二阿哥惯纵十五阿哥寻欢作乐,践踏庄园,乱杀无辜、目无尊法。责令十二阿哥和十五阿哥在大政殿前罚跪思过。”
      又是这种烦心事。“让她们进来。”我道。
      “是。”
      “堂姐!”乌云珊丹似一阵疾风般拉着新婚的阿木尔跑进来,阿济格福晋博克讬则低着头落下一步跟在她们的身后。

      “堂姐,求你快去和大汗讲讲情,免了阿济格和多铎的责罚吧!”
      我并未起身,示意乌兰搬来两个坐墩,让乌云珊丹她们先坐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先和我说清楚。”
      乌云珊丹瞄了一眼阿木尔,道:“你说。”
      阿木尔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别人都说女真和蒙古风俗近似,可为何多铎和我去狩猎就是错了呢?”阿木尔的脸胀的通红,不解愤愤说道。
      阿木尔是典型娇养的贵女。我反问道:“你们是不是一出城就纵马狩猎?”
      “啊,是的。”
      “既然大汗有令规划出制定的区域狩猎,你们却公然蔑视王法。我问你,你纵马踏入农庄了吗?”
      阿木尔一愣,说:“那些汉人奴隶的庄稼又不算什么。”

      “那些人不是奴隶是自由民。阿木尔,这里不是蒙古,这里是辽东,辽东以农田庄稼为生。”
      “可是……可是那是偶尔一次啊,我和多铎新婚说好的要陪我一起去狩猎,一起去看夕阳的。”
      我言辞犀利。“就算是新婚,也不能蔑视王法。没有哪条规定说新婚夫妇可以目无尊法,肆意妄为。好了,你不用辩解。那阿济格犯了什么事?”
      乌云珊丹和博克讬对视一眼,最后还是乌云珊丹开口道:“阿济格和阿木尔他们一同去狩猎,因纵马毁坏了一家的农田。有个汉人来辨理被阿济格一刀捅死了。”

      原来归根结底是这事,阿济格向来鲁莽。只是皇太极既然下狠令让阿济格和多铎罚跪,看来势必要拿此事开刀了。
      我心思一转,放柔了语气,“这事倒难办了,阿济格和多铎确实是冲动犯错了。”我边说着,边打量博克讬。看得出只有博克讬对阿济格的事并不上心,倒是阿木尔一腔心思关怀着多铎。拉过阿木尔的手,我道:“你不必担心,多铎是大汗最疼爱的幼弟。罚跪只是让他长点记性。你既然嫁到大金,就得了解这里的规矩。”

      阿木尔欲言又止,我拍着她的手,“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现在别人知你是新嫁娘,若再那么任性,别人要说你这蒙古贵女怎不明事理。”
      “我知道了。”阿木尔垂头丧气道。
      乌云珊丹向我眨眼,用口型在说:“搞定!”
      我莞尔一笑,又道:“博克讬。”
      “福晋。”她微微抬头,平静的开口。
      “阿济格是多铎的兄长。多铎不懂事,可阿济格这样就不应该。辽东之地,农业为本。禁止破坏庄稼,禁止擅杀侵扰汉人是八和硕贝勒共议的结果。阿济格作为八和硕贝勒之一,如此行为,若不严惩,恐不能服众。也让三大贝勒和大汗难以服众。”

      博克讬神色未动,“福晋说的是,阿济格当罚。”而阿木尔则轻轻松了一口气。
      我叹气道:“只苦了你,回去多劝劝阿济格。”
      “是。”
      与博克讬谈话与乌云珊丹她们都不同。每次她漠然、毫不关心的语气都可以将气氛拖到一种莫名无语、清冷的感觉。
      我觉得由心而发的倦怠,原本心情就郁闷,被这件事一折腾更感觉心累。勉强维持着笑意对乌兰说:“去把我那盒首饰拿来。”
      “这些个是我新作的头花,有几个我觉得太喜庆了不适合我。倒是配了阿木尔挺好,就当今天你来宫中请安,我给你的新婚贺礼。还有这个东珠头面,我觉得很适合博克托,便留心给你存下了。至于你乌云珊丹,小厨房新作了马蹄糕我记得你很喜欢,让乌日娜包上给你。”

      阿木尔喜上眉梢,完全被那几个头花给吸引住了。乌云珊丹则托着腮,眯着眼笑道:“果然堂姐最疼我了。”而博克讬接过头面,如常谢过,让人为她簪到发髻上。
      “都回去吧,阿济格可能会受罚,多铎念及年幼大汗不会重罚的。只是今日你们一同前来是因为阿木尔新婚对吧?”
      乌云珊丹了悟的指向丫鬟手中捧着的首饰,笑道:“自是如此。”
      阿木尔欲言又止,似有疑义,不过乌云珊丹扯着她的衣衫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博克讬依旧万事不上心的样子,淡漠的率先告辞了。
      阿木尔和乌云珊丹见博克讬走了也跟着福身告退了。我让乌兰进来吩咐她留意着前朝这件事的动向,便让她在外候着不用进来服侍了。

      当所有的人都离开时,我的笑容也随之崩溃。用手揉捏着额头,我觉得我的脸似乎是僵的。曾几何时我也学会了虚情假意,口是心非。我有时很讨厌这样开始成熟的自己,可是我不得不。我是皇太极的福晋,在没有大妃的情况下,女眷的外交便成了我责任。
      哲哲常说上辈子的哈日珠拉,我想曾经的关雎宫宸妃是怎样的呢?身份仅次于皇后,却没有皇后主持后宫命妇的压力。只是如果要我选择的话,我不会再安逸于那躲在皇太极身后享受眷恋的宠妃。我要的是正大光明站在皇太极身边,亲眼见证着他问鼎天下。这样谁都不能再拆散我们,再否定我们。我是一个小心眼的女人,我希望的是数百年后人们提到皇太极便会想到哈日珠拉,而不再有贤惠的孝端文皇后和孝庄太后在插在我们之间。

      只是这样努力的改变自己适应政治,真的很累啊!皇太极。我们能成功吗?
      我晃神的拨着那一颗颗饱满黧黑的凤眼菩提子念珠。佛说万物皆有轮回,蜉蝣的轮回是一昼,花的轮回是一季,人的轮回是一生。
      梵文解释道轮回是旋转,是生命的循环。那么再一次循环的生命是否能脱离原来的轨道呢?
      真是的,我又胡思乱想什么。不是说好不要再执着原历史吗。
      苦恼烦心时,帘外乌兰与小丫鬟的身影晃动着。我开口问道:“乌兰,到底何事?”
      乌兰应声掀起销金帐,答道:“大汗的旨意下来了,削去阿济格贝勒正白旗旗主之位,由十四爷接管。”

      手中的念珠猛然落地,我的心直沉入茫茫大海中。突然觉得现实似乎又和我开了个玩笑。
      兜兜转转,不同的过程却通往了不变的结局。
      老天,我才是那个自欺欺人的傻子。
      我不想执着于原历史是因为原历史不是我想要的。可是内心深处原历史才是我的梦魇,因为我害怕着结局天命注定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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