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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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阿哥的满月礼过后，戴青就要离开汗宫了。临行前，戴青让人通报想要见我一面。我那时正拿着托娅刚做好的熊仔逗小胖玩，小胖咿咿呀呀的挥舞着似莲藕般肥嫩白净的小手，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想要抓住熊仔的小尾巴。
托娅做的小熊是按照我画的泰迪熊形象做的。浅咖啡色的熊毛极其柔软暖和，我用棉花将熊仔的肚子塞的滚圆的，特别是长着小尾巴的屁股，圆圆肥肥翘翘中一撮尾巴，格外引起我揉捏的冲动。当然有母必有其女，小胖最喜欢的事就是揪着熊仔的尾巴或者枕在熊仔的屁股上睡觉。
听闻戴青要来。我把熊仔还给小胖，小胖乐呵着扭动小小的身体抱住熊仔。熊仔现在和小胖的身高差不多，所以小胖总是喜欢手脚并用的抱在怀里，一条腿还挂在熊仔身上，一副占有欲极强的样子。
我被小胖给逗乐了，招呼了奶娘抱三格格走开。吩咐乌兰道：“让她进来吧！”
戴青的气色不错，生产后的脸庞丰腴，少施胭脂愈显娇媚。她一身四面开禊的蜜合色袍子外罩一件桃红色绣山茶花的长袄。女真传统长袍都是圆领式，光秃秃的不好看，戴青很聪明的用一串夹杂着珍珠的玛瑙项链戴在脖子上。
“给福晋请安，今日戴青就要走了，特来向福晋辞行。”
我颔首示意，乌兰将准备好的木盒递给戴青。“这里面是一些银两和首饰，算是我为你践行。你起来吧！”
戴青很平静的接过。我见她这番淡淡的样子，问：“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没有这种事我都习惯了。”这是戴青第二次被送人，之前她被努尔哈赤赐给皇太极时，亦是和她两个小儿子分别。“这次来只是给福晋提个醒的。福晋还记得去年此时，问过我衣梅的？那时我如实说是福晋的额吉说的。如今想来这里面大有文章。所以我算是临走前给福晋提个醒吧！”
“哦？”我示意她说下去。戴青说：“在说这事之前，福晋还记得上次制造流言被大汗当众赐死的两个丫鬟吗？那是当初我入府时哲哲赐给我的两个贴身大丫鬟。而布木布泰身边的萨仁虽然是科尔沁陪嫁过来的，但我之前听说是莽古思大妃心疼孙女赐给布木布泰的大丫鬟。至于塔娜则是哲哲送给布木布泰的。福晋应该明白了什么吧？那年年初寨桑福晋、布木布泰和我都在打理福晋的婚事，我年末时就一直咳嗽，与她们议事时也常常如此。初二的时候寨桑福晋便对我说福晋做了衣梅，可生津补肺去痰火。我应了，布木布泰便叫了塔娜陪同我的丫鬟一同去东屋讨要衣梅。其实我到如今没吃过那衣梅，毕竟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不是？后来福晋问我衣梅的事我才知道原来福晋屋子里的小丫鬟死了。这倒让我想起了三年前的事，那时哲哲刚有孕，天命汗赐给大汗一个十分美貌的苏拉格格，那女子确实美丽动人，性格也温婉贤淑挺得大汗喜爱的。哲哲为表贤惠，十分善待那个苏拉格格。不过那个苏拉格格在侍寝的前夕因风寒而病倒了，直直养了大半年，最后咳成个肺痨，也等于废人一个了。对了，不知福晋对豪格之母乌拉那拉氏有何了解？”
“不是因为天命八年，大汗怒斥她坐拖床去汗宫觐见，行为轻漫吗？”
戴青的脸上扬起讽刺的笑容。“这确实是结果，但事实又是如何？当年斋桑古阿哥①之母因为赴天命汗的家宴皆乘轿子，而被先汗论罪。有这样的先例，乌拉那拉氏怎么会不知呢？”
“所以你想说是哲哲使的阴谋吗？”
“乌拉那拉氏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她对万物万事的乐观达到让人感觉不可思议的地步。大汗不亲近内院，乌拉那拉氏便乐观认为大汗忙于政事便一心照顾豪格。而也是因为豪格的存在，大汗才会去顺道看望乌拉那拉氏，一年中偶尔几次的留宿内院也在乌拉那拉的房里。为此乌拉那拉氏常激荡着小女人的心思说大汗是世上最温柔的男子。”说道这里戴青停住了。她拿眼细细看着我，“乌拉那拉氏这个人不适合当大汗的大福晋，天命十年乌拉那拉氏疯了，之后先汗让豪格取代杜度接管镶白旗也算是种补偿。”
戴青的话内涵了太多可能，我一时无法理顺，而且她说的含糊不清让人不解其意。“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明说哲哲是怎么害乌拉那拉的，莫不成这些都是你的猜测？”
“我只是给福晋一个提醒。天命八年乌拉那拉刚生下大格格身体一直虚弱，府内的一应事务都交给哲哲打理。那日我记得乌拉那拉氏起得晚了，哲哲还贴心的让人准备了拖床。拖床不同于轿子暖和，不过木板上加一层藳荐。我也是不知到底乌拉那拉如何轻漫了先汗。不过人都已经疯了也没什么好问的。”
“你今天提了那么多事，倒说明你很了解内府的事情。何况你也不简单，借着流言的事把那两个安插在你身旁的丫鬟给除掉。那你觉得我还会放过你吗？”
“福晋明察，戴青今日提起这些不过为了在福晋面前博个好感。望以后在那里能过个稳当的日子。况且福晋也不用忌讳我，大汗一直不肯封我为福晋的是因为我是别人硬塞过来的。”她侧头苦笑，“大汗他可是个非常要强人，即使是亲阿玛也不能伤了他的自尊。”
我的手倏地握紧，不由想起宁锦时，皇太极的愤怒。
顿了好一会儿，她道：“福晋，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可能之后就见不到福晋了。”戴青起身向我盈盈一拜，神色带着淡淡的哀愁。
我不禁问道：“你希望离开这里吗？”
戴青说：“只要有福晋在，我一个人守着这小屋日子也安定。可惜那晚被大汗视为莫大的耻辱，而我只能接受。”
想起去年闹出的喜喜悲悲，哭哭啼啼。我长叹一声，道：“一路小心。”
戴青走了，皇太极也命人告诫了布木布泰，她便也定下心思专心照顾起了玛喀塔。而内宅似乎真的开始成了只有我和皇太极的家。进入四月，前不久生过一场病的乌云珊丹登门来访。我对乌云珊丹一向有好感，在那次太平鼓舞闹出风波时，也只有乌云珊丹出面为我澄清和萨哈廉的关系。
乌云珊丹来的正是时候，我最近正预备着第一次以大汗福晋的身份诏各贝勒台吉的福晋入宫觐见。我知道若要加强皇太极的专权，除了前朝的政事，后宫内院的女人亦是关键。
“堂姐，这些衣服和首饰？”乌云珊丹入了东暖阁便睁大眼睛，惊异看着奴仆手中捧着的新裁的衣裳。我知道乌云珊丹肯定喜欢，今日我穿了一身人捻襟大挽袖湖蓝色绣荧粉荷花的祫氅衣，两侧开衩，深蓝滚边上绣以金线花团。
“堂姐，你这身装束……”
我笑着问：“好看吗？”
乌云珊丹猛然点头，“好看，好看。我真的没有想到原来袍子加了滚边和立领居然有这样的效果。我的好堂姐，赏我几套衣服吧！”
我乐得拉过乌云珊丹。“这不叫袍子，我现在叫它祫氅衣，穿在衬衣外面的。”
“对啊，这是两边开据的，这样倒更显窈窕了。哎，姐姐你这算袖子外面套大袖吗？”乌云珊丹拉着我的袖子赞叹道。里面的衬衣我做成挽袖的款式，袖子的下半截用不同缎面的绣出不同颜色的花纹，然后把它挽出来，同外面短至手腕的宽敞袖子相映交辉。
所谓舒袖是指袖子不比手臂长的，而挽袖则长过手臂。我对乌云珊丹解释道：“这叫大挽袖，配着祫氅衣穿。”而大挽袖则是舒袖和挽袖的结合了。
乌云珊丹拍手叫道：“堂姐的才貌无愧于科尔沁的明珠。”
我宠溺的捏了捏乌云珊丹的鼻子。“瞧你这小嘴巴甜的，怎么莫不成又是来讨吃的了？”
“是啊，每次进宫我都盼望着来姐姐这里蹭饭呢！”
我哭笑不得，连忙让乌日娜上点心。乌云珊丹最喜欢吃的就是用羊奶做的糖蒸酥酪和苞米面饽饽。所谓苞米面饽饽是用柞木阔叶做皮，在皮上抹面，内加菜陷。今日乌日娜还新做了一样鹅油松瓤卷酥，虽说是蒸食，可那金黄酥脆、卷形蓬松、层次分明的样子格外勾起人的食欲。鹅油具有保护皮肤柔软白嫩的效果，松瓤即松树子仁气味芳香，有助清肠。考虑到乌云珊丹的饮食习惯，我让乌日娜做了奶茶。
“对了，前日我收到家书。玛法说，今年里准备让阿木尔和多铎成婚。”
阿木尔是明安的女儿，也是乌云珊丹的姑姑。我想起去年在银杏树下，多尔衮和我说，阿巴亥之所以同意我成为努尔哈赤的养女，是因为和明安贝勒做了交易。
“今日在朝堂上，阿济格和多尔衮也提了。我还真没想到转眼间多铎也要娶福晋了。”乌云珊丹露出回忆的神情。“姐姐，你可没见识到当初的多铎有多拽，那时他被先汗宠上了天，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唯有小爷我最强的样子。我和布木布泰嫁进来的时候，打头响房的就是那混世魔王。连大汗都怕了这弟弟，姐姐你成婚的时候，大汗还特地吩咐多尔衮和豪格先把多铎灌醉了再说。”
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有这一出。我和多铎没见过几次，不过那混世小魔王应该不好招惹，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就是这位搞出来的。“不过多铎今年不过十四岁吧？”
乌云珊丹似乎想到什么，双颊绯红，懦懦轻声道：“十四岁算大的了。”
好吧，我懂了。比起多尔衮十一岁成亲，多铎算是大的了。
“对了堂姐，今日怎么不见布木布泰？”乌云珊丹一双大眼似水杏，浅浅的梨涡躲在嘴角的两侧，鼓起的双颊好似唐代的珍珠贴面妆容。乌云珊丹和布木布泰的关系说不上亲密无间，但也是好的。
我心中飞速思量着，乌云珊丹单纯但她不蠢。以现在的处境与其防不胜防让布木布泰挑拨离间，不如先下手为强。我说：“我和布木布泰闹翻了。”
“啊？”乌云珊丹杏眼瞪的圆圆的。“可，可这是为什么啊？”
我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轻声凑过炕桌小声的对乌云珊丹说：“大汗之前和我表过态了，说他并不喜欢布木布泰想要另给布木布泰找个好人家，免得在这内宅里白白消磨了时间。我去当说客，谁知布木布泰以为是我要赶她走，指着我破口大骂还情绪激动的以自杀威胁，不肯离开。我没折子，便随了她的愿让她抚养玛喀塔。不过大汗生气了，下令让布木布泰呆在屋里思过。所以你还是别去找她了。”
“这，有这种事？”乌云珊丹焦急道：“布木布泰应该很喜欢大汗的呀，堂姐就不能帮帮她？”
我心中冷笑，“怎么帮？你可知道大汗的性格，在私事方面喜欢的东西就是喜欢，不喜欢的拿到他面前指不定还遭一顿骂。如今布木布泰失宠了，姑姑病重，唯有我一个是科尔沁格格。如果我再得罪大汗，说不定大汗不再会选纳穆赛一系的女子，改选奥巴一系的②。”
乌云珊丹一听打了个哆嗦。“那，那也只好委屈了布木布泰了。”再单纯的蒙古贵女也是知道家族利益的高于一切的。
我握住乌云珊丹的手，严肃嘱咐道：“这件事你可不能传出去。如果被奥巴一脉或者其他部落听到，那科尔沁在大金的地位就要危险了。”
“堂姐放心，我也是有分寸的。”乌云珊丹郑重的点头。
很少见乌云珊丹这么正经，嘴唇紧闭，粉白的面颊崩的紧紧的。我不禁轻松一笑，说：“好了，你再帮我看看首饰吧。”托娅在炕旁放置了一张平头案，将三盒首饰盘放在其上。
我从其中挑了一对松鼠葡萄双喜头花，分别簪在乌云珊丹盘发的两侧。头花上两只点翠松鼠扶着一个小巧的囍字，松鼠的尾巴上用镀铜的铁丝装饰着深紫、墨绿、淡黄和桃红的小珠子葡萄，显得格外俏丽。我说：“松鼠有送子的含义，虽说是讨个彩头，不过也好看。”
乌云珊丹打量着妆奁镜中的自己，对那双头花爱不释手。“听说堂姐最近要办个什么贝勒福晋之间的茶会。堂姐！”乌云珊丹水汪汪的双手合十看着我。“堂姐到时候帮我装扮吧！当然我是绝对不会抢了姐姐的风头的，堂姐才是公认的大美人吗！”
乌云珊丹的意思正中我下怀，我眉眼轻抬，似靥笑春桃、转盼多情。乌云珊丹一时愣住，我笑道：“好啊！”
①斋桑古阿哥是二贝勒阿敏之弟。
②纳穆赛是莽古思和明安的父亲，他的子孙分为科尔沁后旗和左翼。奥巴为博第达喇之孙为科尔沁右翼。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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