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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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每次遇到多尔衮都是在很奇怪的时间、地点。与他少数见面的几次，他给我的感觉都像是先声夺人。
就像现在，他高挑着眉眼斜倚于小道口的竹林旁，戏谑的笑容透着属于十五岁少年的张扬。我回头，看到是多尔衮不禁心头一紧。自银杏树下目睹那个丧母的他，我是带着愧疚的。多尔衮，从我的立场看来他是个潜伏的危险。然而心底有个声音让我忍不住拿多尔衮和皇太极对比。从某种角度讲，多尔衮和皇太极有着太过相似的经历。
幼年丧母，在兄弟子侄中靠军功出头，于壮年叱咤江山，却在即将君临天下前暴薨。唯一不同的是，皇太极孑然一身，无所依倚。多尔衮还有阿济格和多铎。
多尔衮见到是我，神情明显一愣。表情不再像之前那么吊儿郎当，微微眯眼道：“原来是东大福晋。我还当萨哈廉金屋藏娇呢。”
“十四爷真是说笑，会金屋藏娇的不可能是萨哈廉。十四爷倒是说不定会。”我随口回道。
多尔衮低头轻笑，向我们走来。竹藤桌几上，几杯茶盅、一壶酒盏。翠青配着暖白，格外清新宜人。
“你们真是好兴致。哟，萨哈廉酿的豆酒！”萨哈廉给多尔衮倒了一小盅，多尔衮随口饮尽，抿嘴说：“清爽是清爽不过太淡了，没酒的感觉。”
我和萨哈廉同时无奈轻笑。萨哈廉摇头说：“就知你会如此。”
我道：“多尔衮最好给他桶高粱白酒，辣死他！”
“火辣辣的感觉才是真酒味，真汉子！亏你是蒙古科尔沁的格格。”
我摊手，认知兴趣不同，果然无法沟通。
“你喜欢萨哈廉那种的？”
我讶然抬头，多尔衮正看着我，眼中透着晦涩，让人不解。
“什么叫喜欢萨哈廉那种？”
他说：“就像豆酒和白酒，你明显喜欢豆酒不是吗？”
我心一跳，“对啊。”
“那不就行了吗？”他低头没有看我，“你这身子怎么跑出来？”
“闷。”
“哈！？”
我自然知道我的回答让人惊讶不解。现在的女人哪个不是闷在家里相夫教子的。
“我是大俗人，人说每日以观花种竹，酌酒吟诗为乐，倒是神仙一流人物。可我无花可种，无竹可依，更不会吟诗，自是为尘世所扰，心有杂念，烦躁闷心。”
萨哈廉听我如此解释，噗嗤笑出声。我说的大部分是汉语，多尔衮有些发懵。咬牙说：“还说自己是俗人，你对我说汉语居的什么心？”
我用汉语说：“鄙视你。”
这回多尔衮听懂了，脸上黑了一片。
我心中狂笑，少年时代的多尔衮果然是用来调戏的。
不过我马上遭报应了，前来通报的奴才说，大汗到访。
我那时的第一反应是：逃！
多尔衮说：“就你现在的身子，没人敢提着脑袋带你跑。”
萨哈廉出园子迎驾了，我连忙拉住多尔衮。他两手抱胸，悠然看着我问：“怎么了？”
“帮个忙让我甩掉大汗，这样我就不鄙视你。”
多尔衮说：“谁管你鄙视谁？”
“哎！你……”
“行了，快让你一个丫头换上你的披风，你找个地方躲。我带你丫鬟从后门出去。”
我赞道：“好样的调虎离山！”
“哪来的调虎离山，你懂不懂兵法，这是……”多尔衮气道，我把身形和我差不多的托娅推到多尔衮身边。“你还不走？”
多尔衮噎住，深深看了我一眼，招呼托娅随着他出去。我放心不少，拉乌兰躲进园子旁的一间屋子。
乌兰很是不解，“福晋你躲大汗为何？”我出府的去向皇太极肯定清楚，在别人看来我确实没有任何理由躲。
我摇头，不知道，说不清，就是一种感觉。“就是不想在这里见。”我慢慢走向绿纱窗前，透过六棱窗格隐约看到皇太极带着一批人浩浩荡荡，萨哈廉刚欲行礼就被皇太极亲手拉起。
“恭迎大汗。”
“你我不必多礼。身上的伤可好了？”
“这点小伤，怕什么？”
“小伤亦不可轻视，况且天气炎热，当年父汗便是。”皇太极轻拍萨哈廉的臂膀。他们俩私下相处时很随意，不像叔侄倒似兄弟。“你确实会享福，这个竹园是个好去处。”皇太极言语带笑，着重强调了“好去处”三个字。
我看不清萨哈廉的表情，他没说什么跟着皇太极一起进了园子。两人说笑之时，一个侍卫从后跑来，恭敬与皇太极耳语。皇太极神情淡然，挥手让侍卫回去。
皇太极环顾竹园四周，手上把弄着佩戴于腰带的玉佩，神情淡然。“有人回我说，多尔衮带着神似哈日珠拉的人往后门骑马离去。”
“多尔衮是在胡闹。”萨哈廉轻笑。
我心中一咯噔。皇太极如此淡定的呆在这里，说神似我的人那就是肯定那人不是我。
“多尔衮毕竟年轻，是要派他出去历练一番了。”
“大汗的意思是？”
“察哈尔。”
萨哈廉眉头一紧，“确实。”
“多尔衮比之多铎更添几分稳重，若他们在一起或能互补。今天的事多尔衮还算稳重。”
“多尔衮确实在三兄弟是较为稳重的人。”
我贴着窗格子细细听闻他们的对话。
沉默半响，皇太极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淡淡沙哑。“我知你心软，必定会替她掩盖。你也不用打岔，若说那个是神似哈日珠拉，那么随同她出门的两个丫鬟总在你府里，让她们出来。”
乌兰呀了一声，不禁拉住我的袖子。我叹气，确实被识破了。萨哈廉不可能胡诌说乌兰和托娅跟着出去了。皇太极带着那么多一批人，自是把萨哈廉府外的动静了解的清清楚楚。
“怎么，她们两个不在呢？”
萨哈廉转身对向我所藏身的屋子，透过纱窗我似乎能看到他耸肩无奈微笑。萨哈廉说：“是我疏忽了。多尔衮确实年轻，以福晋的身子今天自然不可能骑马。不过，大汗你这是又惹她生气了吗？”
“叶赫那拉氏有孕。”
“哈？”萨哈廉好似被呛了，猛然咳嗽好几声。半响，他才说：“这确实……大汗你……她不同于别人啊！”
“我知道。”皇太极的身形透着浓浓的疲倦。他伫立于竹林间，淡黄色绣金丝长袍即使在阴影中也依旧闪亮。不同于竹子的高雅清幽，他挺拔的身子即使倦怠也傲然于世，宛若松柏遇霜弥坚，在逆境中展现剑指天下的气魄。
只是如今的他似乎真的累了，沉静许久。他一手揉额，步伐有几分混乱。
“大汗？”
皇太极长叹。“她若不肯出来见我便罢了。也是……”他招手示意一个奴仆出列，“哈日珠拉喝药的时间到了，她若还不想回去，我便让他在你府上煎好药。你务必叮嘱她喝完药。”
“是。”
“那我走了。”
我背靠在窗上。外处似有似无传来低沉的叹气声。这句我走了，不知是对说的。停留良久，大批人的脚步声随一人而离开。竹园似乎又恢复了死寂的宁静。
“喝药吧！”
抬头，萨哈廉已叫人把药碗递给了乌兰。托盘上还放着一小碟蜜饯。我垂着头，没有言语。那碗药带着熟悉的味道，每天每日的下午，因为我向来怕苦，皇太极每天无论多忙都会在申时的黄昏哄我喝下这碗药。那小碟蜜饯，椴树密包裹着梅子，酸酸甜甜就像我此时的心情。只不过酸甜中更带了几分苦。
“宁锦战后回沈阳的第二天，大汗来找过我。”
我诧异愣神。萨哈廉说：“大汗也有不体贴的时候，那时我正受伤躺床上休息。”他笑道，“那时的他双眼通红，我还嘲笑说他是因为我受伤担心的哭了。”
萨哈廉打开绿纱窗，飘进一片的竹叶，纷纷扬扬恍若飘雪。“他问我你知道哈日珠拉要的什么吗？我不解，他说如果是寻常女子知道妾室有孕，顶多是嫉妒，而你不同。你是绝望……”
“结发为夫妻，白头不相离。他问我到底是何意。”
“我说一人一生一世。仅此唯一。”
“他苦笑，真心视你妻子，可什么是你心中的妻子，我们的妻子不是唯一。”
“唯一的妻子不是一个名分虚位。”
“他说原来哈日珠拉和你如此投缘。哈日珠拉常提及济海尔。现在明白过来，她羡慕的是你和济海尔的唯一。”
“错误已经犯下，即使在迷失纵容清醒后感到空虚厌恶，但错误已铸。哈日珠拉不会原谅他，她倔的狠。那他不愿狠也得狠的让你留下来。”
萨哈廉说完，只是一人遥望窗外的天空。
而我早已泪流满面。
“我的执着，济海尔不懂。而你的执着，皇太极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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