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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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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内现在只剩下活佛与我了。自皇太极告辞出帐后,活佛老人便一直卧在榻上假寐。
他不动,我也不说。
帐内静的很,而我的心如波涛汹涌。似乎被哈日珠拉和皇太极给炸晕了头脑。
我是哈日珠拉?曾经看史书上的那段关雎虐恋感动的心神俱碎。也曾幻想过自己成为海兰珠经历一段荡气回肠的千古绝恋。
可是当老天真的让我变成哈日珠拉后,我迷茫了。难道我要同历史上一样,在26岁时嫁于皇太极,生下八阿哥后,因丧子之痛而悲剧离世?
想到后世宸妃在清皇室的尴尬地位,我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那么改变历史吗?有可能吗?这段时空到底是真实历史的不可变性还是平行时空的分岔?
我甚至在恐惧,当我变成了哈日珠拉,皇太极还会如历史上一样深爱海兰珠吗?而我又会不会真正爱上皇太极呢?
一切混乱了,心中无数声音叫嚣着。
一旁闭目养神的老者似乎感受到我的不安。他将手中的佛珠放于我的手心。
“博尔济吉特•哈日珠拉,生于明万历三十七年,自小乖巧懂事,却因缺失一魂一魄而体弱多病。寨桑贝勒在格格十三岁时应察哈尔部的求婚,不料格格在送亲部队出发前夜昏睡至今。老衲向莽古斯贝勒进言,格格此状是为一劫,应供于集宁寺中。四年后必当完璧归赵。老衲在此贺喜格格,此经一劫,三魂七魄已全,可安心返乡。”
我听后大骇,如果哈日珠拉在十三岁那年没有昏睡而嫁去察哈尔。那就可以解释为何历史上的宸妃以26岁的高龄嫁入后金。而那“寡妇”身份想来也是某占有欲极盛的帝王抹去的真相。
“敢问活佛,哈日珠拉重获新生,是来此世重走一遭还是悔过前尘,重新开始?”
活佛看向我手中赤黑的佛珠道:“阿弥陀佛,自四年前已分岔路。老衲赠格格的这串佛珠望格格常戴于身,以镇魂魄。格格是受佛祖祝福的,哈日珠拉便是那佛前供奉的黑玉灯。”
说完,活佛唤了帐外的喇嘛小哥送我回去。就此不再言语。
我将佛珠绕了三圈戴在手腕上。小哥之前向我介绍说这是串凤眼菩提子念珠。凤眼菩提是菩提子中最突出的一种。因其有一二条深刻的纹理,看如眯眼,美其名曰凤眼。多产于尼泊尔的雪山附近。凤眼菩提子质地坚硬,历久不变。且越用越光泽。新珠色淡黄,用久其色由浅变深。其中赤黑兼杂者品质甚高。
赤黑的念珠衬着纤白的手腕散发着幽幽清香,想来这串佛珠已为活佛念珠持咒良久了。
我摩挲着念珠,念道:“哈日珠拉,佛前的黑玉灯。”
这真是一场冥冥的轮回。许菩秋,你当真是哈日珠拉吗?当年老妈在佛前打翻的那盏黑玉灯,是不是就是她的一缕魂魄呢?
那么已知前世结局的我,许菩秋亦是哈日珠拉,该何去何从呢?
“君有《关雎》,妾难《上邪》”
脑海中蓦然闪现出这句。还有那似有似无浮现出的一对男女的身影,缱绻而缠绵。有相伴,有离别。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心骤然悲痛,如有一双手在紧紧搅动心脏,痛一丝一丝从心蔓延到双手经脉。
为何悲伤?为何透不过气来?我讨厌这种控制不住的情绪,它如此轻易的就扰乱我的内心,溃不成军。
蒙古包内闷热而狭小。我掀开帐帘,走到高处的山丘上。
山头刮着寒风,茫然跌坐在雪地上。我不解,我迷茫。历史的压力太大,太残酷,而我只是孤身一人。我真的是哈日珠拉?那么皇太极,布木布泰,顺治呢?
“哈日珠拉格格?”有力的臂膀将我从雪地中拉起。套头而来的大氅,带着温暖的体温。
在黑夜的星辰中,我看到了最闪耀、最接近的光芒。那双映出我的瞳仁。
大氅的温暖倒让在雪地里冻过的我犯了哆嗦。皇太极不满的蹙眉,“活佛托我护送格格回科尔沁,也请格格保护好自己。这夜风凌冽的你莫不是想冻出病来?”
好吧,这就是真实的皇太极。不冷不热的语调对我这陌生人而言最适合不过了。
我硬邦邦的说:“谢谢四贝勒关心。”
他看我这样倒有几分笑意:“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比布木布泰还要孩子气?”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瞬间哇凉。没好气的说:“布木布泰已经嫁给你了?”
“恩,年初的事。”他模凌两可。
很好,原本想着如果要改变结局,就先断后顾之忧,阻止布木布泰嫁给皇太极。现在倒好,都木已成舟。难道真要不可避免走向姑侄共侍一夫?然后斗哲哲,斗孝庄?苍天啊,想想就前途渺茫,一包火气。
于是我的话就不免尖酸。
我道:“想来四贝勒倒成了我的妹夫。”
皇太极眉头一突,颇为无奈,好心解释道:“蒙古与女真不讲究这些。”
我笑:“之后要托四贝勒照顾,叫声妹夫能增进彼此的亲切感和认同感。”
皇太极:“……”(作者语:这叫好男不跟女斗)
于是我和皇太极之间的第一次独处,就这样在无语的境界中结束的。直到送我至帐前,才出声告辞。便匆匆离去。
很久以后,我和皇太极已成为老夫老妻,当我们回忆起初次相遇的那晚。皇太极扶额坦诚到:“我觉得你当初真是无理取闹,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厚脸皮的。”
我赞同的抚了抚他光溜的前额:“恩,那你今晚去睡书房吧!”
皇太极:“……”
第二天一早,在大军收拾拔营时,前方传来急报。林丹汗行至农安塔听闻后金骑兵驰援科尔沁的消息后,竟下旨不战而逃,撤兵返回了。
此消息一出,后金军队士气高涨,全营欢呼。其中莽古尔泰更是自诩吹道想来林丹汗是惧于他莽古尔泰的大名,落荒而逃。
我听后,冷汗涟涟。莽古尔泰真是个莽、夫!而清史上,作为研究清太宗的经历,这场千里驰援科尔沁,林丹汗闻风而逃可是作为太宗在努尔哈赤时期的战绩之一啊……
后世的某些学者就此写道,天命十年十一月,四贝勒千里驰援科尔沁,林丹汗行至农安塔闻风而逃。
好吧,我表示好有歧义。
这就是所谓历史是胜利者撰写的吗?
不过,这样一来就意味着,我可以马上打包随军回科尔沁了。
那个完全陌生的家。
此次驰援科尔沁的五千兵马是由皇太极、莽古尔泰、阿济格、济尔哈朗、硕托、萨哈廉领兵的。
而我由皇太极的正白旗护送回去。阿济格现在知道了我的身份,态度不再蔑视,不过我俩就是想看两不顺。
毕竟我对莽夫类型的汉子向来无感。
要有感必须是济尔哈朗和萨哈廉这样的谦谦公子。他们两个不愧为皇太极最信任的兄弟子侄。(作者语:你是想说你和八八的口味一致吧?)
一路上,更让我惊喜的是萨哈廉对汉语汉文化的了解。让我这个吧啦吧啦说了几天蒙古语的汉族颇有亲切感。
不过让我囧到的是,萨哈廉讲的汉语为什么不是北京腔呢?
我婉转的问:“你汉语师傅说的是地方方言吧!”
萨哈廉开始学院派的解释:“大明即使迁都北京,却仍以南京话为官话。”
“……”这……原来是这样啊?
那么如此一来,我自负懂汉语汉文,其实说的是方言,写的是简体字。读吗?繁体字竖排无标点加古文的要人命啊!
萨哈廉及时安慰了我的玻璃心,“格格说的是北京方言吧?像你这样的蒙古贵女能懂如此多的汉文真是难得。”
好吧,所谓矮子里拔长子。就算我退化为半瓶子醋,好歹也是个有文化的。
于是乎,我更加勤奋的往镶红旗那里找萨哈廉了。
对此,萨哈廉的二哥硕托见我便打趣道:“真是热情的蒙古格格,老三不如到科尔沁便向寨桑讨了回去吧!”
因此我看硕托也没了好感。要知道这时代的男子都是男性沙文猪。我若生气回去,硕托会说:“啊呀,姑娘含羞了。”我若劈头盖脸撒泼,硕托又道:“啊呀,格格不要否认,否认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承认。”
所以,我很淡定的回头,很慎重的向萨哈廉说:“我们是纯洁的学术沟通,你懂的。”
萨哈廉:“……”
不过当我第二天照样理直气壮的往镶红旗走时,皇太极拦住了我。
军帐内,布置很简单,唯一榻、一桌、一椅、一弓。一入账,我的视线便被那张弓所吸引。
弓为牛角、木,复合制成。有一米多长,两端弓弭处刻有凹槽,用以挂弦。弓两侧有骨质弓码,以垫弦。
我看着这一米多高的大弓,不禁联想起后世盛京尊藏的皇太极御用弓箭,不禁失了神。
皇太极见我如此感兴趣,道:“喜欢这弓?”
“恩,还好。”
“可惜你拉不动。”
这是鄙视吗?
“寻常男子尚要臂膀大力者才可开弓,何况你一女子尔。”皇太极一撩衣摆坐于榻上,看着站在远处的我说道:“行了丫头,别一副委屈样,过来说话。”
“哦。”
皇太极似斟酌一番,才缓缓说道:“镶红旗那里你若无意萨哈廉,便不去为好。你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可落在他人眼里不免闹出事端。何况今年你都十七了,蒙古的格格哪个不在十二三岁便已出嫁。此次回科尔沁,你若还执意如此,那莽古思贝勒也会很乐意把你许给萨哈廉的。”
我一听,楞了。蒙古贵女哪一个不是政治联姻的?像我这样的大龄“剩女”想必族内都想快点打发掉。而联姻后金必然是他们喜闻乐见的。
萨哈廉好吗?自然是后金难得的好男人,只是不到四十便离世,绝对不要!
皇太极说:“萨哈廉是个不错的夫君。”
我坚定的摇头:“我绝对不会嫁给萨哈廉的。”
“哦?”
“如果我嫁给萨哈廉那有多亏啊!本来四贝勒是我妹夫的,我若嫁去,那我岂不要降一级叫你八叔。这坑爹的事我绝对不干!”
皇太极眉头直跳:“你这丫头什么逻辑?”
我亦无奈摊手:“任谁躺了四年,都要躺晕掉的。”
“布和是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女儿。”皇太极被我打败了,扶额叹气。
布和是我的额齐格,也就是后世人们常说的哈日珠拉和布木布泰的父亲寨桑贝勒。不过寨桑是官职名称的称呼,而布和才是他的名字。因此可想而知我当初是闹了多大的笑话,以至于皇太极和萨哈廉都认为我脑子不清醒。
我接着说:“布和是生不出孩子的,生我的是额吉。”
皇太极:“……”
沉默半响他道:“你还是回帐子里好好休息吧!”
我:“……”
这一刻我觉得我被皇太极嫌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