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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二章 下 ...

  •   汗谕下达不到半个时辰,皇太极回府了。我独自站于卧房的门槛后,望着他疾步走来。
      刚想跨出门槛的脚生生顿住,转身走向了西次间。
      “哈日珠拉。”臂膀一沉,皇太极拉住我。
      我细细打量着檀木柜子上的蝙蝠刻纹,只觉满心悲凉。“皇太极你说好笑不,转眼间我竟成了你的妹妹。”若说心中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上一秒我还幻想着能早早嫁给皇太极,下一秒就被残酷的现实给击的前途渺茫。

      我扭身欲将手腕从他的禁锢中脱出。面面相觑时,我惊讶发现皇太极的嘴角竟噙着一抹血丝,明显是跟人打了一场。
      “你这?……怎么了?”以皇太极四大贝勒之一的身份有谁敢对他动粗啊?
      皇太极颇为无奈,向我扬嘴展示嘴角的淤血,好笑道:“你是不是我的妹妹大家心知肚明。不过你的好哥哥倒是一进门就揍了我一拳。”
      “啊!?”( ⊙ o ⊙)啊!
      敢打皇太极?吴克善威武!

      “行了,看在我受你哥哥一拳的份上,乖乖给我坐下。”
      我不情愿挣脱了手腕,他倒是没有在握紧松开了我的手。蹭了鞋,我盘坐在炕上,右手“扣扣”敲打桌角,一副傲然不耐的样子。“好啊,有什么事你就讲呗!”
      皇太极见我如此,嗤笑出声,撩起袍子坐下,斜睨我道:“你这算是使性子?”
      我闻言端坐,严肃正色:“今天我的精神遭到了极大的冲击。”

      皇太极目如点漆的眸中闪过点点流光,戏谑问道:“那若今天的汗谕是让你嫁给父汗,你是不是要疯了?”
      一听到这种事,即使是假设我都心烦气躁。我义愤填膺的说:“别跟我说这种事,要我嫁给努尔哈赤,还不如给我跟绳子吊死!”
      他的眼眸倏变犀利,抓住我拍于桌几上的手。
      “那如果是代善和多尔衮呢?”

      我没多想他的奇怪,直接脱口而出:“代善老头子一个,多尔衮还是个毛孩子。你当我重口味还是生冷不忌啊?”
      皇太极如墨的瞳仁像是要把我看穿般审视,在我招架不住他那眼神微微低头时,他淡然一笑:“你和多尔衮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心连着手腕处的经脉一颤,想起那一场荼蘼细影下的邂逅,我讪讪打诨道:“还能在什么地方认识的……”

      “哦?”皇太极眉头挑起,他松开我的手,颇具深意的对我说:“今日代善和多尔衮都向父汗求旨要纳你为福晋。”
      我的手啪一下落在膝盖上,玉镯和骨头撞击敲的我生疼。开玩笑吧,代善还有原因可循。可他多尔衮凑什么热闹啊?
      我的脸阴晴不定,对面皇太极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你这样子会不会真成了叶赫老女的转世?”
      “啥?”

      皇太极面露阴鸷,正色道:“今日奥巴向父汗提到你自出生时便缺少一魂一魄。十三岁那年突然昏倒,沉睡四年后方才魂魄俱全。族中萨满言此为贵女转世,有兴天下之命。当年的叶赫东哥便有可兴天下,可亡天下六字谶言。”
      好吧,形容下我现在的心情,真是如同千头万头草泥马奔腾扫过,我真有种冲动,想把奥巴扔在草泥马堆里。
      这真是好笑,“敢情奥巴想把我说成第二个第一美女。他倒不怕我亡了科尔沁吗?所以呢,听闻这句代善、多尔衮就要求旨娶我了?努尔哈赤便将就将我收为养女了?”

      皇太极摇头,道:“今日先是我、代善、多尔衮三人求旨娶你。再有奥巴提及此事。让人可笑的是,父汗听此谬论居然脸色突变。似是一副信了的样子。”
      我默默吐槽,“脑子清楚的人都知道叶赫老女去世时,我早就出生了。”
      “不一定,有人可是知道你缺失一魂一魄。这些事,明眼人知道是自欺欺人。可陷入欲障的人却宁可信其有。”皇太极的口气中是不屑,不屑中又有几分哀叹。“奥巴的话给父汗很大的触动。此时,岳托进言认你为养女。明安贝勒已做主允之。”

      我心中如炸起惊雷,口中苦涩:“明安贝勒为我做主?”
      皇太极静漠说:“我知你心中不舒服,明安也算是你的长辈。此行莽古思派明安随行,他便是莽古思一脉的代表。何况父汗这些年来,人愈老愈怀旧。若这次不是有奥巴女嫁于父汗,那你的事会更加棘手。”
      “所以呢?”我喃喃道,那么明安贝勒提出此意时,你也为了避风头而不挽回咯?我只觉的有股寒气郁结于心,不禁冷笑嘲讽:“如若现在当真如那般棘手,你又会置我于何处?”

      皇太极一闪罕然厉色,目光如炬的盯着我的眼。他在愤怒,毫不掩饰的愤怒。
      “我说过,哈日珠拉你是我的。”
      他的声音震耳欲聋,似携带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我心中亦骇然,慌忙不知所以。
      良久,他还是无奈的叹息,下榻将我入怀,“哈日珠拉,你信我吗?”

      我点头,紧紧抱住他,汲取他怀中的温暖。
      我只是太不安,在这乱世中我不过一个蝼蚁。但是我相信,相信他。为着他的自信,为着他的霸气,为着他是皇太极。
      “宫中暗线报父汗的毒疽又一次发作了。”
      这话听的我心跳加速,脑后勺抽痛的厉害。天哪,我知道努尔哈赤应该这个秋季前去世,可如今亲耳听闻他的病情,只觉得五味杂陈。皇太极居然将如此隐晦的事告诉我。我的手不觉搅住他的腰带,皇太极亦有所察觉的轻拍我的背脊示意我安慰。

      良久,我抬头直直看向他的眼,那是坦诚一切的决绝,我说:“我等你。”
      我等你,即使历史的轨道可能改变。即使汗宫的最后几个月暗潮涌动。我仍愿意相信他,等他。
      在我说说出这句话的那刻,我看到了他眼神中的一片流光溢彩,恰如万盏灯辉,交映璀璨。
      天命十一年六月十五日,我坐车踏上前往汗宫的道路。四贝勒府的正门前,唯有布木布泰,小福晋叶赫那拉氏和颜扎氏送行。唯独不见哲哲的身影。我好奇问道:“姑姑呢?”

      布木布泰身边伺候的嬷嬷出列说道:“贝勒爷说大福晋病了需要静养,任何人不许出入。府上一切事宜交由叶赫那拉小福晋打理。”
      我冷笑,病了需要静养。岂不相当于软禁。思及前日皇太极亦对我允诺的“等我。”便有些“小人得志”的感觉,心情甚好,一扫要进宫的阴霾。
      抬眼扫过风热已痊愈更显娇弱可人的布木布泰和一脸跃跃欲试的叶赫那拉氏。我嘴角泛起一抹笑容,女人的战争无论在哪儿都是不消停的。

      明安贝勒之女,博尔济吉特侧妃萨仁是明安贝勒于万历四十年聘给努尔哈赤的。现在宫里有两个博尔济吉特氏,一个是明安之女,一个是明安的弟弟孔果尔之女于万历四十三年嫁来。可惜这两人都无一儿半女。
      这样算来,明安之女侧妃也算是我的姑姑。
      我随着宫里派来服侍我的两个嬷嬷先入大妃的主屋见礼。努尔哈赤确实宠爱阿巴亥,这装饰虽称不上金屋藏娇,不过也够奢靡精致了。

      正堂高坐的两张楠木椅上隐约可见两位贵妇的身影。嬷嬷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左首的是大妃。我敛眉恭敬走近,双手扶膝弓腰做半蹲装行礼,口中念道:“给大妃请安,给额娘请安。”
      “哦哟,妹妹你看多乖巧的女孩,想来有一女作伴妹妹也免去了长夜寂寞的冷清了。”从我这角度看,阿巴亥保养娇嫩的双手正在摆弄着粉底绣大片芍药的绢帕。一搭没一搭的和博尔济吉特福晋扯话。所谓半蹲很是吃力,重心全压在膝盖上。若不是有练舞的底子,我早就脚抖的摔在一边了。

      于是我心中默默诅咒,芍药芍药,芍药妖艳无方,却不及牡丹真国色。即使身前是大妃,身后却不及孝慈高皇后尽享香火。
      “大妃,不如让哈日珠拉先起来吧。想来她一早出府入宫也是折腾疲倦了。”博尔济吉特萨仁的声音可谓是平静,清冷的像没有多余感情一般。
      阿巴亥笑道:“是了,还是你这个当额娘的细心。海音给格格赐座。”

      我这才得以起身,坐在位子上时我都觉得一条腿快麻的没知觉了。阿巴哈无疑是厌恶我的。就算我以养女的身份进宫,她依然要给我个下马威。不过,入宫后,我自是不愿高调。能忍便忍,免得平添祸端。
      阿巴亥随意与我聊了几句。这也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阿巴亥。她不愧为努尔哈赤宠爱至今的美人,脸如莲萼,肌肤微丰,腮凝新荔,颇有杨妃之态。无愧于宠冠努尔哈赤的后宫。
      比之阿巴亥的君恩滋润,不得宠爱的萨仁就显老态,宛若秋风中抱香枯萎的菊花,在不经意间已被沧桑侵蚀。

      因为近来要办努尔哈赤的喜宴,为此请示大妃的奴才络绎不绝。博尔济吉特侧妃便带我向大妃请辞,打理我带来的包裹物什。侧妃住于西侧的一座三开间屋子。她将东暖阁于我做卧房,吩咐奴才们打点装扮。
      我望着窗外的层层围墙,不禁想起都兰那时说的,一抬眼便是这四四方方的天空。这样禁锢、寂寞的空间不知葬送了多少女子青春。我尚可有所盼头,等待皇太极。可其他人呢?突然感觉女真、蒙古的婚姻习俗虽混乱。不过对女子而言似乎要好于宋明理学下的汉女。丈夫死了再嫁是常事,蒙古贵女甚至有财产在身。
      可是再怎么好也逃不过政治交易的悲哀。三日后,年近七十的努尔哈赤要迎娶十二岁的新娘。真可谓十八新娘八十郎,一树梨花压海棠。

      在宫中的三日,因为有喜宴将至,加之我一直默默躲在宫中一隅,倒也无人烦我。甚至于喜宴我也推脱身子不爽。
      乌日娜于厨房中拿了各色吃食于我,因为算喜庆的日子,我便放了她们几个的假。
      屋内空寂了无人烟。我不习惯这屋子的阴冷,便一人散步至院内的一颗银杏树下。炎夏,雌银杏树枝叶繁茂,坐于树下有凉风习习,清爽宜人。我遥望今夜的圆月,几层云霭飘渺掠过,似月上姮娥,身影绰绰。

      我看着月光痴迷,既然天地之间唯有一轮明月,那为何科尔沁的月不同于金国的月呢?或者说,四百年后今天,月亮又有什么不同吗?人说对月思乡,思的不过是在那寂寞寒夜中家人的一片温暖吧。我抬手虚接树隙中洒下的斑驳月光。心中不禁念道: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每次见你不是在荼蘼花丛下,便是银杏树下。你与草木有缘啊?”
      我转身,只见多尔衮已踏入院门,踱步至树影梳斜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二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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