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情不自禁的触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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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柳梢染翠，花开如锦。
而大启朝的死牢里却一如既往的阴冷，潮湿。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囚犯们，有的破口谩骂，有的哀哀呻︱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甜腻血腥味的恶臭，一些带血的地方更是招惹的虫蚁无数，令人作呕。
不时有狱卒呼呼喝喝的叫骂声和犯人的惨叫声在阴暗的死牢里飘荡，兜兜转转再传到死牢最深处的角落。比起外边的脏乱和拥挤，这里尚算不错，但这不错也仅仅是指没有老鼠虫蚁啃食你伤口的血肉，味道也不至于让人把隔夜饭吐出来，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侧睡在干草上的人带着沉重森寒的脚镣，穿着脏兮兮的囚服，一头长发又乱又脏，散发着浓浓的恶臭。他像是被传来的声音吵得有些不舒服，睡得迷迷糊糊还死皱着眉头。
“红绡…”
“红绡…红绡…红绡……”
被一声迭一声的呼喊，陆红绡忍不住拉回自己的神智，不悦的开口和脑袋里的女人交谈：“你又想干嘛？”
“别对人家这么冷淡嘛，”女人的声音满含幸灾乐祸的笑意，“我可是看你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怕你空虚寂寞，才纡尊降贵的和你闲聊几句。”
陆红绡闭着眼睛轻哼一声，说话一针见血：“我看多半是你自己无聊了，想要看我笑话。要笑就笑，要看就看，要问就问，问完了我好睡觉。天天被那帮人抽抽打打，切切割割，还要一遍一遍回答一些听上去就很莫名其妙的问题，我也很累的好不好？”
“哈哈哈，”女人果然放肆的笑了起来，一时间竟然趴在屏幕前面直抽抽。
陆红绡冷着脸，耐着性子等她笑完，他说的话很好笑吗每天看着自己的同学被人轮番施虐，其凶残程度满清十大酷刑根本就不够看，还能够笑得出来的女人才真的很好笑吧。用快被扎成筛子，连观赏作用都不再具备的两个眼珠子翻了个白眼，陆红绡有些郁闷。
终于女人停止了丧尽天良的笑声，转而说到正事：“你要有客人了，不过估计这客人看了你之后，就会膈应的几年不敢吃荤了。”
“他现在是天子宠臣，并且位高权重，他要来我还能闭门谢客？”陆红绡用脚趾头想都会知道能够引起张敏欣这个同人女兴趣的客人是谁，语气十分的淡然，“而且他看了我吃不下肉，又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还要为了迎接他焚香沐浴？即使我想，客观条件也不允许。”
“古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人家在你临死之前还对你念念不忘，你就不能心怀感恩？”女人戏谑道，“现在住的这么安逸，那人也是出了力的。”
陆红绡已经不想指责张敏欣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他的语气不咸不淡：“他要对我好是他的事情，我现在是否对他心怀感恩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他来看我估计也不是惦念着以前那一次权色交易，多半是想要亲眼目睹一下我这个夙敌的凄惨下场，这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张敏欣听他不温不火的语气有些不爽，“你和他几年不见了，我天天在这边看着他，他心里有没有你我会不知道？”
“他的心里自然有我，”陆红绡这次倒是答的飞快，“不过肯定和你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又不是是个男人都爱分桃断袖，再说要看清他们这些古人七弯八拐的心思，简直比超过小容完成模拟还要困难。”
“伟大的爱情总是伴随着彼此伤害和阴谋误会，要是不经历这些，主角又哪里能够看得清自己的心。”张敏欣寸步不让，“他所做的事情让你受伤，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心里有你并且爱你。你就是因为他伤害了你，所以就干脆否决别人的心意。”
陆红绡忍不住笑了，只不过被折磨的面目全非的脸因为这笑反倒显得极其的恐怖和难看，让几步外的一大群人看的心惊肉跳。这哪里还是三年前权倾朝野，俊美无俦的人上人？说他是地狱里跑出来的修罗也不为过，就连街上最丑，最脏，最备下的乞丐也比他干净讨喜。
“你真是看小说看的魔怔了，而且就算你说的对，那样的爱情我也不稀罕，”陆红绡自然知道有人来了，也不想理会，而是继续和张敏欣辩驳，“如果他心里有我，即使我是个坏人，他也不能对我不好。即使他有天大的理由，他也不能害我。即使天下苍生都与我作对，他也必须站在我的身边，说我做得对。如果他做不到，那么他的那点有我，我就不稀罕。”
“你明知道他那样的人根本做不到，”张敏欣道：“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凡是非要求全，爱你就得背弃自己的信仰和家国，爱你就得包容你的坏恶，爱你就得心疼的滴血还要对你笑脸相迎。你做人这么自私自利，唯我独尊，瞎子才会看上你，呸，是瞎子都不会看上你。”
“自私自利这是轻尘的专属形容词好不好，”陆红绡无奈的叹气，“现在你该懂了吧，你说服不了我接受你的相爱相杀的爱情观，我也不能说服你接受我的想法。而且再争论下去就需要武力作为后盾了，我现在不过一伤残人士，身上都没块好肉，手脚筋还是断的，不如一切回去再议？”
张敏欣说不过，又气极，直接切断了精神联系。陆红绡瞬间回到现实，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痛如同潮水，席卷全身。和小楼里的同学进行精神联系的时候需要调动全部的精神力，因此也就间接的切断了与□□的联系，现在灵魂归位，该疼的一点也不少。
陆红绡突然有些后悔把张敏欣惹毛了，虽然那个女人说话不中听，但是拿来做止痛药还是不错的。
随即他又想要近在咫尺的那一群人，只怕今天晚上注定就是个苦难夜。虽然看不见，陆红绡还是让自己的眼珠子转了一下，气定神闲的招呼道：“丞相大人远道而来，罪臣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游明珏怔了一下，突然觉得眼前的情况实在是荒诞至极。那人穿着肮脏的囚服，住着狗窝不如的牢房，顶着被刑具划烂化脓的脸，全身散发的恶臭，低微卑贱丑陋的让人一看就倒胃口至极。此时他还能向第一次见自己那样用一种漫不经心，甚至是轻慢倨傲的口气和自己打招呼。
他哪里像个被酷刑折磨了三年的阶下囚，他分明还当自己是那个大启朝都得弯着腰，陪着笑脸谄媚的极位权臣。
不过这一刹那的震荡被游明珏很快的掩饰过去，然后又突然醒悟，那人的一双眼睛早就被戳瞎了，他哪里还需要小心翼翼的掩饰自己的心思。
“你们先下去，本相有话要与他单独谈谈。”游明珏吩咐一旁同行的大小官员和保驾护航的侍卫狱卒，等人都退开了，他才上前打开牢门，一猫腰钻了进去。游明珏穿着朱紫华贵的官袍，头发也打理的一丝不苟，双手负于身后。说不出清贵逼人，衬得这污秽的牢房和牢房里要死不活的陆红绡瞬间低到了尘埃里。
然而陆红绡是不会在意这些让人晕乎乎的对比，况且在他眼里，不管游明珏是绝世无双还是清贵高洁都与他无关。而他此时的丑陋和污秽，就更不放在心上了，活了几辈子，更脏更烂更丑的时候又不是没有。
“丞相大人不在府上日理万机，没事跑来找我做什么？”陆红绡等了半响，游明珏都不出声，便只好随便扯了个话题开口，反正和人说说话分分心也不错，“莫非是咱们陛下突然记起我的好，想要放了我？”后边那句话就纯粹是逗着游明珏玩了。
游明珏不想现在陆红绡都还有心思言语调戏，一时间摆不出合适的表情回应。好在陆红绡现在是个瞎子，他也不需要有什么顾忌。
至于他为什么会来死牢看这个人，游明珏也是自觉荒谬，只不过行刑之期迫在眉睫，他便管不住自己的腿，明知不该来却还是来了。而这话却又实难宣之于口，只得盯着牢房里的一处沉默。
陆红绡等了半天，也只听到游明珏浅浅的呼吸。原本他还想再调笑两句，却又收起了本就辨认不出来的笑容。
“丞相大人不开口说话，是被这牢房的优美的景致吸引了，还是被这些惨况给吓到了？”陆红绡语气平淡，“死牢里关得都是些穷凶极恶，罪大恶极的将死之人，这些人在世上莫不是悖逆人伦，行凶作恶无数，既不值得你可怜，也不需要你同情。”
陆红绡话一出口就闭上了嘴，颇为懊恼，说这些有的没的实在是掉价。
不过游明珏倒是绷不住笑了一下，虽然一闪而逝，却让这张看上去冷肃刚直的脸柔和许多，带出了一股惊艳的感觉。
身体废了，内力却是没废的陆红绡自然察觉到了那一声微弱的闷笑，气的甩了两个毫无力道的眼刀子。
游明珏见他眼球紫的紫，青的青看着极其骇人。
一时间心里竟然觉得痛楚难当，好似心脏被人用刀子划了七八刀，眼眶也涩的不行。抑制不住的想要去回忆这人以前那双灿烂的，几乎是将阳光星辉比下去的双眼。那时候被这人看一眼就恨不得把身家性命都拱手相送的人多多呀，多的能将京城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
等游明珏晃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手落到了那人满是血污的眼皮之上，还在轻轻的颤抖。
突然间，三年来为什么不肯涉足，却又在今夜冒着被满朝文武猜忌看轻，被皇帝疏远忌惮的危险而来的原因都明了了。
他不过是怕见到这个人，却又更怕再也见不到这个人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情不自禁的触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