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零落成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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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走完一圈，已近中午。我随她下了城楼，说：“本来，我一心以为回到德国就能见到你，没想到你为了看兵马俑，又跑来这里了。”
“也不能总是我围着你转吧？”她狡黠的朝我眨了眨眼。
见我无语，她立时又换了一个一本正经的表情——
“跟你开玩笑呢。我只是不想失去这个机会。这次因为教授的关系，我们可以进入秦始皇陵陪葬坑的挖掘现场。实地看出土情况和后来看展出，还是有很多差别的。”
“哦？”我会意，“可是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是读考古还是读艺术史？”
“这个还不懂吗？”不悔笑着昂起了脑袋，“学古代艺术史怎么能离开出土文物呢？”
“好吧，算我孤陋寡闻了。”我笑了，“那这个学期，你是把重点转到中国这块来了吗？”
“算是。上个学期，因为想见你的关系，我读了很多殖民艺术的东西，现在我要正本清源一下。”
“好吧。”我听了，又见她一副自得其乐的神情，高兴之余，也是感叹，为了能多一些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她费了多少心思？
“今天呢？还有什么安排？”
“今天一切都交给你。”不悔拉着我的手，快步往前走，说，“但是我们要先去见二哥，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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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的家在城西的一处大院中。对于一波又一波的拆迁，这所始建于清初的建筑能被保留下来，也算是一个奇迹了。灰墙黑瓦之间，二哥独居在这所大院的后院一隅。
我们走到后院角门，却见大门敞开，敲敲门环，无人应声，便走进去，穿过两屋间隙，只见后院天井中，二哥仰躺在竹藤椅上，却已睡着了，身边的小方竹桌上放着一杯余茶和一册《陆放翁集》。
不悔见此，瞬时放轻了脚步，向我努努嘴，意思是不要打扰他休息。
我自然明白，于是便悄悄同她在一边的方凳上坐下。
我见不悔目不转睛看着二哥，不由也将视线投过去——
不得不说，二哥年纪虽大了，脸上却没什么皱纹，头发也未见花白，英挺依旧。奇怪，此时此刻，我只觉二哥和我往日印象中的形象大不相同。过去，我总觉得他军伍出身，一脸严肃，让人亲近不得，而此时，他沉睡面容，却是如此和谧。
我见不悔盯着他看，不禁抿嘴想笑，却又不能发声。
不悔察觉了，回转头来，在我耳边轻轻说：“上回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二哥也很好看呐。”
我摇头一笑，轻声说：“那你好好多看看。”便站起身，想把那桌上的书拿来一观，却不想这个动作，到底把二哥吵醒了。
他立刻从椅上坐起来，见是我们，呵呵笑着说：“你们都到了，我却还在梦游。”说着，便站起身来。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不悔也站起来，上前去，大大方方拥抱了他一下，接着朝我嘻嘻一笑，说：“我还没看够呢！”
二哥显然不懂她在说什么，望向我问：“看什么？”
“啊……这……”我不知该怎么说。
二哥见我吞吞吐吐，不免摇头，说：“到底是什么事？”
“哦……不悔说你睡着的样子很好看。”我说出来后，自己先笑了。
二哥显然没有想到这个是“答案”，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望着不悔一脸笑意，自己也终于哈哈大笑起来，头却摇了又摇，末了，朝我再一笑，说：“看来，你是说不过她了。”
言谈间，已动手把我的行李放进屋里去，又招呼我们喝茶吃点心。我见他备了不少点心，我知道他素来不喜甜食，这些点心自然是为我们准备的。心思他果然一贯如此，表面平淡，内心却热情周到。
“路上还顺利吧？”他问。
“现在火车比过去快多了。”我说，喝了一口茶。茶水清冽，不是本地的茶，却是来自江南的碧螺春。
不悔毫不客气的捡了自己最喜欢的点心放到嘴里，笑着说：“我也想坐火车，但是没有时间了，只能飞过来，不过从咸阳机场到市区，一路上，西风残照，汉家陵阙，真是令人感慨。”
二哥点头称是，神情却有些黯然，说：“好个西风残照，汉家陵阙。我有时就觉得，西安就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唉，世上万物，终有一天，尘归尘，土归土，然而，真正美好之人事……”不悔拿起了《陆放翁集》，说：“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二哥听了这话，眼里明亮起来，不由微笑，说：“不悔，这话引得好。”
“伯伯喜欢陆游，有什么特别原因吗？”不悔翻开这旧书扉页，轻轻叹道：“这书，你翻了很多很多遍，都翻得这样旧了……”忽然，她似乎呆住了，疑惑的望向二哥。
我心有所感，看去，只见那扉页右下角，竟是一行娟秀小字——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零落成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