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雁飞云罗

55、身不能至

　　时光飞逝。三周过去。我渐渐习惯了新的生活。

　　如今，清晨起来，趁还不太热，洒扫一下后院，随便吃点东西后，就独自去往小村庄，同小昭直接在工地见面。不消多时，林子已到尽头。陡峭的斜坡直通路面，站在高处，能清楚看见前面下方是一片平地，许许多多的低矮小房子散落着，有些被涂上了颜色鲜艳的油漆，增添了一丝活泼的气氛。——我知道，几乎在所有的大城市的周边，都会有这样落脚的地方，聚集了很多在城市边缘谋生，却负担不起城市生活的人。

　　在这些房屋之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当然是那间在建的学校了。——基本结构虽已完成，但外墙还完全没有粉刷，屋上的瓦片也没上，玻璃窗都还没有装上去。经过一个星期同供水公司的交涉努力，本周总算恢复了部分供水。工人也陆续回来开工。对此，最松一口气的自然是小昭。

　　午休时，我照例同工人们一起吃饭，他们大都还很年轻，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这些日子中午太热，我让他们休息到下午三点再上工。我的通情达理让他们很开心，一个叫鲁贝托的小伙子当场就把我抱住了亲了一口，倒教我有些不好意思。

　　“殷先生，你放心，你体谅我们，我们不会延误工期的。”——小昭翻译给我听，笑着说：“你知道，我们这里做事是出名的拖沓，不过，这回大家做事都很认真。”

　　“工期延迟几天没关系。”我也笑了笑，看着这群年轻的工人，说：“重要的只有两点，一个是你们的安全，二是工程的质量。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负担着整个家庭的开销，所以安全是万万要注意的。而这个学校，则有可能是你们的孩子将来上学的地方。因此质量，也是一定要保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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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第三周周末，我终于得了一天空闲，便按着鲁贝托给我画的地图，走了三个多小时，到了波哥大的商业银行区。一路穿林越坡，幸而体能逐渐恢复，并不觉得很累。而沿途不断变换的风景，使人也在行走之余频添乐趣。

　　网吧很容易就找到了。但是接着就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这些电脑都没有装中文语言。我对着十几封来自不悔的邮件只看到一个个问号，除了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笑恨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一点，亦无可奈何，只得用德语写了一封回信解释。

　　掏出久已关机的手机，可惜信号虽已恢复，短信却久久不见踪影，也罢了，叹了口气，处理完挤压的工作邮件，走出网吧。

　　时间已近正午，太阳在头顶上火辣辣的晒着，心中的淡淡失落无法言说，然而更多还是对不悔的牵挂。散漫的走在林荫道上，入目的高楼大厦也显得暗淡。

　　坐在餐馆的露天座位上，我刚吃了几口生菜叶子，只听身后“hi”的一声，小昭摘了墨镜，笑着坐到了我面前。

　　“你真的走了三个多小时？”她问。

　　我点点头。

　　“厉害。”她大大一笑，说：“不过好像不太开心……”

　　我摇摇头，说：“没有。”放下了手中的叉子，轻叹一口气，心里只是有些疑惑，怎么这么巧她能找到我。

　　“是不是要这个？”她说着，从她的大手提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我装了中文。”

　　我再度笑着摇摇头，心说不可思议。

　　“别摇头了，快点看看，你的女朋友写了什么吧。”她说着，站起来摆好椅子，说：“过两小时，我再回来。”

　　“谢谢。”我要起身，却被她轻轻按下——

　　“不要这么礼貌了，好不好？我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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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度打开邮箱，心情和之前已经完全不同。十二封邮件，每封都有一页多长。不悔似乎恨不得要把一天24小时发生的事都一字不漏记下来。我知道了，她每天都吃什么饭，睡几小时觉，天气是晴转阴还是阴转晴，又或是冬雨绵绵，她的书看到了多少页，我也知道了，她已经收到了我的第一封去信，她是如何的开心，当然，每次结尾，她都会不厌其烦的叮嘱我要注意安全。

　　最近的一封邮件，写于三天前的黄山北海，杨逍带她去看看山中的冬景，竟然巧遇了游历至此的贝锦仪，不悔表示“老爸和贝阿姨很谈得来，看起来贝阿姨的心情好了很多，晚餐时多有笑容”，亦让我深感欣慰。

　　而随信的雪雾黄山照片忽又勾起我少时回忆，抬头再看眼前棕榈摇摆，艳阳天气，一瞬间，又有时空浑然交错之感。

　　我再用中文写了一封邮件，告诉她，我现在都读到了，身虽不能至，然而一切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写完，我低头想，什么时候，也能同不悔一起去看看别处的风景呢？如果去，先去什么地方呢？

　　正想着，小昭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大袋子又回来了。我连忙起来帮她搬过来。一拎，我就知道这重量，肯定是书了。

　　“买给学生的书吗？”

　　“是啊。”她坐下来，打开钱夹，把收据放进去，我一瞥眼，却看到一张照片，不由皱了眉头。

　　她认识无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