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昔江山谁共与》浙北

1、第 1 章

　　那日十二皇子来府上的时候，我只一眼就认出他来了。这不就是小时候总是爬狗洞钻到后花园来找我一起玩的文阑么！
　　那张脸分明就是小时的样子深邃了许多，再想想十二皇子的名字：司徒斓。是了，定是当初把“斓”字拆开写的告诉我。我心里一喜，这么多年过去，不晓得他还记不记得我。
　　趁爹爹低头喝茶，我向他眨眨眼，口中比了个“后山”的口型，他先是一怔，又会意的笑笑。
　　我看见司徒斓从远处走来，真真是君子如玉，温润的不得了。
　　我向他招手“阑哥哥！”不，应该是斓哥哥了。
　　他走到我旁边“冯小姐”我顿感诧异，但是又随即了然，这么多年过去，他对我生疏，也是应该的。但还是心下难过“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咱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的。。。”我看他挑了挑眉，以为他想起来了“想起来没？你以前总是爬狗洞来找我，小时候你也不爱说话，总是我说三句，顶多答一句的，像个小大人，恩，少年老成，对，是少年老成。而且还极好面子，有一次我问你，为什么总是爬狗洞来，你还恼了，好几天不来找我呢！”
　　他又是笑了笑，说“小时候的事情，不说也罢，不说也罢，现下里被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感觉面上无光呢！”
　　“是了，不该提的，怪丢人的，不过这里也没别人，对了，你怎的来看我爹？”
　　“哦，有些朝中之事，来找冯大人商议。”
　　女儿家是不过问朝堂之事的，这点我自是清楚，于是便转移了话题“斓哥哥，那你自八年前，便没再来，是为什么？”
　　他似是没想到我会这样问，掩嘴轻轻一咳，才回答“宫里有许多要学的，所以不能总是出来。”是了，他是皇子，什么都要用功。只是我当年不晓得，见他不来，悲戚了好一阵子，还道是时间长了，他倦了，寻着个别的人玩去了。
　　“这样啊，嘻嘻，八年前，你还是双狭长的丹凤眼呢，怎的现在变成双眼皮了？”
　　“这。。。”
　　他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爹爹的声音“月儿，不得无礼，快把手放下！”
　　诶。。。？我看向爹爹，见他一脸严肃，才反应过来，刚才不知不觉竟然越矩去摸十二皇子的眼睛去了。
　　我二人很是尴尬，不好意思的缩回手，我只觉面上一热，再也不敢看他。
　　他被父亲迎过去，临走前对我笑了笑。
　　我回了屋，自个儿坐在红木圆凳上发呆，不晓得八年之约，他还记不记得，应该，不会忘的吧！心里像有只小兔子，噗嗵噗嗵的，不安分。要是叫人知道，冯丞相家小姐，只见人一面，就对人家有意，不知道该怎么想。只是，他是。。。斓哥哥啊。
　　司徒斓来的次数越发的多了起来，我和他也是一日比一日亲近，终于，在一个阳光很是温煦的下午，他提了亲。
　　我爹在后花园的亭子里问我可是愿意？我很是羞涩的点了头，可是爹却长叹一声，说“月儿，十二皇子半年前曾经像霍大人家提过亲，可是你应当听说过，霍大人家的女儿霍文兰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她向每一个求亲的人提三个问题，十二皇子只答上来一个，霍文兰自然是不愿嫁他，即使是这样，你还是要答应么？”爹爹的话让我一怔，求过亲？难道那八年之约，他当真不记得了？只觉心里这一汪水，似是起了涟漪，久久不能平。
　　最后，我看着后院中依稀出现的两个小小影子，一个沉静如水跟着另一个小丫头满花园乱跑，还是向爹爹点了头，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我喜欢他。
　　那个曾经的八年之约，忘了就罢了。只要以后在一起，那些往事，都会淡去。
　　婚事筹备的很快。
　　嫁衣，新人，炮仗，入眼一片火红。
　　新婚之夜，喝完合卺酒，我再次发问“那个八年之约，你可还记得？”
　　他一愣“什么？”
　　我垂下眉，“没什么，是我唐突了。”
　　自此，我便是十二皇子妃了。
　　之后的一些日子，总有些人来上府拜会，今儿我就得见一个人，半年前，十二皇子向她提亲被拒——霍文玉。
　　初眼见她，坐在椅子上，那眉眼真真是说不出的熟悉，可是又偏偏想不起来，似被什么挡住了一般，我眯了眯眼“咱们是不是以前见过？”她细细的看了看我，一双丹凤眼闪过什么看不清的情绪，才说“想来是没有的，只是听那些算命的说过，陌生人之间觉着熟悉的，那一准是上辈子关系近的很，也许，文玉与十二皇子妃上辈子相识也说不定。”我笑笑“你还是叫我沐月吧，十二皇子妃太绕口。”我和霍文玉，一件如故。
　　司徒斓和霍文玉的关系，我是早就知晓的，只是我不晓得，他们竟熟悉到这地步，一个似是没有被拒，一个似是没有被提过亲，晚上备了饭，我看着他二人谈笑风生，那两张脸笑起的样子，竟有一瞬间，像是重合在了一起似的，看，多有夫妻相的二人！我仿佛觉得有些不对，似是二人之间多了些什么，细细想想，恐怕，多出来的就只有我了吧！
　　但我也并未生气嫉妒，有什么资格呢？人家是早就提过亲的人，而你不过是被时光打磨的只留下一丝模糊影子的人。能苛求什么呢？能在一起便也是极好了的，况且，霍文玉已经拒绝了，即使他二人都装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但也不能真的以为没发生。霍文玉这个人，虽然刚刚认识，但有些人是能让人一眼就认出性格的，她很直白，断不会耍什么底下的手段，既然当初拒绝，也不会后悔。只是，心里，有些难过。你教我如何看他心心念念着别人？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我本以为霍文玉心高气傲不会嫁给任何人，过了些时候，她竟应了太子的求亲。还记得司徒斓喝得烂醉回来，独自在书房里呆了一宿。那一夜，我独自在窗口看了满天的星星，直到天色微亮，晨光熹微。后来，即使我爹被降职，我也没有再失眠过。
　　皇上身体近来一直不好，司徒斓派人从极北之地取回天山雪草，得到皇上奖赏。太子一党就有人看不过去了，连夜上奏了司徒斓一本，说是十二皇子结党私营，招揽大臣。皇上对此十分不满，命人彻查，也不知是司徒斓证据销毁的不及时还是太子叫人作假，竟真的查出了些什么，也不太严重，无非就是一些送礼吃饭的小事，但若是在司徒斓身上，可就不是小事了，现下里他和太子正斗得厉害，再加上霍文玉嫁给了太子，新仇旧恨算在一起，这对兄弟都愿把对方打压到脚底再也起不来不可。
　　与此有关联的大臣都官降一级，我爹替司徒斓包揽了大部分罪名，剥去丞相之位，退为二品御史大夫。京都，似乎乱了。接到消息时，我正挺着肚子和霍文玉在花园里喝茶，四个月的肚子已经开始显山露水。闻言，我只摸了摸肚子，道了句“小桃，去拿件披风来，一会给太子妃回去时穿，要变天了。”霍文玉两眼盯着我“沐月，不管如何，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我向她微微一笑，“这是自然，他们男人间的事，与咱们女人无关。”只是，奈何男人之间的斗争却牵连着女人的斗争，这后半句话，我没有说出口。
　　待到晚上，我正在房中的美人榻上仰着，忽觉腹间一阵剧痛，一道液流顺着大腿向下蜿蜒，我捂住肚子，叫了小桃来。
　　一瞬之间，直觉天地恍惚，我仿似不知身在何处，只模糊感觉自己听到的小桃惊慌地叫和小肚的疼。
　　一醒来，司徒斓正在我床边坐着，我摸摸小腹，平的，里面少了一种生机，眼泪倏的就下来了，司徒斓把我抱在怀里，给我擦眼泪，用轻柔的语气说“月儿，不哭了，月儿，月儿，孩子我们可以再生，那些伤害我们孩子的人，我不会放过的。”我知道，他定不会善罢甘休。想起霍文玉盯着我的眼神和刚才司徒斓眼中的心疼，我心里没来由的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