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夏七宝

4、爱如朵花

　　蓝歌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展阳说那是月色下泛着温柔涟漪的一潭秋水，易格说那是让人神魂颠倒的一碗迷汤。
　　我认识她的那一年，易格是蓝歌的男友，展阳正在追求蓝歌。易格说：展阳是他的情敌。情敌这回事，就像长长的等线中突然长出支叉，平行变成三角，化简为繁。
　　易格很努力地想保持优势。如果变成一个等边三角，我知道我就失去机会了。他说。他太清楚展阳实力，对自己毫无信心。
　　展阳是海归派，美国留学回来后做了某国际集团的中国区总裁。他在一个派对上认识蓝歌，那时蓝歌负责公司的对外事务，当时正在与蓝眼睛的老外谈笑风生，展阳只看到一个身着海蓝色长裙的女郎在那里仰头微笑，头发直垂腰际，黑溜溜地射着柔光。展阳在心里不停地念：请转过头，请转过头来....蓝歌一回首，展阳便呆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展阳失魂。
　　蓝歌第二天便接到了展阳的电话，他很直接地告诉她他喜欢她，即日起便要开始追求她。蓝歌傻眼了，问我：会有这样的人吗？怎么可能，他甚至不了解我。然后兀自喃语：这么直接的男人......
　　她一直喜欢直接的人和事，逢有人兜兜转转吞吞吐吐便会不耐烦。俗事那么多，开门见山多干脆。她曾如此对我语过。
　　展阳直接把银白的宝马直接开到她楼下。蓝歌对展阳好奇，穿一袭白衣似雪的长裙就去了赴约。易格很郁闷，一个人躲在家里抽烟。
　　有人说，在一份爱里，谁爱得多一点，谁便是输家。易格从不觉得爱情是战争，何论输赢。但他也清楚，在与蓝歌的关系中，他们从来不是站在同一条线上。蓝歌太过温暖美好，他对她犹若仰望寒冬初升的红日。她走后，他突然想起简.爱。对这份爱无力，大局掌控权从来都在她处。
　　蓝歌对展阳说她已有男友。展阳耸肩，说他只为未来设想。从来对易格只字不问，吃完饭后高高兴兴地带着她去宁静的郊区兜风，在夜幕下与她赏星。他对她说：你的双眸，是那月色下泛着涟漪的温柔秋波。每一次约会，他都会在意外的地方意外的捧出一束百合送给她。你的高贵，连玫瑰都显俗气，只有淡香沁人肺腑的百合才配得上你。他这样对她说，英文说一遍，中文说一遍。
　　蓝歌醉了。
　　男人们都感慨说时下女子越来越坚强了，身上好像随时都披着厚重的战衣，刀枪不入。其实你不知道，所有的女子都有着一样的水晶心，蓝歌说。她的天平渐渐倾向展阳，他把她当作一个孩子般宠爱。
　　其实我并不是很坚强，其实我也不愿意这般冲锋陷阵。她这般告诉我。易格的仰望姿势，过了被崇拜的晕眩期，她突然清醒了过来，原来自己从不渴望被崇拜。
　　不，不是平等，我只要被宠爱。她说着，笑靥如花。
　　易格很努力做着挽救。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将来一定会后悔的，努力了，至少将来对自己也有个交代。他这样对朋友说。她曾经很喜欢他做的菜，说是足以媲美酒店厨师，当时他总是忙，做得很少。这一段时间不管多忙多累，做一顿美味的菜式成了他的生活重心，然后努力保鲜呈现在她面前。
　　然而女人的心去了便是去了，九牛十马也拉不回来。她把它们放在饭桌上，盛装与展阳赴约，回来时已是饱餐，桌上的佳肴也成了冷盘，便倒进了垃圾袋里直接丢进了垃圾桶。某日易格深夜上来想探访蓝歌，伸手熄烟时只见垃圾桶的白色的塑料袋里装着许多菜饭，凝目一看，可不全是自己做的那些，顿时心凉如冰。
　　次日，他把她家的钥匙速递送回给蓝歌。蓝歌也是清楚自己的心，挂了电话过去告诉他收到了，再无他言。易格挂了电话后坐在沙发上抽烟。有泪自眼眶中涌出，他伸手用力地擦。它不停地涌，他就不停地擦。秘书走进来，只见老板两只眼肿得怪异，禁不住就扑哧一声笑了开来。
　　从此，这爱成了他一个人的事，与她无关。那厢子，展阳坐了正，成了蓝歌的新任男友，成双结对地出入各种场合，他们很开心。
　　日子迈着它的步子继续一直往前奔，二次大战也没让它停下来，何况只是这仅关三人的一场春花秋月。伤痛和甜密，悲惨和欢乐，它张着大口黑洞一般地来者不拒地吞噬一切。
　　有空的时候，我常去探望易格。
　　他开始会说许多高深莫测的话。关于爱情，他的新格言是爱如朵花。我问是什么意思，他笑笑摇头不语，只说：自个领会去吧。我把这句话转告给蓝歌听，蓝歌在电话那端沉默良久，然后一声长叹。也是意味深长。
　　他们都知道的。
　　独得我，傻傻地暗自这爱如朵花爱如朵花...地猜测下去。
　　爱如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