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山雨欲来（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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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火车，下车直奔老师家。去了才知道，老师生病了，估计返聘也不能继续了。
齐哥问我，“你想去英国么。去英国我可以帮你办手续。你这种情况，是我姥爷要的学生，他不在，你也没法好好念了不是，还是准备你就这么考试参加大考。”
我也不清楚，想给我妈打电话，问问。结果电话永远接不通。
急的我眼泪噼里啪啦的掉。齐城，在白炽灯下的光头晃得我特别晕。甚至恶心。
我抹抹眼泪说，带我去看看老师吧。
我去医院看老师的时候，老爷子说，怎么耽误你了呢，还以为你能是我关门弟子呢。你去英国吧，让大齐给你办。一阵阵的咳嗽声，有昏沉沉的睡着了。
我没吱声，我不可能去，爸妈都市双职工而已，供我一直是紧巴巴的，我怎么可能去英国，那个消费像是喜马拉雅山一样高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齐哥吧车子停在了路边。
“冯佳佳，你不想去英国？”
“没钱。”对于齐哥，我说话一直都是直来直去了。
“你别小孩子脾气，现在你想这么进美院不可能的。”
“别管了，我回去，补文化课，我要轮班了，进不去快班，我就更不可能进美院。”
“格拉斯哥美术学院，你去学版画，我可以找我的导师。”
原来齐哥也是学美术的，版画出身的。
“我妈根本供不起我，我想在国内，便宜一点。”
“冯佳佳，那你就去俄罗斯，那还便宜点，列宾美院，都行，你在国内，你出不了头的，我姥爷说了，你循规蹈矩在有两年，基本就没什么发展了，晚半年，你在来找他，他都不会收你。”
这种艺术的东西，我也许一直执着于我的反叛，家里人的不同意，刺激了我的肾上腺素，让我愈挫愈勇。但是真正的灵性，我勇敢的承认，我的确不行，原先在画室，老师说我最多能上个好的综合大学，因为我的文化课够。
我勇敢，我勤奋，可是十多年的反复，我小拇指关节上的茧子和景物的石膏都把我框在那个我自己设置的框架中。一个矛盾的人，一个自己就和自己冲突的人。
对于这样的判断，我无话可说。
“冯佳佳，你想过没有，在国内，基础训练一遍一遍，把你最后的那点儿感觉都磨灭了。你能怎么样，浑浑噩噩的当个小设计师，一辈子碌碌无为？”
“可是我没那么大的野心，如果可以，我宁愿安静的做个小角色。”
“那你还来美院干什么！你不是有野心的么！如果你去俄罗斯，我可以帮你找一个便宜的地方，和你在国内一样，至少你不会因为钱而发愁。只会比你现在好。”
“你为什么一直让我出国，国内不是很好？我就不能再国内上个不错的大学么。”
“冯佳佳，你是我姥爷想收的，至少不会让你比现在查，这是他给我的要求，在国内会有比美院还好的么，在美院，你以为你是想进就进的？”
我以为老爷子会给我找个老师让我在美院学习的。但是。
我每天去一次医院，上午病房中不曾冷清，老爷子一辈子的学生太多了。下午，老爷子闭不见客，只是我在病房里，看着老人一点点的憔悴。但是还是很乐观。
可是那天的下午，我本来给齐哥打电话，问问他，老爷子今天想吃什么，每次去，我都拿一点儿小零食。一起消遣大半个下午。
可是电话怎么都不通。
我拿了一袋子的糖葫芦，想在护士站分给值班护士一些。可惜护士站没人，往里面的走廊走，门口那么多人，今儿是怎么了，老爷子下午不见客人的。
走进去，我一袋子的糖葫芦啪的掉下去。
“冯佳佳，你来了？你去接一下丧事服务公司的人，他们这就上电梯了。”
我怕昏沉沉的向电梯口走，不到一百米的距离，我觉得怎么都走不动。
不到半个月，老爷子下午只让我过来，陪他看看以前的照片，聊天。护士长说我们俩人一到下午就开始茶话会，吃吃喝喝。我并不知道，老爷子那时候吃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了，但是他总是让我陪他吃我买的零食，给我讲故事，在冬日里的下午，暖气足足的，我瞌睡了就趴在床边儿睡觉。他不讲我以后要怎样，只是一点点的说着他的过去。
叮！
电梯开了。
“你好，我们是服务公司的司仪。”进屋子，齐哥有条不紊的和司仪交涉，不时的打折国际长途，老爷子一双子女都在美国定居，孙女在法国学设计。现在只有齐哥一个人，不断来的人，站满了房间，阳光晃在老爷子苍白的脸上，暖气还是足足的，可是我冷的要命。
司仪开始做善后工作，齐城让我出去买一点儿供果。
我默默的往外走，出了住院大楼，坐在那个公园里看每个人。
有的人因为病痛，苦不堪言。在我眼里，至少却还是活着。
有的人陪在爱人身边，甜蜜的可以征服病魔。
也有父母欣喜于孩子的康复活着痛苦于孩子无可救药。
形形色色中，我看见一个特别熟悉的外套。那个背影，我往前快跑，踩在没清干净的冰上，摔在地上，五米前的人回头。
“爸！”
“佳佳，你怎么在这。”
“你呢，你怎么在这。”
“……”
“她又是谁。”
“……”
我已经站不稳了，一个下午而已，此时夕阳的余温都不在，昏暗暗的空气，并不白净的雪，配上我，就是凄凉两个字儿。从脚底板儿冒凉气。
一个男人此时的沉默，会让所有的挚爱跌入谷底。恰好，我这个不善言辞的爸爸，选择了一言不发。
我想问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想问问，我妈知道么。我想问问，我该如何面对。可是，我问谁。谁又能在这时候扶我一下。这个女人又到底是谁。
我有一种报复的心理，却让我平静的很。
“你管她，那我呢。”我想听到的是，这一切都是暂时的，这只是一场误会。
“佳佳，你永远是我女儿。”一句话，我再傻也该知道，我那个看似美好幸福的家，已经不复存在。
“我以为你因为道德感，因为爱情把这些都忘了呢。”与其你这样，真的不如你狼心狗肺，一切都进入复仇模式。这样，我该如何面对你。我想转身走掉。
“佳佳，你爸爸也就给我送终，他始终还是你爸爸。”这个女人尽管已经形如枯槁。也许长期的病痛折磨着她。化疗让她面色发黑，一脸的暗斑。棉帽子下，也许已经是个光头了。但是微弱的路灯下，还是知道，她年轻时候的容貌，这是个美丽的女人。眼睫毛都不在了。可是，是不是真的有爱情，那双眼睛，我至今忘不掉，那种眼神，安和动人。
可是我却觉得并没有一点点激起我的怜悯。
“你是谁，我认识你么，你跟我说什么。”声音不大，每个字都带着我的冷。她本不该出现在我的生命轨道的！
所有人的缄默。让时间变得更慢。
“好，既然你还管我，那我告诉你，我要去俄罗斯留学，列宾美院，至于原因，我想你也不想知道吧，那你给我那学费吧。”我口不择言。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最后每个人都想用钱来作为一种惩罚手段了？
我爸是一个很享福的男人，自大结婚后，大学老师的妈妈，把他伺候的舒服的不得了。每天换衣服都是我妈在想着，有的时候冬天，都是我妈给他洗脚。可是，在寒冬里的那个样子，其实我很是心疼，大概有一个多月了，一直在医院伺候一个病号，我当然知道这并不容易。他的确是老了，我妈的性格，火爆的要命，知道这个消息，必定要有一次世界大战。
但是我其实心里是恨恨的。凭什么，我好好的一个家，就散了。那个女人，那么重要？超过我？他算什么，何时闯进来的！
那个老了的男人，让我恨不起，却难过的没法呼吸。有时候，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又或者是，对我自己的可怜？
气压太低了。北京的天黑了。一股尾气的味儿。压得我缺氧。有点儿眼冒金星。
“冯佳佳，你吓死我了。”齐城在身后喊我。“你买好了么？”这个高大宽厚的影子叠加在我的影子上。也算是这时候的一种安慰吧。
“没有，我这就去，你忙吧。”我没回头看他，也没道一声再见和每个人。
没有任何言语的我，选择扭头走掉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山雨欲来（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