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战止战》思岚

2、（密谈）

　　开皇二十二年，一月十七。朝廷接到陈国遗臣叛军的消息。

　　曾率军南下灭陈，立下赫赫战功的太师——杨素，自请一万精兵，前往歼灭。此议一出，朝野震动。据报，此次叛军少则数万，多则十万。杨素虽多权略，乘机赴敌，应变无方，但如此兵行险招，试图以一当十，着实不像其一贯作风。

　　一月十九。杨素深夜面圣，不知用何种方式，竟劝动了隋文帝，同意他出征。七日后，一万人的军队从长安出发，一月后抵达长江南岸荆门山附近，安营镇守。（注1）

　　————————————

　　三月的江南，不见得都是草长莺飞。大军在此安营一月有余，主帐里，依旧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出。

　　长河落日。江岸峭壁千寻，峥嵘突兀。抬头望去，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十二岁的杨拓，独自站在江边，一蓝一褐双瞳中，泛出不符合他年龄的苍凉。

　　“杨拓，杨拓——”身后传来脆生生的叫声。他诧异的回头，先入眼的是一双藕荷色的绣鞋，再抬头看，一个十五六岁的，穿着豆青色小袖衫、牙色高腰长裙的小姑娘，用焦虑的眼神望着他。

　　“你、你胆子倒是够大。杨素大人刚才、传令找你呢。”小姑娘跑的气喘吁吁，一脸的哀怨。

　　当今隋朝太师杨素，带兵严整冷酷，对其座下唯一的弟子杨拓，更是百般苛求。方才杨素传令召见，他竟不见踪影，陆云瑕这才出营寻找。他这样子，居然是在——看风景？！

　　“陆姑娘。你怎知我在……”杨拓并不太喜欢陆云瑕，可他自己也说不清缘由。

　　“今天不是轮到你们队巡营吗？你是偷偷跑出来的？”陆云瑕眯着眼，审问般的看着他。被人撞破自己的心思，杨拓有些尴尬。是了，难怪不喜欢她，因为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

　　“你刚才说……师父他，要见我？”杨拓定了定心神，问道。

　　“是……我听传令兵说的。”

　　杨拓扭了头就往军营方向走。这是他第一次随军出战，杨素将他安插在前锋营内，什么都没吩咐。就连最疼爱他的韩腾将军，也总是避开他热切询问的目光，神情中有隐约的疼惜和无奈。（注2）

　　一个月的按兵不动，今天忽然传唤他，师父，到底在想什么？

　　陆云瑕追了上去，急切的提醒着：“杨大人看着心情不太好……”杨拓低头，看见地上被绣花鞋踩出了一朵朵小花，鞋底的玄机，透露了小女孩灵动的心思。杨拓看了只是苦笑，都已经那么大的人了，还是那么跳脱的没个正形。

　　“陆姑娘，时候不早，我护送你一同回去吧。”

　　本以为她会笑着答应，可她却撇撇嘴：“我……师父吩咐我来外面采药，你快先回去吧，让杨大人知道你擅离职守，又要挨军棍。”说完，小姑娘挥挥手跑远了。

　　也罢，杨拓心想，这姑娘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

　　————————————

　　杨拓赶到军营时，已是日薄西山。

　　主帐外，兵士见到杨拓，想进去禀报，杨拓却挥手阻止。直觉告诉他，还不是进去的时候。帐子里已经点了灯，几位将军应该都在。杨拓逼缓了呼吸，静静的听着。

　　“据探子密报，此次叛军，约有七八万之众。如算上军属，可能超过十万。”

　　“太师的意思是，不论妇孺老幼，一律斩杀。属下以为，并非上策。”

　　“属下附议……”

　　杨拓愣住了。十多年前，师父奉旨灭陈时，自己还不在师父身边。只知道师父顺江东下，舟舻被江，旌甲曜日，几次大获全胜后，却对俘虏不杀不辱，慰劳后全部释放。此次南下，面对的依旧是旧陈遗臣。怎会变得如此……

　　这时他突然感到，帐□□出一道犀利冰冷的目光，越过星火摇曳的烛光，透过激烈争辩的将士，穿过营帐灰黄的幕布，将他直直钉在了地上。

　　是师父。自己在帐外偷听，终是被发现了。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帐内的声音，难辨喜怒。

　　杨拓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掀开帘门。

　　——————————————————————————
　　注1：荆门山位于湖北宜都市西北、长江南岸，史称“全楚西塞第一关”
　　注2：杨拓是北周皇室后裔，韩腾是其家臣，众将士中，只有他知道杨拓神器转世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