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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十一回(下)血溅刑场临托付 ...

  •   行刑的侩子手长着一张腰子脸,脸上还老大一块疤,疤收痕时收的不齐整,坑坑洼洼的像半夜被老鼠咬过的馒头。
      说这大疤还有个说头。
      这侩子手以前杀牛营生,养活全家老少。渐渐,牛杀多杀腻了,便改行杀起了人。这杀人可不简单,得人高马大,得心狠手辣,得眼快刀准,还得六亲不认奉命行事。前三个可天生,可勤练,最后一个,往往想干此行的人就卡在这个槛上,谁没父母双亲,兄弟姐妹,邻里相亲。毁了全家名声,让家人出门无脸见人之外,自己还获了个臭名昭著的骂名。
      侩子手的六亲不认也许也是天生的,不然那侩子手如何会心甘情愿干此杀不同人等的行当,怎会被恨到极点的邻里六亲拿了铁搭狠敲的头颅鲜血淋漓,缝补了十几针,吃了半年的药,好歹保了命。不过,如此倒好,他反而死心塌地干起杀人的行当。
      崔大人当知府那会,杀的都是大逆不道之人,手起刀落,解气,过瘾,倒是博了些好名声,说这侩子手专杀坏人不杀好人。可眼下,这侩子手要杀崔大人的头,那果真要拿出六亲不认的勇气,难道果真的不怕与心惊胆战。
      他的脸毫无表情,像死脸,他的眼半开半闭,像鬼眼,他的手始终握着拳,像打手。可有一点他不像,不像人。他往台上一站,的确人高马大,表面上是威压,暗里是麻木,就像打了麻药,像一滩死肉。
      许捕快一声令下,“行刑。”
      台下面的人群呼啦一下往后退了二步。外围发出哄声。
      侩子手一伸手从背后拔过大刀,刀柄上系着一根红带,刀口开着深深的血槽,刀尖尖头向上微翘,像极了一把匕首。
      好一把刀,好一把杀人的大刀。
      侩子手一只大手紧握大刀,另一手甩在背后,叉开双腿取了个马步,随后舞刀上下比划了几下,只见刀锋逼着阳光透亮,威风凛凛。侩子手那两下,花架子忽弄人,临刑前的作派,给自己一个壮胆。
      紧接着,一个兵丁把早已准备好的白浸浸的烧酒,倒入一只蓝花边的瓷碗,走的毕恭毕敬的端上来。侩子手双手捧过,先自己大喝了一口,第二口酒液在嘴里过嘴片刻,然后对着刀面噗的喷了上去,刀面淋了酒,阳光里一晃,更加夺目逼人,杀气腾腾。侩子手大吼一声,一随手将碗往地上摔的粉碎。
      又一个兵丁,又一只蓝花边瓷碗,又倒了些白浸浸的烧酒,快步走到崔大人脚边,一猫腰,揪住了他发辫,把碗沿伸到了他嘴里,一抬手灌了下去。崔大人只喝了一半,另一半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不过瘾,再来一碗。”崔大人喊道。
      兵丁回头看着许捕快。许捕快又回头看着罗公公。罗公公点点头,许捕快便朝兵丁一挥手。
      于是,兵丁又急忙倒了一碗酒,大跨步端到崔大人身边。
      “扶我起来,让我喝个尽兴。”崔大人又喊道。
      兵丁茫然不知所措。许捕快也有点犯难。罗公公发话了,“就依了他,料他也不敢乱来,都临死的人了,就让他临死也喝个痛快。”
      又跑过去两个兵丁扶起了崔大人,崔大人晃悠悠的站实了,问兵丁要了那酒,却不让他喂,自己咬住了碗边,然后一仰脖,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喝罢,嘴一甩,碗飞在地上碎成两半。
      “哈哈哈。”崔大人大笑,回头对侩子手道:“好,来吧,来个最痛快的。”
      那侩子手木在那有点呆。临到真的下刀了,侩子手真的有点犯怵。
      “崔,崔,大人。”侩子手说时不敢拿眼睛看,可刀还紧握在手。崔大人瞧都没瞧他一眼,眼光却落在刀上,“刀磨锋利了,好刀。”
      侩子手心一紧,差点手松刀落。
      “呵呵,今天看你的手艺了。”崔大人咬咬牙,“往日里看你手快刀快,今日也见识见识。”
      “大人。”侩子手心慌的快跪下了。
      罗公公一付神气活现的样儿,站出来说话了。“崔大人,临死还有什么话说?”他摇着扇。
      崔大人看都没看,呸的一声,一口血痰吐在脚下地板上。
      “嘿嘿。”罗公公奸笑,“那就请上路吧,崔大人。”
      崔大人抬头望望天,天空灰蒙蒙,低沉沉。“滚开。”他大喝一声,自己轻轻跪下,又趴着慢慢把头颅枕在刑架上,然后闭上眼睛,一动不动。整个刑场空气凝固,令人窒息。风也停了。
      突然,他睁开了眼,努力寻找喜鹊刚刚站的地方,见喜鹊还在,他嘴角微微一笑,声音很轻的道,“我儿,重生。”
      尽管声音很轻,但喜鹊听的清清楚楚,她满含泪水,深深的点头默许。
      崔大人又闭上眼,再没有睁开。
      再看那侩子手,斜提了刀,轻步走至崔大人身下,他只迅速看了一眼下面之人,然后伸出了大刀,只见他抬头一刹那,大刀也几乎同时下去了,光影一闪,刀落头落,殷红的鲜血喷高一丈有余,落下像血雨满地。与此同时,看台下的人,有侧脸,低头不忍看,更胆小的拿双手捂了脸,全不敢出一点声。
      崔大人身首异处,人群中才一阵呜声,好似天空打雷。
      喜鹊只看的晕了过去,好久才苏醒。醒了,嚎啕大哭。
      喜鹊替崔大人料理后事。幸亏有大牢里的那个兵丁帮忙,两人才把事情料理的周全。
      喜鹊手头没现钱,就把手腕上的银镯当了,替崔大人置了口薄木棺材,衣裳也来不及置办,原来身上的那一身将就。可怜了那身首异处的尸体,好在崔大人生前为人不错,以替别人收尸为生的伙计,拿针就着麻线缝补,总算给了他一个全尸。
      三人租了辆板车拉到后山腰,挑了个风水尚好的地方,草草地埋了了事。喜鹊心悲的已哭不出了声,两腿一软,瘫坐地上。
      说来凑巧,崔大人的坟墓与那崔夫人的处在临近的山坡,相距百米,遥相呼应,一眼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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