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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chapter6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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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第二日,苏北感冒好了大半之后,甘南特地寻了个机会邀功。
“你还记得你昨天干什么了么?”他勉励说得平淡,不想居功自傲。
还带着点鼻音的苏北眼角带笑地看他,轻轻应道:“嗯。”
甘南瞬间产生一种苏北还是昨天的苏小北的错觉,几乎忘了今天早上是谁准点叫自己起床、如何趁着自己的起床迷糊劲,毫不手软地调戏自己的情景。
于是他一时忘了自己的目的,笑意盈盈地凑近他,语气温柔道:“生病了就那么粘人,嗯?”
苏北认真地纠正:“只粘你。”
甘南与他对视半晌,盯着他漆黑的眼睛,像是要被吸进去似的,好一会才回过神,挫败地把头埋到他肩膀上,喃喃道:“不带这么犯规的,不准卖萌不准甜言蜜语……害的我都忘了我想说什么了。”
说情话永远淡定无比的苏爷伸手揽着他的后脑勺,略微调了调坐姿让他靠得更舒服,侧头对着他的耳朵温声道:“不喜欢听么?还是不喜欢我粘你?”
他虽然说的是问句,语气与神色却都十分笃定。
甘南抬起头,挑眉笑道:“别模糊重点。”
“那请问甘少爷,你的重点呢?”
甘南想要自夸又有点不好意思,只好旁敲侧击道:“你知道你昨天有多难伺候么?”
“嗯?”苏北洗耳恭听。
“我要去厨房煮个粥你非得跟着,你说你能站得住就罢了,站一会儿就腿软,一声声地喊我……我给你送到沙发上看电视吧,看了会儿又喊我,你说这么煮出来的粥能好喝么?不好喝你就忍了呗,还委屈地看着我说不好喝……”他说到这里就想起昨天苏北那湿漉漉又委屈又可怜的小眼神,实在销魂地让他怀念,于是心里话不自觉就脱口了,“平日那么冷冷淡淡的一个人,撒起娇来杀伤力真是太大了。”
苏北看着他明显陷入自己情绪里的表情,不由得笑起来,低低道:“喜欢么?”
“喜欢。”甘南回神,认真道,丝毫没察觉又被带跑了思路。
最后是苏北于心不忍,笑意更深地柔和了面孔的轮廓,轻轻道:“辛苦你。”
谁知好容易等来这句话的甘南却不开心地皱起了眉头,不满道:“我们之间谈什么辛苦。”
苏北却是没理会他自顾自地道:“但是我不会因此感激或者内疚,因为这是你的责任,你本来就该照顾我。”
他的神色坦然,说得理所应当。
甘南闻言终于眉开眼笑,沉声道:“当然,你是我的人。”
且不说二人如何将小病当成小别,蜜里调油地胜了新婚。
终于,一个连着请了两天假一个连着旷了两天课,在腻腻歪歪地闭门不出了两天之后,在周四那天去上了课。
甘南上午没课,于是陪着苏北去上课。
到了教室发现后排几乎全满,二人只好找了第二排的位置,坐定之后发现陈旭东同张华在第七排,于是甘南便想着去打个招呼。
说起张华,这人倒是相处久了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除了一如既往地在钱财方面比较抠门并且斤斤计较、以及晚上偶尔要挑灯夜读影响三人睡眠质量之外,其他的倒也算是中国好室友的典范了。
尤其是在苏北和甘南搬出宿舍以后,陈旭东同他倒是关系近了不少——其实据陈旭东所言,某次他重感冒,没力气下楼买饭,是张华主动提出帮忙带饭的。
人就是那么奇怪的动物,他们会为了一点点的小恩怨厌恶一个人,也会因为一点点的小恩惠认可一个人。
“是不是以为我们还请假呢?怎么也没给占个座。”甘南把手里提的小盒子放到桌上。
来学校的路上有一家蛋糕店,新鲜出炉的蛋挞十分有名,一般甘南都会在周四给他们各带一个当餐前甜点。
“谢了。”张华笑着接过,“陈旭东说不知道你俩来不来,而且今天我们起晚了,只剩两个座位了。”
“不能再宅了,快懒出虫了。”甘南笑道,又转头对陈旭东佯怒道,“也不见你来个短信电话关心关心我俩,不过咱大人不记小人过,蛋挞趁热吃,争取再长长个儿。”
平日里必然默契地插科打诨的陈旭东却垂下眼避开了他的目光,一边掏钱一边说:“以后不用给我带了,吃着腻。”
甘南挑眉,心里疑惑,不过面上却淡笑道:“给什么钱,下次你请我吃个面不就好了。”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二人心知肚明,每周一次的蛋挞基本上都是甘南请他吃的。
陈旭东是从经济不太发达的A省来的,家里又是在小镇上,来到物价高了不止一倍的H市,生活就有些拮据。然而难得的是,他虽然手头紧,但人却很大方,大家互相请个客什么的也从不推辞,要说这蛋挞也是甘南跟他饶了很久才让他心安接受的。
毕竟甘南想着四人同一屋檐下住四年,没必要每笔帐都算得那么清清楚楚,而且陈旭东也不是爱贪小便宜的人,偶尔就请二人吃顿便饭,也算是一种回报了。
付出的心意被感知,并且能够予以为报,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加深感情的相处之道了。
然而这一回陈旭东却是铁了心要给钱。
甘南本来就对他今天反常的举动十分纳闷,口气也不由得硬起来:“说了不要钱,中午你请我吃个面不就好了?”
陈旭东蓦地站起身,面色阴沉道:“甘少爷是不是看不起我?怕我连个蛋挞钱都出不了是不是?”
此时离上课不过五分钟,教室里基本上坐满了人,这边动静大了,几乎所有人都转过头看热闹来了。
甘南是最讨厌被自己认定的朋友以这种口吻叫“甘少爷”的,尤其在父亲身陷囹圄之后,这声“甘少爷”听来更像是讽刺他当年的不通世事。
张华皱眉道:“陈旭东,你说什么呢。”
他自然是知道的,毕竟之前几人不熟的时候,他看甘南大手大脚的做派也曾出言讽刺,却被苏北神色凌厉地警告过。
陈旭东话出了口也有点后悔,但是他此刻心乱如麻,正暗自纠结,只好缓了缓口气不耐道:“我要给钱你就收着,你本来就没有义务请我。”
甘南盯着他正要开口,却见苏北走到这边,伸手接过钱,淡笑道:“陈旭东把面钱给你了,自己买还不会?”
他嘴上开着玩笑,手里却不容拒绝地拉过甘南。
甘南叹了口气,转身前对陈旭东道:“我不知道你今天抽什么风,你正常了咱们再谈。”说完还笑了笑,倒是真的有了沉稳男人的雏形。
苏北别有意味地看了陈旭东一眼,笑道:“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陈旭东大概正好赶上了。”
众人闻言皆哄笑起来,于是这场不大不小的闹剧就此掀过。
“首先确定积分域,由y=x,y=0,x=1三条直线围成的区域是这样的,然后依次积分……”
几何与多元微积分的任课老师是传说中D大最年轻的副教授——陆秦,年仅二十八岁,比这帮机械学院大二的男生们只大了七八岁。
陆秦长相端正,五官深刻,但可能是知道自己年纪太轻的缘故,加之出于为人师表的觉悟,时常面无表情,努力让整个人显得严肃。然而他明显低估了“面瘫”这个词对而今女孩子的吸引,在他接二连三地拒绝了在他看来已经“道德沦丧、没有纲常”的新时代女学生的表白之后,终于不甚其烦地自请调去教机械学院的微积分。
他维持着平板的语速徐徐讲来,于是认真听课的听得津津有味,昏昏欲睡的睡得天昏地暗。
“你说陈旭东是发什么疯?”甘南写了会儿翻译作业,有些心浮气躁,还是忍不住探究。
苏北还有点感冒后遗症的没精神,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闻言漫不经心道:“你管他做什么。”
甘南却认真道:“大家是朋友,要是有什么事说出来一起解决得好。”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如果认定了你是朋友,就会急你所急。
这也是苏北最为之倾心的一点——人总是为自己没有的品质所倾倒。
然而这个好品质把握得不好会演变成一种缺心眼的圣母白莲花,所以苏北引导了一句:“如果他把你当朋友,到时候自然会跟你说。”
甘南点头,换了个话题道:“咱们中午吃什么?”
苏北正要取笑他除了吃什么都不关心时,却听讲台上传来一道不急不缓的声音:“这位同学,你坐在这么前面还敢明目张胆地讲这么久的话,不如来解一下这道题?”
甘南慢吞吞地站起来,看着面前年轻有为的副教授托了托无框眼镜,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老师我不会。”他坦然道。
陆秦显然没想到会得到那么直接的答案,怔了怔才严肃道:“不会怎么不听。”
甘南看他表情认真,只好挫败道:“老师我是外语学院的,不用学这个。”
陆秦更加茫然,疑惑道:“那你来干嘛?”
甘南神色真挚,煞有其事道:“我本来是机械的,想来回味下工科男的生活。”
陆秦哑然,脸色沉了沉,正要训斥一二却见旁边的男生施施然地站起来,淡笑道:“老师,这题我会,我来吧。”
“你是谁?”他皱眉道。
苏北莫名:“苏北。”
陆秦闻言却缓了缓脸:“苏北啊,王老师在办公室夸了你好几次,那你来做做这道题,看有没有更好的解法。”
于是成功逃过一劫的甘南悠闲地坐下,目送苏北身姿挺拔地一路上了讲台。
陆秦看完苏北的解法,赞许地点点头,然后转过头对甘南严肃道:“以后回味过往也不要随意讲话。”顿了顿他又爱才心切似的补了一句,“就算要讲话也别跟苏北同学说。”
于是苏北在一片偷笑声中,踏着祥云般回了座位,他在桌子底下摸到甘南的手,在他手心里捏了捏,权作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