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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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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年除夕。她和何川两个人在厨房准备年夜饭,忙得满头大汗,却说说笑笑,不亦乐乎,小小的灶台旁,满是过年特有的喜悦。
她将最后一个饺子收口,让尾端稍稍向上翘起、捏牢,一只活灵活现的鱼形饺子便在她的小手里诞生了。她把它轻轻放在案板上,与其他包好的鱼形饺子并列在一起,倒像是一支鱼儿大军。她满意地笑了,不顾满手的面粉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蹭成了一个花脸。何川见状,放下铲勺替她擦了擦脸,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笑道:“好啦,今天你帮了不少忙,一会儿何姨来负责下锅就行,你去外面把子易喊回来吧。这小子一练起剑来就连吃饭睡觉都能忘到九霄云外,也不知道到底像谁……”
“嗯!”她应了下来,披上一件外褂推门出去。虽说这云鹤谷在冬季也不甚寒冷,鲜少下雪,即便落了雪,也触地即融,纸片儿薄的一层也积不起来,但是在这腊月数九的天气,还是要多穿一两件的。
本来以为姚子易就在门外不远处练剑,然而杨晓萸在房子周围绕了一圈,也没看见半个人影,于是她把手聚在嘴前环成筒状,大喊道:“子易——饺子要煮好啦,快回来吃饭——”
待她回声荡尽,云鹤谷里还是一片静悄悄,也不知道姚子易跑到哪里疯去了。她觉得不管如何,还是先跟何姨说一声为好,便拉开房门,探头道:“何姨,子易没影儿了,我去林子里找找他,没准儿又追狐狸黄鼠狼之类的去了……何姨?”
没有得到何川的回应,只听到锅中的水沸腾了,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杨晓萸带着一脑袋的疑惑进了厨房,果然连何川也不见了影踪!只有她包好的小鱼饺子像是煮熟了,翻着雪白的肚子,随着锅中的沸水起起伏伏。她嘟囔着这对母子的不靠谱,熄灭灶台捞出饺子,连同方才何川做好的一盘糖醋排骨、一盆鲫鱼豆腐汤一起端到饭桌上。
她刚摆好饭菜碗筷,便听到有人在轻轻敲门。今天真是奇了怪了,云鹤谷这方圆十里除了他们家也没有别人住了,好几年也难得有外人来访,今天是怎么了?子易和何姨在跟她开玩笑?
“谁呀?子易还是何姨?门又没闩上,敲什么门……”
杨晓萸边说边开了门,眼前倒是没见着什么人影,只是脚下“咚”地一声,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她顺着向下一看,顿时吓得捂住了嘴,连叫都叫不出来:满身是血的姚子易倒在她脚下,了无声息,不知是死是活。
她壮着胆子蹲下身去推了推他:“子易、子易……你别吓我……!”
然而姚子易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杨晓萸噙着泪花儿,哆哆嗦嗦地伸出两根手指,去探他的鼻息。她在他鼻下探了又探才敢确认,姚子易真的没有呼吸了——她“哇”地一下哭了出来,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姚子易的皮肤——冰冰凉凉的,毫无生气,那是死者特有的触感,绝望得令人肝肠寸断。
“何姨……何姨……你、你快来啊……子易他、他……”她手足无措,摊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姚子易没了,那个经常和她拌嘴打架、但关键时刻又永远第一个挺身而出站在她身前保护她的姚子易没了,她以后该怎么办呢?
“嘎——”她正哭得撕心裂肺,只听一声嘶哑的怪叫响起,好似近在咫尺。她抬起头,透过泪花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一人多高的巨大黑影,瞪着两只黄惨惨的眼睛,凶狠地盯着她,像是苍鹰看到野兔、蟒蛇看到小鼠一般的眼神……正是那只怪鸟!它杀了姚子易,现在轮到她了!
那怪鸟煽动翅膀,正欲扑上来。她还算反应快,连滚带爬逃进屋里,刚刚关上门,就听到怪鸟撞到房子上的巨响,震得这并不结实的小木屋晃了晃,屋顶上的土都扑扑地往下掉。她钻到桌子下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耳中充斥着那怪鸟一次又一次地冲撞房屋的巨响,闭紧双眼等死。
不知何时,那撞击声骤然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却是房门“吱扭”一声开了,一个温柔、儒雅的男声响起:“杨姑娘,你可还好?”
杨晓萸颤抖着睁开双眼,看到一个白衣男子的双足和一把尚在滴血的长剑。她钻出桌子,看清了男子的脸,是祝文渊!她就知道祝文渊一定会出现,英雄降世一般,再次从生死之间救她一命……她又悲又喜,顾不得那许多,只知道抱住祝文渊嗷啕大哭。半饷才断断续续地道:“怪鸟、怪鸟把子易杀了,何姨也不知道、不知道去哪儿了……”
“不要紧,杨姑娘且宽心,在下已替杨姑娘报仇了,”祝文渊宽慰道,声音又陡然压下来,阴恻恻笑道,“那怪鸟已在在下腹中,何前辈也正在此处,何来‘不知道去哪儿了’呢?”
“……你……说什么?”杨晓萸后退数步,不敢相信自己所闻。
祝文渊不再多做解释,只见他一双黑色的瞳仁瞬间变窄,迸射出煞气逼人的绿光,皮肤劈啪作响,从皲裂的裂纹中竖起墨色的鳞片,撑破了原本的一身白衣——他竟化作一条树干粗的蟒蛇,吐着鲜红的信子,携着骇人的杀气攻向杨晓萸!
她从梦魇中惊醒,大口喘着粗气,好像那条黑蛇仍紧紧地缠绕在她身上,令她无法呼吸。
平静了一阵,确认自己只不过做了一个噩梦后,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不再睡在雪地上了,自己正躺在床榻上,身上还盖着一层棉被,令她感到一种久违的、令人心安的暖意。四周仍是漆黑一片,但她的眼睛已能稍稍适应黑暗,便翻下床榻,摸索着推开窗子,从怀中抽出一沓符纸,借着窗缝漏进来的雪地的幽幽荧光眯眼挑了许久才选中一张,低声念了个咒,那符纸便一下子充盈了法力,映得屋子里亮如白昼。
杨晓萸打量起这个远远算不得宽敞的屋子来:侧面墙上斜挂着一柄青钢剑,除却云纹的剑挡,较之一般剑还要长出些许的剑身,造型设计别无异样,尽管积了层薄土,但仍让人不住地被其清俊的灵秀之气勾了去;
前方便是张有些年岁的书桌和木椅,雕纹等等早已磨损得看不出原本的曲直,案面上仅有人常用的一侧灰尘较少,两侧、内侧、缝隙间令人不忍细观,到底上面积过些什么,只怕是主人也说不清;
空地则满满的摞了半人高的书籍和竹简,就算是房内的必经之路也都三三两两的随意摊在地上,书页发黄破损,竹片字迹难辨,不知是时光侵蚀还是频繁翻阅所致,连识别和触摸于此而言似乎都成了妄念;
而后入目的便是左手边墙上的两层搁板,上层尽是些随意叠放着的不明用途的瓶瓶罐罐,随意取出一个便可能殃及所有器物粉身碎骨,下层是个长形的木头盒子,公公正正、一尘不染地置在木板上,与屋内脏乱的气氛倒是全然不搭。
比起前几天的风餐露宿,这地方简直就是皇宫了。能暂时有这样一个安身之所,真像做梦一样……她不会还在做梦吧?怎么一觉醒来竟然是在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