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书》苏无弋

20、狭路相逢

　　雨绵绵地下个不停。
　　天空似乎将永远这么昏暗下去，周围是高大的蕨类植物，昏昏然地从根部不断蒸腾热气，泥土是黑的，被水几乎泡成了沼泽，稍不注意就要沉下去。世界是偌大的蒸笼，阴沉没有尽头。
　　共工用手将滴在眼睛上的水抹去，满肚子怨气，恨恨地想骂，却骂不出来。正在搜肠刮肚寻找最最恶毒的字眼时，只听扑通一声，身后的巨兽重重倒地，累得吐着长舌头吐气，溅起的泥浆泼了他满头满脸。
　　共工仿佛也在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倒在勾龙身上，呼哧呼哧喘气。（勾龙其实是共工儿子的名字，共工的坐骑是两条龙，无名，在此小苏作了些许改动）
　　真他妈的！那黄帝老儿真真阴险，笑眯眯地就把我派到这鸟不生蛋的苗疆来，还美其名曰部族联合。联合个p！说白了就是牺牲我这个大名鼎鼎天人共仰的水师，借以联合西方势力，共同对抗残存的东夷势力。据说西蜀王蚕丛一族个个眼睛倒竖，阴阳怪气，像我这么英武的青年去了，万一被他的那些女儿们缠得脱不了身怎么办？
　　想到这里，共工打了个寒颤，把头靠在勾龙滑溜溜的皮肤上，索性做起白日梦来。
　　说到女人，也该是娶妻的时候了。北方的女人，五大三粗，凶悍非常，不喜欢。中原的女人嘛，漂亮是漂亮，但势利了点，稍有姿色的，没有布帛百匹，牛羊百头便娶不回来。这样的，拿来看看还好，养起来太麻烦。女人么，只要温婉即可，姿色么，能好便好，好不了也无所谓。如果在这里，能出现一个这样柔情似水的女人，便是我的服气了。
　　共工想着，傻呵呵地笑。虽然明知不可能，自娱自乐一下也不坏。
　　然而，就在这时，奇迹出现了。
　　共工的眼睛逐渐瞪大，大到几乎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他揉揉眼睛，掐掐大腿，没错，不是幻觉，不远处的确走来了一个女人。
　　一个非常美的女人。
　　一个完全符合共工要求的女人。
　　美人身着白衫，乌发垂腰，只简单将两鬓的碎发挽起，全身上下无半点装饰。身段高挑，腰肢纤细，半个身体被雨水打湿，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更显出轮廓的优美。细细的眉，稍稍上挑的眼，小巧的鼻，盈盈的唇，看得共工一愣，一个鲤鱼打挺翻坐起来。
　　那个弱柳扶风，那个柔若无骨，看得共工心脏仿佛遭到雷击，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美人抬眼看到他，四目交接，美人似乎绽开了一丝笑容，加快步伐向共工跑来。
　　“这个……”共工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勾龙也抬了头，懒洋洋地向美人望去。
　　美人终于停下来，离共工不足五尺，气喘吁吁，更添了几分柔美。她盈盈笑道：“终于看到人了。请问这里往郫城怎么走？”
　　共工只顾呆愣愣地看她的脸，几次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咦？”美人疑惑，靠近几步，伸手在共工面前晃来晃去，“你怎么了？”
　　她的手虽然不算小，但是异常白皙，尤其沾了雨水，看上去竟是说不出的魅惑。共工好半天才让自己声带工作正常：“郫城啊……郫城，我也要去的。”
　　“是么？那正好。”美人兴高采烈，“那我们一起去吧。”
　　共工的一腔热血都向脸上冲，慌忙应道：“好……好的。勾龙，勾龙，还不起来？”
　　俯卧在地上的庞然大物闷闷哼了一声，慢吞吞爬起。美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勾龙的存在，乍见之下，惊叫一声就要后退。无奈雨地湿滑，她脚下一颤，就向地上倒去。
　　共工来不及思考，立即伸手去拉。不料就要碰触到美人衣袖时，一股劲风硬是从旁边插入，将共工弹到了一边。再抬眼看时，面前居然凭空出现一个少年，双臂正正揽在美人腰上。
　　美人呼了口气，刚想开口感谢，抬头对上少年的眼，立时面露嫌恶之色，身体一歪便想躲开。少年虽然年龄不大，但是眉间阴戾之气极重，他皱眉，手上的力气重了些，美人非但没有脱开，反而整个人都被拉进了少年怀里。
　　“放开我！”
　　“不放。”
　　怒目而视。
　　“姬颛顼！”
　　“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
　　两人对话完全不搭边，于是美人再度怒目而视，少年只是皱皱眉，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跑哪里去了?”
　　“我看见那条大蛇突然出现，心里一慌，不由自主拔脚就跑，跑着跑着便迷失方向了。”美人似乎有些不甘，红着脸，小声说道。
　　“蜀地多险。进入这丛林时，我就告诉过你，让你紧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跑。”少年叹气，“我从小长在这里，还算熟稔。你跟在我身边便不会有事。”
　　美人脸红了红，随即闪出讥诮的神色: “谁知道你怎么想？你可以杀我一次，就能杀我第二次。你这种人的话,我……我才不要相信。”
　　少年眼睛眯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美人。美人似乎有些害怕，但依然仰着脖子与他瞪了回去。
　　共工看着面前的一切，一时摸不着头脑，于是轻轻咳了咳，试图唤回面前两人的注意力。
　　这一招果然奏效。美人立即回头，同时对少年拳打脚踢：“放开我！放开我！”
　　少年也转向共工，松了手。
　　美人刚刚摆脱钳制，便远远离开少年，来到共工身边。
　　共工一阵心喜，也向美人稍稍挪近一点，这一挪，少年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你也是去郫城？”美人甜蜜蜜地笑，“那和我们一起去吧。”
　　“可……可以么？”共工乐得嘿嘿笑，又看向少年。少年哼了一声，头扭向一旁。他这才注意到，天降大雨，少年并未打伞，但全身上下无一处湿的痕迹。
　　“当然可以。”美人道，“结伴而行也方便许多。”
　　不料，话音刚落，美人便被少年一把拽了过去。
　　“你是北方姜族？”无视美人的踢打怒骂，少年身体纹丝不动，冷声问道。
　　共工有些警惕起来，美人也就罢了，这个少年实在古怪得紧，而且盛气凌人，无论如何也不讨人喜欢。
　　看到共工的反应，少年忽然冷笑一声：“族长祝融安好否？”
　　共工终于开口：“你是谁？”
　　美人也安静下来，四周只剩下淅沥淅沥不断的雨声。
　　“如果你能活着回去，告诉他，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少年说完，忽然身上燃起一团黑色火焰，慢慢席卷全身，连同美人也包裹其中，火焰散去，两人均没了影子，仿佛从未来过。
　　玄火！
　　共工呆呆地愣住，心中有了不安的预感。
　　不过，那个美人还真合胃口，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呢？
　　共工懒得再想，一脚踹向勾龙屁股：“快走快走。”
　　勾龙不满地晃晃脑袋，一步一挪地向前进。
　　这便是共工与姬颛顼的初次相遇。
　　所谓宿命的敌人，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谁也没有想到，日后的滔天巨浪，从这时起，就已经悄悄埋下种子，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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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关于共工，最有名的是“共工怒触不周山”的传说。
　　有好几个版本，一说是共工与女娲意见不合，一说是其与姬颛顼争帝。
　　小苏选取了后者。
　　“玄帝”颛顼在记载中，似乎没有干过几件好事情，性格暴戾，做事狠辣，父亲昌意也是被贬入蜀地，算不得名正言顺的轩辕姬氏，是五帝中评价最差的帝王，奇怪怎会归入五帝之中。
　　唯一看见他温柔的一面，就是他自幼与白帝少昊学琴，聪慧可人。他离开后，少昊将琴投入若水中，再未弹过。
　　所谓通天的建木，也是被他所断。这个与本故事情节相关，算是小小的剧透。
　　写文也是慢慢成长的过程，希望看文的大大们可以不吝笔墨，稍微点评两句，让我知道自己文章的优缺点，也好改进。
　　多谢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