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肯忘，最不能忆[民成同人]》御街行过

54、第五十三章

　　李世民番外三

　　生命漫长无涯，三千大千世界诸彩纷杂，我所求者不过一人一心，上苍却说太多，那——我只求一人安好，上苍终应允。 ---------李世民

　　街上人来人往，车辆飞驰，带着墨镜的男男女女从一座座的高楼里走出来。

　　他套着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宽大衣衫，捂着腹部巨大的伤口靠在阴暗的角落里，粘稠的血液缓缓流淌着。

　　腹部的伤口慢慢收口，因他前几日分出了大半力量在昭陵做了个灵阵巩固他兄长前世的本源之力，故而身上灵力不大够，在这漆黑脏污的角落坐了半小时也没愈合全。

　　他略转了转眼，前头就是他兄长就住的酒店，他的兄长正和一个小姑娘一起走出来，那个小姑娘是葬魂族后人，他曾经特意查过，这个小姑娘并没有得到葬魂族的传承，因此并不算真正的葬魂族人。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向酒店不远处的另一条街，他知道，那条街是极不错的一条步行街，商品齐全，唯有一点不好，大多铺子都是在风头上的，逛一阵还不得吹得直哆嗦。

　　他觉得应该去提醒一下兄长带上围巾多加一件衣服，又觉得此时此刻这样的自己并不适合出现，况且这颗珠子还没送去昭陵。

　　形容颓靡的长孙无忌垂头丧气的跑过来，他把珠子交给他，并嘱托他明日寅时去昭陵找个借口送给兄长。

　　虽然不甘心，但是也没办法，依兄长的性子，定是要去西海取黑蛟珠的，只是西海凶险还有藏于归墟之下的浩劫，无论如何兄长都不能去。

　　所有的事都很顺利，顺利得他想哭，当兄长的剑刺进他的胸口时，他尤其的想哭，他想，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却这样惨烈。以后，兄长会有另外一个弟弟，那个弟弟会笑意款款，会撒娇卖乖，做一切他做不到的事，他们会很好很好的活着。他想，他们会不会彼此倾慕，然后做那些他做梦都不敢梦到的事，携手听雨，相拥赏雪，同墓共穴。

　　他忽然有些悲哀有些庆幸他的结局，他会回到洪崖境，然后葬身归墟，永生永世也见不到兄长，亦不会面见兄长对别人缱绻温柔。

　　都无所谓了，他本来就是被历史淹没的人，从枯枝烂叶里爬出来，从三千大千世界里聚拢成形，不过是为回护一个人。

　　其实，心里还有些难过的罢。

　　即便早就很多年前就选择了去死，但是依旧说不出让你忘了我这样的话，永远也说不出，永远也不会希望自己被忘记，我这么喜欢你，你怎么能忘了我？怎么可以？

　　说什么再没有妄想，都是假的，妄想怎么抑制得住。他终于还是放不下妄想，在得到过一次之后，更无法放下了。

　　斩血断魂是早就有准备的，兄长无星辰无命格，世间自然也没有躯体盛放他养在神识中的魂魄，幸好也不是没有办法，传闻辟邪之骨能集万千灵气成就一具躯体，那具躯体能装载流离六道之外的魂魄，只是辟邪之骨力量一旦耗尽，则躯体消散，届时其中魂魄恐再难聚集了。

　　所幸他见过一个奇迹，那么再复制一个奇迹也并非不可，待魂魄适应躯体，骨血相合之后剜心断血即可。

　　剜心断血，兄长的魂魄经灵气锤炼，待躯体腐朽之际，定然能够再入轮回，自此生死不止轮回不息，会拥有命星命格，这样便是回归了正途，这样很好了，再不用负担天地，再不必关系浩劫。

　　有神力相护，这种程度的魂飞魄散着实算不了什么大事，他也并未放在心上，顶多不过三两年就能聚拢。

　　但魂消天地，聚拢终究有些费事，上天却不肯放过他，又来撩拨于他。

　　他魂魄快要聚全的时候，居然又让他遇上了兄长，惊喜之后便是浓浓的不甘，他果真又做出了糊涂事，他让李靖把兄长送回古川，离玄霸远远的，他自知心眼小又素来有点红眼病，是见不得别人同兄长好的，若他真的魂飞魄散见不到干扰不得便算了，而今就在他面前，他怎么可能受得住。

　　两年之后，太华殿主来禀，少君归来。

　　那日神群山头，大雪纷飞林木皆白，紫衣的少君身背招摇琴，自漫天大雪里悠悠走出来，长眉修目，眼尾上挑。

　　那副冰雪凝就的眉眼，那股沉静淡泊的气势，他只觉得浑身一软，扶着身侧的凤皇才将将站稳了，随即立刻的，迅速的，矫健的，隐到大石头后头，装作自己没来过。

　　他后来想，大约天命便是故意这样来折腾他的，逼着他一步一步往下走，天命此刻是在警告他，倘若再不收起心中的痴妄，这个说自己是神族少君的兄长便要第三次死了，而且很可能这次是真死干净，这压制了一千多年的浩劫，一旦破出，非比寻常。

　　被天命逼到这个地步，他仍不愿放弃逆天改命这个逆天之愿，亿万年前的悲情，千年之前的惨事，他在归位那一刻就在下定了决心，决不能让旧事重行，浩劫因他俩魂飞魄散而消散，因他俩回归而一同回归，那么这次，不妨让他和浩劫同归地底永世不出。

　　八百年的算计，亿万年的心愿，即便天命将你驱回洪崖境，我也会将你彻底隔绝在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只盼望你好好的，也定再不生任何痴妄。

　　七年，相隔咫尺，却不能相见，不可见，一见则妄念生，一见则痴念生。

　　深居长流宫七年，未出一步，临行之时，竟得以相见，他心里的喜悦还没凝成就化作对宿命的惶恐，他不能让兄长得知他便是该应劫殒落的帝君，亦不能让兄长得知他还在他身边，他精心掩埋的秘密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

　　尽管出了一些小差错，但一切很快就恢复了正途，甚至还有额外之喜，随着他的牵引，一切终将走向另一个结局，他的兄长将会再次回归，不仅是保存性命，甚至能回归到六族共敬的帝君之位。这个额外之喜，他很喜欢。

　　巫族之后抱着他的兄长出现在归墟之下，浩劫之前。

　　那一瞬间，他心里缭绕着两个念头，一个念头是感概天命果真不可违，他百般阻扰他的兄长还是来到了这里，第二念头是这八百年的算计终究是没白费，即便天命也不能奈他何，他要留下的人终将留在这世间千秋百代。

　　他两年前从药师那里得知赵情的消息，因此萌生出为兄长准备的归位之行的想法，他了解赵情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在面对死亡之时赵情一定会将古川城所有人拉下火坑，那样，他的兄长便只有一条路走，种下毁灭之术，将古川城彻底毁灭根除。

　　毁灭之术，伴随的八十一道天雷，足够劈开封印，届时他定然已经应劫，而他的兄长将会归位，带领神族回归九天之上，连生老病死都不必历经。这个结局，很好，很得他心。

　　至于，古川城一城百姓的生死，他真的无暇顾及了，他能顾及的只有一人而已。他连自己都顾及不了，又如何能分出心里去顾及其他的人，

　　巫族之后从中阻扰，却并没有扰乱他的计划，兄长身上的封印虽没有完全劈开，却也将近一半了，他已然和浩劫相溶，用浩劫之力帮助解印不过小事一桩。

　　一抹紫色于赤红中缓缓升起，这一生，两生，抑或三生，漫长无垠的三世，他终于得偿所愿。

　　在神识消散的那一刻，他想起陵越，那个人一生憾恨，手中执剑却终没能保护到珍惜之人；想起那个书生，无所不为却终没能护佑住心爱之人，而他，他觉得很满足，上苍其实，很厚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