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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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静静的看书，垂眸抿唇，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纸张上，整个人宛如雕塑一般，千年过去，他一如从前，沉默沉稳不动如山，不动情不懂爱，守在李建成身边，宛如一把锋利的剑，横在所有人面前，凌厉无情的隔开所有人和李建成的距离，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他根本什么都没想。
赵情从回忆里渐渐脱出去，望着李世民，心里的嫉恨几乎要将他淹没，但是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李建成没有想起武德五年之后的事，没有想起突厥的大举入侵，没有想起李世民的背叛和无情。
李建成没有想起，他就一点儿希望都没有，头发丝那么小的希望都没有。
他不能去告诉李建成李世民做的那些事，因为无论怎么权衡，他在李建成心里的分量都抵不过李世民，只要李世民不认，他去叨叨只会平白惹来李建成的嫌恶。
即便他用命来发誓，李建成也不会对李世民生一丝疑心，他最恨的就是这点，李建成从来不遮掩他对李世民的信任，从来不遮掩李世民在他心里的不一样。
指尖被捏得有些紧，微微发麻，赵情咬了咬下唇，此刻他就像困兽一般，再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办法了，除了让李建成彻底的忆起武德九年六月血染的长安城。
赵情想得出神，电话铃蓦地想起，吓了他一跳。
李世民夹好书签才走过去，步伐从容，声音也四平八稳的，赵情觉得即便一颗导弹冲着他去，都不会让他惊慌失措，李家的两兄弟一模一样的冷静冷血。
李世民接电话的当儿，李建成已经起床了，缓缓的从二楼走下来，脸上带着几丝刚睡醒的红晕，眼睛半敛着，嘴角似有若无的噙着一丝笑。
赵情眼睛落在他的侧颈，刚松开的手掌又紧紧握在一处，嘴角僵硬的动了动，“你醒了。”
李建成恩了一声，朝他看了一眼，又往李世民那里看了一眼，赵情跟着他一起转过目光，李世民身子微微斜着，一手握着话筒，一手裤兜里，白皙的手腕黑色的休闲裤，莫名有一种冷冽无情的味道。
察觉到李建成的视线，他微微动了动嘴角，笑了笑，颇有几分温柔的意味。
赵情撇过脸不愿意看，他们李家人就这样，明明冰凝雪雕的眉眼，一笑起来却十分的温柔，让人忍不住跟着他笑上一笑。
李建成回了一个轻飘飘的笑，往沙发里一坐，一只腿支到沙发面上，手肘撑在膝盖上，看李世民电话打完了，指使道：“给我倒杯水。”
说完转头对赵情道，“世民说，上次你对陈述用了幻心，惑了他的心智。”
赵情张了张嘴，要辩驳，李建成摆摆手，接着道：“我不管你现在是想干嘛，但是陈述是你动不得的，我不计较你之前对我动手，但是你不许再这样妄为，现在不是大唐，我做不来只手遮天。”
赵情听李建成这么说，有些后悔让李建成记起了那些无关紧要的旧事，他的一身秘术是李建成传授的，当然李建成只是带他入了门，李建成耐性差得很，后来就让他自己摸索了，要不然李建成不会不知道他学了禁术，如今李建成都记起来了，他再奈不了李建成何，也再做不了什么大动作了，之前说的得天下这样的事恐怕真的是个白日梦了。
果然下一刻，李建成就命令道：“你赶紧跟陈述撇清关系，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统统给我收好了。”
赵情垂下头，做出恭敬的姿态，“是。”
李建成似有若无的恩了一声，就着透明的玻璃杯灌了几口温水，他生于陇西，那里天气略略干燥，每天早上必备一杯温水润喉，赵情恍惚觉得他穿过了千年的时光又回到了当初的东宫，所有的习性都恢复了，端着杯子的手势都不曾有半分更改。
李世民把杯子递给他就重新进了厨房，厨房是后来李建成让人加建的，下半面是沉黑色的木头，上面隔着一层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见李世民的身影。
他衬衫衣袖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从容不迫的抄着锅铲，身姿潇洒。赵情几乎都要认输了，他比不过这个人，才干，他不如，容貌，若是李建成喜欢柔弱谦和的，他许有几分胜算，他觉得唯一能比过李世民的就是一腔深情，至少他不会对着李建成刀剑相向，不会逼他惨死。
他想起千年之前他燃在心口的野心，即便……即便他想抢了他的天下，也绝对不会对他动手，顶多将人困住，困在他的身边，让他慢慢的爱上自己，哪怕不能爱上，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他爱他就好了。他会一辈子对他好，绝对不会逼着他去死。
赵情想，就凭这一点，他便不会放弃，更何况，他在李建成心里并不是全无地位的。
赵情微微一笑，温软妥帖的样子，伸手去给李建成整衣领，李建成眉头一下皱了起来，手臂立刻就格住他的手，“赵情。”声音里似乎是浓浓的不满。
赵情笑容僵了一僵，无辜的望向李建成，李建成轻咳了一声，“以后别这样，我……”他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定义，“我喜欢的是男人，你这样不好。”
赵情满不在乎道：“没关系，无论怎样殿下总是我的殿下。”
李建成眉头皱得更紧了，“我有关系，我不想世民误会。”
赵情：“……”
赵情心里一阵绝望一阵嫉妒，感觉整颗心似乎都在李世民那放盐放油的锅里滚了好几番，他从来没想过李建成居然是这样一个体贴的人，可惜这样的体贴却是放在别人身上，体贴得教人太过绝望。
李建成也发现了赵情面上的难堪扭曲，但他并没有多上心，他答应照顾赵情，但是他终究也有自己的生活，做不来因为一个所谓的恩情毁了自己的生活，扰了他同世民的清净。
他和李世民两个人是背了多大的罪孽才这样敞开胸怀在一起的，或许根本就没敞开过胸怀，他们心上都按上了炸弹，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会在某个时刻，特定的，残酷的时刻，将他们俩一起炸的尸骨无存，血肉模糊，魂飞魄散。
无论怎样的深情，他和李世民两人终究是逆了天意违了人伦，不被允许，不被祝福，他有预感，他们这样貌似平淡的生活宛如一张纸，禁不住任何的波澜，他一点儿都不愿意提前打破。
即便这样的生活单薄易碎，他也想过得更长一点儿，更多一点儿。
这一生，他第一次尝到深情，也是第一次被人深情，忍不住有些贪恋。
这是人之本性，无论曾经多少人指着他的鼻子说他冷血无情，阴狠歹毒，只要他是个人，总会渴望着爱，渴望着温暖，会本能的循着温暖的舒适的地方去。所以当李建成遇到温柔体贴的李世民，他本能的留住了，本能的眷恋了，而一个人在温暖里奢侈过之后，总不会期望离开，无论多艰难总想着维持住这一团温暖，那怕需要小心翼翼，也无所谓。
只是，李建成从来没料到，这一份他几乎虔诚维护的感情会是个骗局，眼睛的骗局。光鲜亮丽却和彩虹一样经历了急剧的风雨然后又迎来残酷的黄昏。
李世民等三人一起吃了饭，才提起刚才的那个电话，陈述出事了。
彼时，李建成和李世民两人都吃完了饭，一个人靠在窗口吹风，另一个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按遥控器，只有赵情还奋战在饭桌上。
赵情手一抖一瓣光滑灰白的平菇嗒的落在桌上，他抬起头去看脸色蓦的沉下来的李建成，李建成沉沉道：“怎么不早说？”
李世民淡淡道：“昨天晚上你就没吃饭，提前说了你又要饿一顿了。”
李建成瞪了赵情一眼，“关我什么事，吃不下饭的应该是罪魁祸首，你要早点儿说，就省了一份饭。”
李世民点点头，“下次知道了。”
赵情匆匆又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饭，风卷残云的把桌上的饭菜哧溜了个精光。
李建成：“……”
李建成怒道：“还吃，不许吃！你闯出来的祸赶紧去收拾了，没收拾完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赵情吃完之后又灌了一碗汤，这才摸了摸肚子，咽了咽口水，“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对他下了惑心术，没怎么样他。”
惑心术是禁术，能迷惑一个人的神智，让他按照施术人的想法行事，反噬也非常厉害，一般人都承受不来，所以惑心术一施必会引来死气，而很多秘术师都会把惑心术的反噬转移到受术人身上，也就是说受了惑心术的人必死无疑，除非秘术师自己承受了反噬，因此这算是个极其歹毒的秘术，被束之高阁作为禁术。
李建成面无表情的盯着赵情，赵情被他盯得有些局促，不自觉的揉了揉衣角，“我自己承受了反噬，我没伤害他，你信我。”
李建成依旧盯着他，目光冰冷，不带一点儿情绪，赵情嘴唇动了动，接着解释道：“我现在不是人，不会死，所以我完全没有必要转移反噬，我自己完全可以忍受，不信我现在可以……”
李建成不耐烦的摆摆手，但明显是相信了，“好了，我知道了。”
他转过头去问李世民，“谁打来的电话，还说了什么？”
“程欢打来的，她说陈述晕迷不醒，还说，医生说有生命之危。”
李建成揉了揉额角，有些烦躁的皱皱眉，“我们先去医院看看他，世民？”
李世民见李建成征询他的意见，点了点头，“行，只是昨天我特意看过他了，没什么事。”说罢，又把眼神投到赵情身上，“赵情，你别以为你现在得了一点儿逆天之力就能翻了天了，你在现代活了二十多年，对这个世界也是了解的，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你的力量，就等着被抓去解剖分尸吧。”
赵情被李世民说的话吓了个哆嗦，他也觉得自己之前太糊涂了，刚开始清醒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仇恨，只想着杀了李世民报仇，现在一想，忍不住一头冷汗。
若是陈述真的有什么事，他们惹上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首当其冲的就是李建成，甚至会牵连到李建成的家人。
陈述黑白通吃绝不是口头说说来吓唬小孩的。
李建成嫌弃道：“都多大人了，还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丢人不？总不会把你抓去的，出了事……”李建成顿了顿，‘我会替你背着’几个字憋在喉头没说出来。
李世民面无表情抱臂看着他。
赵情面色一黯，也沉默了。
今时果然不同往日了，李建成再也不会全心全意的护着他了，再也不会为了他得罪一个又一个的人，再也不会宠着他任性了。
他想，以后恐怕再不能这么任性妄为了，因为跟在他后面拾掇烂摊子的人走了。
屋子里一时寂静了下来，李世民挽了袖口慢条斯理的收拾残羹冷炙，筷碗碰撞的声音，水流哗啦啦的声音杂在一起，轻轻的响在耳畔。
李建成摸了摸手腕，让赵情坐在他边上，“赵情，如今我再不是皇太子，你也不是当初那个被托孤的赵情了，我临死之前就想着，终于算是还清了你家的恩情，后来，在现世我又遇到了你，我依旧保护了你很多年，我想无论怎样，你家的恩情我再也不欠了。”
顿了顿，李建成往后一靠，“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赵情嘴唇动了动，李建成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的答案永远不会变，我不喜欢你，永远不会喜欢你。”
赵情眼眶通红，愤愤道：“你就那么喜欢他，你知不知道他杀了你的妻子儿女抢了你的天下，他是个杀人凶手，他接近你故意让你爱上他，因为你对了下了血咒，他想要解咒，想要你亲口解了他的血咒。”
李建成被他一通话灌进耳朵，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话里的意思，李世民似乎没有听到一样，依旧从容的在厨房洗碗，柔软的碎发白色的衬衣，动作如行云流水。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