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城桐心带绾初》陌缡未央

2、 Chapter2. 十五岁的单车和你

　　如果我不曾遇见
　　那一年的你
　　是不是不会有
　　现在的怅惘
　　现在的忧伤
　　十五岁的单车和你
　　会回来吗
　　暗恋的记忆

　　十五岁，她遇见那个骑单车的白衣少年。红绿灯路口，晚风吹起他白色衬衫的一角，他微仰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握车把，长腿随意地撑着地，眯起眼望了望西边渐黑下来的天，夕阳的金色光芒给云彩染上瑰丽的颜色。
　　拥挤不堪的校车驶过，秦绾透过车窗玻璃，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和已经放学的意气风发的学生，无意间就瞥见了穿着白衬衫的他，车水马龙的路口，他安安静静地等着绿灯，只看得清一个侧影，突然他转过头来，如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目光深邃，看向她，又好像越过去望向更远的地方，棱角分明的侧脸，有些凌乱的刘海被风微微拂起，秦绾只觉得时间凝固了。周边的欢笑喧闹声瞬间消失无踪，只有那个定格的身影，像是从古书中走出来的翩翩君子，缓步走近，朝自己微笑。
　　那双眼睛，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在梦里出现了无数回，像施了魔咒一样，牢牢吸住她的每根神经。
　　多年后，秦绾总会回忆起那个黄昏的初见，她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没有不经意的转头，没有遇见骑单车的他，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年的思念、苦涩和隐忍，生命是不是会重新改写走向一条不同的路。
　　只是如果是如果，是永远不可能发生的如果。

　　“喂，看什么呢，都傻掉了？”
　　死党林晓桐大力地拍了拍她的肩，她才回过神来，眨眨眼睛，汽车早已过了十字路口，再探头去看，哪还有什么单车和少年。她叹口气，暗想着自己怎么也花痴了一回。
　　“听说了没啊，咱班要来一个转学生，而且还是个大帅哥呢！”
　　“哎呀，”秦绾敲了敲林晓桐的脑袋，“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你当然没感觉啦，你所有的心思都花在研究那些无聊至极的教科书上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
　　晓桐早已转过身去加入了另一群女生热烈的讨论中，秦绾静静看着她生动活泼地笑，手舞足蹈的兴奋样子。有时还真羡慕她，永远都活力充沛，给周围的人带来快乐，像个开心果一样。而自己呢，好像永远都做不到她那么潇洒自在，不习惯处在人群中央，宁愿一个人坐在小角落里读书或随意涂鸦。

　　班主任进来的时候，秦绾正对着一道几何题皱眉，数学是她最不擅长的科目，虽然她几乎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贡献在了这上面。
　　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这样，不是靠努力就可以的。往往你费尽心力的，到最后才发现只是徒劳。
　　“同学们，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沈墨，大家欢迎!”
　　“哇，好帅呀!”
　　“是哎，看起来好成熟的样子！”
　　下面不少女生都在窃窃私语，有些大胆的男生还吹起了口哨。
　　秦绾抬起头，看着站在讲台上的白衣少年，单手随意地插进口袋，黑曜石一样深邃的眼睛，抿着嘴唇，线条清冷的脸上带着几丝不羁。
　　他。竟然是他。
　　周围的空气凝固了，喧闹声渐渐向身后退去。
　　只有逆光中少年一张一合的唇。和白衬衫上影影绰绰的光。
　　与那天黄昏的单车少年的影子逐渐重合，向她走来。
　　是梦境吗？
　　即使别后的四年，五年，甚至十年，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总是会出现在她无眠的梦里。安抚过多少时光，又沉默了多少岁月。
　　“好了，沈墨同学，你先坐到最后一排的空位子上吧，大家安静点上自习。”

　　身旁是拉动椅子的声音，空气中流动着沐浴露清新的味道。
　　秦绾把头埋得很低，两颊上传来灼灼热度，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时间分秒游走，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喏，这里，加一条辅助线。”
　　细长白皙的手指在试题册上比划。
　　“啊？哦。”
　　思绪从远处拉回，带着慌乱，迷惑，欣喜，兴奋，雀跃，心情随温度一点点回升。
　　秦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个，谢谢你啊！”
　　男生深黑的眸子变得清亮了些，嘴角开始有了柔和的弧度。
　　人生若只如初见，若能永远停留在初见的时刻，生命是不是会少很多遗憾？

　　秦绾和沈墨渐渐熟络起来。
　　沈墨的理科很好，再难的数学题，他也只要十分钟就能搞定。但他的英语却糟得一塌糊涂，连最基本的语法都搞不清楚，不过他倒也无所谓的样子。所以应付老师提问的重任就落到了秦绾身上，她经常偷偷把答案写在桌角的练习本上，他就照着念出来，坐下后再投去一个微笑，却并不道谢。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过去了。
　　虽然两人是同桌，真正交流的话却不超过十句。所幸两人都是寡言的那一类，因此沉默的时候倒也不觉得尴尬。
　　但秦绾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想了解沈墨，越来越想走进他的世界。很多时候，她的目光会不自觉地聚焦到他身上。听着听着课，就忍不住偏过头看他在做什么。站在教室门口，眼睛想搜寻的第一个就是他的身影。
　　她向来不相信一见钟情，而如今的自己却因为一双眼睛，一个黄昏的初见而渐渐痴情迷恋上了身旁这个人。
　　汤显祖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他是淡漠疏离的，很少说话，总是紧缩眉头，常常一个人打球，一个人骑车回家。
　　他是郁悒寡欢的，脸上总带着异于同龄人的成熟，又有一丝桀骜不羁。
　　他极爱篮球，每天中午都会在球场上打球直到大汗淋漓，谈起篮球时眼睛里会有难得一见的神采飞扬。
　　他喜欢听beyond的歌，尤其钟爱《冷雨夜》和《真的爱你》，一下课就会塞上耳机，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
　　他爱穿白衬衫，扣子开到锁骨的位置，露出脖子上带着的银色十字架。
　　他成绩很好，上课却几乎不听讲，课本下面常常藏着一本侦探小说或者体育杂志，或者干脆就趴在桌上睡觉。
　　他会给她讲解数学或者物理题，第二天早晨再直接拿过她的作业本抄写。
　　他不言语，她也跟着沉默，只是暗暗记下有关他的所有事情。
　　是喜欢吗？
　　这样关注一个人，他的喜怒哀乐都牵动着你的神经，你跟着他快乐，跟着他难过，他在你会脸红心跳，他不在你又会坐立不安，但你们之间的对白却少得可怜。
　　秦绾怀着这样的疑问，忐忑，不安，焦虑，犹疑，心神不定，情绪反复。

　　直到一天下午，回家路上，林晓桐神秘兮兮地拉着她说要告诉她一个秘密。她记得那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阴沉，两人同撑一把伞。
　　晓桐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喜欢沈墨。
　　那个时候，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快乐的小小火苗，带着初恋女孩的羞涩，却掩不住甜蜜。
　　打雷了吗？
　　好像听到有个地方在隆隆作响，是什么一瞬间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