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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隐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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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池是一座山。在和澈一去往松池的路上,在一个途中的村子投一间旅店,居住了几日。
一阵小雨把空气浸泡得湿润,树叶散发清香,小鸟互相调戏。我醒了,澈一还在睡。走到餐馆,两位老人在喝茶,隔着空气嗅嗅,是淡雅的茉莉花茶。两个人各用一个茶杯,只是桌上为什么还有第三个茶杯?四处望望,连个人影都没有。明明昨天晚上到的时候,村子里热闹非凡,到处是人们在谈天说地。早上怎么那么清静?走到街上,好像少了什么。空荡荡的街道,房门紧闭,我试着敲门,没有一个人回应。太阳明晃晃地照着,觉得头昏眼花。人都去哪里了?晚上那么多人,不会全部都在睡觉吧。一夜间消失了吗?我抓抓脑袋,返回旅店。澈一顶着缭乱的黑发,打着哈欠,看见我就说:“起的那么早干嘛啊?”我拉着他,来到餐馆,两位老人还在那里。老爷爷喝了一口茶,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好。快点离开吧。”再没说话。那些人去哪里了呢?怎么不见了?你们为什么在这里?无论这么问都没有回应。“真的没有人啊。”澈一到处转了一下,“不会还在睡觉吧?”真是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又好像对什么事情都见怪不怪了。我试探地小声问:“你们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地上的小草们回答:“不知道呃。一到白天他们就不见了。”“是啊,一到晚上他们又出现了。”“哥哥你长得好帅哦。”“不知道啦。”突然间我想到了那个多余的茶杯。
同昨天一模一样的清晨,我醒了,澈一还在睡。
我伸了伸懒腰,身体轻盈。走到庭院,想和喝茶的老人聊聊,却没有回应。我用茶壶给茶杯倒茶,却发现手穿过了茶壶。莫非我变成了幽灵,还是这些东西都是幽灵?
我回到房间,却能碰触到澈一的身体,温暖的质感。是我们都变成了幽灵,还是......可我听到我们的心脏在跳动,血液在流动。
“怎么了?”澈一睁开眼,看了看我,“野,你好像......变白了耶。”我下意识摸摸自己。澈一奇怪地看着我,也摸一下我的脸,“没事,还是暖的,我还以为你没吃饱发晕呢。呵呵。”没睡醒。然后,澈一竟然能穿过老人身体,震惊之下,我抓住澈一的手。“好冰哦。”他摸了下自己的手臂,脸上没有畏惧的表情。“没有,很温暖的。”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心都凉了。
到了晚上,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原本没有一个人的村子活跃了起来,渐渐地到处是人。我和澈一不明所以的,只能到街上闲逛。只是每次问人白天你在哪里这个问题,对方都摆摆手,很不耐烦地甩开。我只能埋头走路,没留意撞上了一个人,“对不起。”“哟,没关系......你是旅行者吧,”被我撞到的人问道,声音低沉。他穿着粗布衣服,看起来很随和。“你是这里的村民?”澈一问。“是。”“那白天你们为什么不见了,为什么老人的身体变得很奇怪?”“我们一直都在这里,只是你们白天看不见而已。老人的身体很正常,是你们的身体出现了异常。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男人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追问。“你真的想知道?好吧。我告诉你。对了。我的名字叫壳。”
.......
松山这座山的外表看起来与周围的山没有什么区别,但除了我没有人认识进入的路,很多旅者走着走着就出来了。因为山神不欢迎人类,没有许可他们进入。当然我是人类,不过也不是寻常的人类。山的心脏中心有一个池,叫“松池”。顾名思义是让人彻底放松的池水。山神说:“你看这里,除了白天就是蓝天,除了树就是草,唯一有趣的是看着松鼠啃瓜果,那毛茸茸的尾巴一动,又一摆......”
我脱掉衣服,跳入松池中。
水是暖暖的,像我在冬天罩着一张大棉被躲在窝里睡觉一样。而且这里的水是粉红色的,和樱花一样的颜色,我告诉澈一这是因为这些水是由樱花的灵魂滋润而成的。
“为什么水是粉红色的?”
“因为他们有温暖的血液。你觉得舒服吗?是因为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你的心,给予你暂时的安宁。可不要沉迷于其中,不然你会失去自我,你会和他们融合在一起,变成水,不可复原。”初次带我来这里的老师告诫我。
“融合在一起......是不是意味着不再孤独啊?”
“你找死啊?!”
澈一抱着我说:“我们的身体还没消失。”
我摸一下他的头,说“即使消失,我也可以看到你,触碰到你。而且也不一定会消失啊。”
壳说,隐村的空气中有一种病毒,吸入人体会使人慢慢变成透明的存在。而这种病毒一到夜晚就会陷入沉睡,所有人就会恢复正常,到了晚上就欢快地聚在一起玩。白天他们都在,只不过看不到而已。但人一旦进入衰老期,就像老人,就会恢复正常。不过,在白天,透明的人仍然可以看到和触碰与自己亲密的人,如家人,触碰到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其他的人都互相看不见。
你们是在一起旅行吗?同伴的关系可是很紧密的。
没有办法恢复了吗?
也有人试图恢复,有人离开了村子,两三年之后身体奇妙地恢复了,他们写信回来,但仍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有些人离开了,却至死也没恢复。我们已经接受了这种病毒,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壳说的病毒究竟是什么呢?
白色的身影在空中,树上,草上飘扬。下雪了。很快,绿色被白色覆盖着。鼻子吸一口,气流都是尖生尖气的。
“这里每天都会下雪。”记忆中那个人每次都这样说,他微微仰起头,雪轻轻地落在他的鼻尖上,眼皮上,和席地的白发上。他嘴角微微向上翘,眼睛浸着一片湖。我的心被一只手揪了一下。
深夜了。深林里的野兽对人不理不睬,连小草都在打着哈欠,垂着头要睡着了的样子。
“很困吗?”我轻声问小草。
“是啊。先生又来看望主人吗?”小草揉揉眼睛。
“是啊。睡觉吧。”
澈一默不作声。
星星在遥远的地方流淌着。澈一发出均匀的呼吸,我觉得他睡着了。月亮好奇地张望着我们,
忽然间,月亮微微眯着眼睛,连空气都小心翼翼地躲藏着,植物的呼吸变得轻轻的。不知从哪里来,他出现在无形的黑暗里。黑暗被他搅浑了一部分,烦躁不堪。月亮假寐,竖起耳朵。时间停顿了片刻,他转身漫步走进了森林,我起身跟随着他。
在山顶上,黑暗消融在沉默的圆形中。
天空露出白肚子,这时我说起隐村的事情,最后问:“怎么回事你知道吗?”“那些病毒在进山之前就离开了你们的身体。他们不敢进这座山。”我忘了这座山是你的地盘,这么说我以后中毒什么的来这里消消毒就可以了,心里偷着乐想。我又问:“那些病毒是怎么一回事?”修告诉了我。
后来我写了封信给壳,内容如下:
在你们身体里的东西,名字叫“暖阳”。它们不是病毒,而是一种永恒的生灵。漫长的生命是冰冷的,他们羡慕人类之间的羁绊和温暖,于是寄居在人类的神经系统中。真情实意令他们愉悦,却对虚伪的应酬非常厌恶。所以麻痹了人的一部分神经,在白天,只能见到亲密的家人和真心的朋友。在夜晚,暖阳进入休息时期,大家可以见面了。终有一天,这些生灵会发现,自己还是孤独的,这些感受到的温暖,都只是幻觉,与自身并不相关。他们会绝望进行不会再苏醒的长眠。
后来壳回信:
你这样说我倒高兴了。反而觉得更喜欢朴实简单的生活。我的妻子在上个星期生了一个男孩,你说要取什么名字呢?我都兴奋地睡不着觉。还有你上次问的那个,那个多余的茶杯只是老人拿出来泡茶,免得封了尘而已。还是不要想太多,自在地活着就好。
看完觉得这种生灵做了一件好事,毕竟人与人之间有那么多的算计,不能进行虚假的应酬,应该说是幸福还是什么呢。
下山时,我跟澈一说我那晚在和一个叫做修山神说话。他不太理我,我只看到黑黑的后脑勺。我又说,病毒已经被山神驱赶了,我们没事了。他回过头,拿眼睛瞪我,像小老虎一样,气鼓鼓的。真的很像小老虎啊。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他是在生气我那天晚上抛下他一个人。不过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越来越热了,我们到北方去“避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