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缺西楼》如清欢

18、第十八章

　　那川早上来肃京，她不知道子衿来过而且昨晚就走了。

　　那川本来是要同她表哥结婚的，可是没想到打仗了，他们的婚事只得作罢。

　　那川与表哥李子良是自由恋爱。
　　这李家是经营旧式商铺的，算不上是富甲一方了可也是名门望族。
　　但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乱一夜之间使得多家商铺、银号纷纷倒闭，李家也难逃一劫，仅一夜间就败落了，李家连老宅子都搭上了，百年家业一夜间败在了自己手里，李父气血攻心而亡。这那川父母怎么可能还把女儿嫁到李家去，难不成让女儿嫁过去露宿街头？没了门当户对，也怨不得那家会如此背信弃义，只是可怜了那川。

　　家道中落，父亲又死了，那川的表哥李子良只能远走他乡。其实就算那家不反对他也绝对不会迎娶表妹那川，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他当然不会让那川跟着自己受苦。现在只留了那川在这里。也许不久后，那川父母就会给她重新安排一门门第相当的婚事，她还能怎么样呢？去找她表哥，心甘情愿地过苦日子还是不顾一切地反对父母？
　　她的路还很长。

　　容沐晟和郁子衿回到站口官邸，连副官赶紧先传来军医为沐晟包扎伤口。
　　军医说，虽然子弹射进了胳膊但所幸没伤着骨头，可伤口实在太深，可得好好养一段日子。
　　连副官将军医送了出去，郁子衿在屋里陪着沐晟，沐晟胳膊被白纱布一圈一圈给缠着，还有渗出来的一丝血迹，郁子衿不禁红了眼睛，道：“穆清对不起，都怪我，要不是我非得回家，你也不会身陷险境，要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沐晟眼底一片柔软，安慰道：“怎么能怪子衿呢，既然夫人嫁给了我容沐晟，我就该保护你，本来是三朝回门，没能让你照规矩回去是我的不对，夫人受委屈了。等我把这里的军务办完，我就带你回容家补办婚礼。”

　　听了沐晟的话，郁子衿心头酸酸的。
　　补办婚礼？她真没有想过这件事。

　　“四小姐，四小姐请留步，少帅现在不方便……”
　　两人听见连副官在外头说话，像是拦着什么人。

　　“三哥。”沐晟一抬头，他四妹妹已经闯了进来。
　　连副官跟在后头一脸难色，沐晟知道自己这四妹的脾气，自然不能怪副官。

　　“子瑜，你怎么来了？”
　　容子瑜一看沐晟胳膊上的伤，吓得赶紧上去急切问道：“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受伤了？”

　　容沐晟淡淡道：“不过是子弹擦伤的，不碍事。”
　　“你都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说什么不碍事，看我回去不告诉大姐，让大姐说你。”

　　听了容子瑜这样说，沐晟不由一笑，轻松道：“告诉大姐？好啊，子瑜去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大姐，看大姐是骂我呢还是责罚你私自从奉平到这北站口来呢？”

　　容子瑜一听，立马泄了气，转而过去抱了沐晟的另一只胳膊，讨好道：“哎呀，三哥，好三哥，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火眼金睛，三哥怎么知道我是背着大姐来的呢？三哥你是掐指算出来的吧，真是厉害。”
　　真是很少看见容家四小姐这样小鸟依人的模样。

　　少见的柔情，沐晟伸出手，揉了揉子瑜的短发，道：“行了吧，少拿这些话来哄我高兴，这战火连天的，大姐会让你到这儿来？”

　　“我这不是想哥哥你了么，就瞒着大姐偷偷出来来看哥哥了。”
　　沐晟知道容子瑜在讨好自己，这事要是让他大姐给知道了，有她好果子吃。
　　郁子衿站在一旁，看着这兄妹两个这么相亲相爱，她在这里不由尴尬。

　　沐晟拉过子衿，对子瑜道：“子瑜，这是你三嫂。”
　　“子衿，这是我四妹，容子瑜。”

　　容子瑜明显是被懵住了，只提高了声音喊道：“什么什么，三嫂？难道她们说的是真的？三哥你还真的成亲了？你怎么能这样呢？”
　　郁子衿根本没想到容子瑜会这样说，脸上不禁发白。

　　容沐晟看了一眼郁子衿，心里想这个小祖宗，有什么疑问她私下里可以问他，现在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么，还不知道子衿心里会怎么想呢？容沐晟板起脸，沉声道：“容子瑜，不许无礼，我再说一遍，这是你三嫂。”

　　容子瑜见她哥哥这样连名带姓地叫自己，知道自己是惹怒哥哥了。她虽然再霸道，可还是不敢在她三哥面前太放肆。只能上下打量着子衿，不情愿地叫了声：“三嫂好~”。
　　“子瑜好。”

　　容沐晟担心他这个宝贝妹妹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让子衿心里难受，只让子衿去吩咐厨房早早开饭，现在这北站口战火连天的，容子瑜自是不宜久留，他可得尽快把她妹妹送回去。

　　郁子衿刚迈出门，身后就传来容子瑜的声音：“三哥，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竟真的娶了别人。”

　　娶了别人？难道他原本有要娶的人？

　　“你小声点，我的事不用你来管。”
　　“你的事？三哥，这婚姻大事，你怎么敢草草了事？行，我不管，我看你回去怎么给大姐交代？二嫂都病了。”

　　容沐晟不由恼了，听着他四妹的话，只厉声道：“怪不得你这么不要命的跑到这里来，原来是受了她们支使来的。大姐是通情达理的人，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意图，我相信大姐她会明白的。”
　　容子瑜一听她三哥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她不是来当间谍的。
　　可她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其实容家已经听说容沐晟帅要娶肃京郁家二小姐，刚开始容家大姐以为是外头的人乱嚼舌头根子，先不说容沐晟身边那些应酬的女人从来都是流水似的，他对哪一个认真过。再者自古以来就是“温柔乡英雄冢”，沐晟心怀天下岂能被这些小儿小女的私情所困，所以容家大姐并不担心，她了解自己的弟弟，相信他能处理好这些事情。

　　可容子瑜却耐不住性子，听着她二嫂说了几句就偷偷来到北站口一探究竟，没想到，她三哥竟然真的成亲了。

　　郁子衿双手抓着门楣支撑着身体，那白皙的十指像是要嵌到那木头里去，因为太过用力，指稍的指甲盖子上没了血色，像是一弯弯泛白的阴月挂在那指头上。她站在门前，听着屋里人的谈话，她差点恍惚了。

　　看着有些委屈的容子瑜，容沐晟道：“好了，等会儿吃罢饭我叫连副官赶紧送你回去，这里不安全。”

　　容子瑜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头道：“三哥，我要自己回去，用不着别人送。再说，你这都受伤了，就让连副官照顾你吧。”

　　容子瑜知道自己此行确实不妥，她是得火速回去。
　　但她可不傻，要是连副官陪自己回去了，那大姐肯定知道自己来找过三哥了，那还了得。

　　“好了，就这样安排，我会让副官暗中派人跟着你的。”
　　沐晟当然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真是拿她没办法。

　　容子瑜一听，她三哥是下定决心要让副官派人跟着自己回去了，她要再执拗，肯定又要惹哥哥不高兴了，算了，跟着就跟着吧，只要不让大姐发现，怎么样都行。

　　吃过饭后连副官派人陪着容子瑜回奉平去了。

　　连孟培陪着容子瑜刚走容家大姐的电报就从奉平来了，与此同时江浙林州的陆统帅也来了密电。陆森陆统帅是容沐晟的父亲容景璞的旧僚，对容容老将军忠心耿耿，虽然说容家辖制东北地区，陆森驻军东南，可这正是容家父子的精明之处。

　　陆森本是容景璞的部下，当年张家湾一战容景璞退守东北，此时陆森刚刚调任北京，他本来是誓死追随容将军的，可容景璞却将他留在了北京，以作耳目。后来陆森任江南提督，驻军南京，辛亥年八月十九武昌古城爆发武昌起义，江浙联军围攻南京，陆森兵败后便退守林州。

　　这回容沐晟名义上占了江浙，可并没有什么实权，陆森陆统帅表示定要辅佐少帅，这回发来的密电上说，郭督统有意与尚统制联盟。尚卓崇这个老匹夫，仗着自己是元老重臣，不服容少帅管教，暗地里处处同容少帅作对。沐晟顾及尚卓崇是父亲旧部，也曾经立下过汗马功劳，对他的那些所作所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尚卓崇竟然想和郭元懿联合，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连孟培回奉平还没回来。容沐晟打了同电话，亲自通知黄统制、徐协统两人前来开会商议。
　　这两人都是沐晟的亲信，黄统制一看密信，大惊失色，对沐晟道：“少帅，这还了得，如果尚卓崇真和郭元懿勾结，那郭元懿肯定会驻军望城，望城是奉平门户，万不可落到郭元懿的手中。”
　　“黄统制说的对，少帅，我们要先发制人。”

　　容沐晟不语，只看着眼前的军事地图，思忖半晌道：“事情恐怕不是这么简单，郭元懿要想调兵望城首先得经过林州，肃京等军事重地，陆统帅真是老谋深算，他这是想要借我的手灭了郭元懿。”

　　徐协统一想，少帅说得对。
　　“那少帅我们也总得有所应对。”
　　沐晟稍加思索后便道：“传我的命令，兹加委工兵指挥团团长王敬之为第三旅军旅长，即刻率军沿林奉铁路布防。另外，暗中调出奉军第一师直辖下的炮兵营、工兵营，听黄国善你调令驻军奉平，切记一定要私下进行。就这样，仰即遵照办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