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贵妃》小公爵大人

3、死亡

　　天还没亮，我就被“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了，我费力的睁开眼，看到不少人已经起床了。我微微一抬胳膊，牵扯到后背的伤，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我轻轻活动了一下，等身体适应了后背的伤痛，才翻身下了炕。
　　我手忙脚乱的穿戴好，从盆里抓了个馍，就着凉水吃了起来。我饿了一晚上本就没有食欲，这个馍又冷又硬的，比家里的还黄，更是难以下咽，逼着自己吃了几口，我刚吃完馍，就听到院门被打开了，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只见陈姑姑走了进来，春英跟在陈姑姑身后，难掩得意之色。众人一见被春英抢了先去讨好陈姑姑，脸立刻沉了下来，眼神如刀的盯着她。陈姑姑脸色不错，满面春风，不像我们一个个灰头土脸。
　　陈姑姑淡淡的看着我们，道：“磨蹭什么呢，还不快点出来。”陈姑姑心情不错，只是说了我们一句，并没有责罚我们。
　　陈姑姑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了我身上，问道：“有名字了吗？”
　　我被陈姑姑这么一看，宫外学的规矩一下记起了不少，我低头垂下眼帘，轻声说道：“奴婢只有个小名，叫大妞。”
　　陈姑姑上下打量我几眼，“规矩虽然不大对，但敬上的心思倒是有了。”陈姑姑停顿了一下，“大妞。”陈姑姑念了几遍我的名字，然后说道：“都进了宫，哪还能大妞大妞的叫，污了主子的耳朵。”陈姑姑微微一想，便道：“你以后就叫贞儿吧。”
　　我慌忙谢道：“奴婢谢姑姑改名。”入宫的第二天我有了名字，从今天起我不再是大妞了，我叫万贞儿。
　　陈姑姑教了一下我们粗浅的规矩，就把我们带到尚仪局了，新入宫的宫女都在尚仪局里学习，我们上午跟着姑姑们学规矩，到了下午就有内官来教我们宫规女训。
　　中午吃饭时，大家坐在屋里低头静静的吃饭，姬清丽性子活泼，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着我们，悄声和我们说，“我听说有个阮姑姑为了立规矩，打死了一个宫女。”众人一听说打死人了，都抬起了头，脸上露出了惧意，一个个噤若寒蝉，半天没有说话。
　　“咣当。”阮香荷把碗往桌上一放，呵斥道：“胡说什么呢？”
　　姬清丽被阮香荷当众落了面子，有些不快的嘟着嘴，没有注意到阮香荷对她使眼色，气哼哼的道：“按规矩进宫第一顿饭可丰盛着呢，咱们没吃着，银子都落她们的口袋里了。”
　　七彩“咦”了一声，奇道：“姑姑们这么干就不怕被上面抓到了？”
　　姬清丽冷哼了一声，道：“她们怕什么，银子不光进了她们的荷包，要不她们怎么敢打死人啊。”姬清丽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用手指了指天，“上面的人也拿了银子，替她们撑着呢。”秋风吹过，大家打了个寒颤。
　　阮香荷把脸一沉，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骂道：“不好好吃饭，跑到这来嚼舌根，小心被姑姑听了去，扒了你的皮。”
　　姬清丽吐了吐舌头，顽皮的一笑，“荷姐姐，别气了。我这不是看没人了才敢说嘛，春英那起子小人都不在。”
　　第二天姬清丽失踪了，阮香荷急的趴在炕上哭，七彩安慰她道：“荷姐姐别急了，清姐姐指不定去了哪呢，过会就回来了。”
　　阮香荷哭道：“这宫里有哪是咱们宫女们能去的地方啊，荷儿怕是。。怕是。。。”阮香荷欲言又止的看着门外，张了几次嘴也没说出来后面的话。
　　“啊，陈姑姑。”突然香玉叫道。我们抬起头向外一看，陈姑姑阴森的站在屋门口，冷冷说道：“姬清丽逃跑出宫，被御马监的抓到打死了。”
　　屋里寂静无声，只有窗外传来树叶飘落的声音，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今天早上还和我一起学规矩，笑嘻嘻的抱着我，问我累不累的女孩，就这么的死了。我至今都能回忆起姬清丽那双明亮而又清澈的眼睛，我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眼神，单纯不带一丝的杂质，比西域的黑宝石还要漂亮。
　　阮香荷停止了哭泣，站起身对陈姑姑道：“姬清丽有违宫规，死有余辜。”阮香荷说的咬牙切齿。
　　陈姑姑满意的点点头，诡异的笑道：“你明白事理就好。”
　　陈姑姑走后，众人的垂下眼帘，掩藏住内心的情绪。姬清丽死后大家都变了，一条鲜活的人命教会了我们如何在宫中生存。
　　宫女的训练很苦，天还没亮就要起床，稍有懈怠姑姑们的藤条就打了下来，有时还会被关到小黑屋，很多女孩死在了尚仪局里，她们的尸体化成了灰，洒在一口枯井之中，与枉死的宫人为伴。
　　我学的很是用心，就为能分到个好差事，出人头地。我的考核很好，可我年纪太小了，没有地方要我，最后我被分去做杂役，还是给宫女们收尸的杂役。这差事虽然下等，但油水很足，有时瞒着姑姑从死了的宫人身上摸出一些首饰银钱，自己偷偷留下。
　　宫中一年四季都会给我们发新衣，姑姑们为了克扣银钱，经常让我们穿以前的旧衣，我正在长身子，去年的衣服早就短了。春夏还好，冬天时袖子短一大截，冷风吹过我冻得瑟瑟发抖。我只能用尚不熟练的女工自己接上一节，或是求好心的宫人帮我。我后来量衣服时会给小太监几个铜钱，让他们把衣服的尺寸写大点，最开始穿的时候有点邋遢，但我能勉强坚持到下一次换衣。
　　皇帝死了，满宫带孝，宫人们的哭声不绝于耳，有些为大行皇帝哭，有些是装哭，有些是在为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在哭。皇帝死后，共有十名嫔妃和宫女为他殉葬。我把这两年攒的钱全部拿了出来，找到了黄老七的族兄。
　　“黄爷万福。”我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微微屈膝。
　　黄公公睨了我一眼，轻佻的说道：“呦，贞儿啊。”黄公公抬起头，颇有兴致的看着天上飞过的老鸦，不再说话了。
　　我一脸谄笑的说道：“黄爷百忙的时候奴婢还来打扰，真是罪过。”黄公公和孙皇后算是老乡，如今已经是坤宁宫的总管了，我想见他一面不容易，只能格外的小心讨好着。
　　黄公公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行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奴婢听说孙娘娘过几日就要搬到仁寿宫去了，仁寿宫里添新宫女的时候，希望黄公公能把奴婢给要过去。”我的脸上挂着恭敬的笑容，期盼的看着黄公公。
　　黄公公嗤笑一声，道：“你倒是人小心大，我告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坤宁宫的人跟着娘娘一起去仁寿宫。”
　　我见黄公公一下子就拒绝了，心中有些气馁，不过还是满面笑容的道：“奴婢听说坤宁宫里有三个宫女被封了妃，准备殉葬的。”我拿出积攒已久的钱财，“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哀求道：“黄爷，奴婢求求您看在七叔的面子上帮帮奴婢吧，奴婢对天发誓，若是有了出头那一天，必不忘黄爷的大恩。”我把钱袋高举过头，只觉手上一轻，估计是黄公公把钱袋拿了起来，我使劲磕了几个响头，“奴婢求黄爷帮帮奴婢吧。”
　　一双黑色的靴子伸到了我的头下，黄公公用脚把我的脸抬了起来，上下看了几眼，颇有深意的一笑，“得了，看在咱们都是老乡的份上，我把你给调过来。”黄公公颠了颠手中的荷包，笑道：“看来这死人身上的油水也不少呢。”
　　我如愿的进了仁寿宫，依旧是个杂役宫女，我有些失望，但也无可奈何，总归我还小，有的是时间。不过仁寿宫到底不一样，就算是最低等的杂役，但也算是太后的人，别人总要敬你三分的。
　　宫中有规定宫女可以跟随内官学习，原先我被姑姑和掌事的公公为难，不曾有机会参加，如今我总算可以去听内官授课了，就算做不成皇妃，能当上女官也不错了，好歹能衣锦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