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情路再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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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三，午后。陆小凤从春华楼走出来，沿着又长又直的街道大步前行。太阳已升起。
他觉得这实在是个非常美丽的城市，街道平坦宽阔，房屋整齐，就连每一家店铺的店面，装修得都远比其他城市精致。他也知道这座城市中最美的，既不是街道和房屋，也不是那些天下驰名的风物和名胜，而是这里的人情。无论你从哪里来，只要你来过，你就永远也忘不了这城市。
过了正午，就开始有风。只要一开始有风。就会吹起漫天尘土，可是无论多么大的尘土，也掩不住这城市的美丽。陆小凤虽然走得很快，却完全没有目的。
他想找的人，连个影都没看见。西门吹雪不见了倒还好说。他一向视杀人为神圣的事。在那之前更是要斋戒沐浴三天，反正以他的境界，是必定不会陷入什么麻烦的。毕竟，从头到尾，总是爱揽麻烦上身的，天下之大也独独一个陆小凤。
不过……他却看见很多他不想看见的人。他第一个看见的是欧阳情。欧阳情也在前门的珠宝市里闲逛，叛变好像还有个衣着华丽，满头珠翠的妇人陪着。
这妇人也仿佛很美，陆小凤却不敢多看一眼。看见了欧阳情，他就立刻扭头。他又想起了薛冰，那个已不知身死何处的女子。欧阳情明明看见了陆小凤，却也装作没看见，忽然挽上了妇人的手，坐上了一辆黑漆马车。
车帘却是被马车内一白衣女子撩起，素手皓腕，明眸秋水，陆小凤只漫不经心的一眼便看出这清丽婉约的女子是当日为他们所救，性命危在旦夕的人。当初薛冰的提议很是叫他惊讶，不过……这些时间只有懊悔的份，这转瞬之间的好奇也无记得的必要。今日见她竟和欧阳情在一道，且言谈神色之间无不显示亲密默契，难免又好奇了起来。
“她与欧阳情，与红鞋子，又是什么关系？”
白飞飞放下车帘，对欧阳情笑道：“到底有什么事是值得你耿耿于怀的，竟叫我们天下美貌无双的欧阳姑娘也使起了小性儿！”
听了这话，欧阳情的一张脸便是涨了个通红，活像那春日里含苞待放的粉红桃花。可是忆起薛冰，由不得微微叹了口气，若是薛冰还在，她们两个你争我夺，怎么都不会过分。可事实是薛冰不在了，她死了，就端看他们两个谁能放下忧郁心结。可这心结若是随随便便就解开了，他不是陆小凤，她也不是欧阳情了。
那美貌妇人亦是掩口笑道：“陆大侠约摸这几天也是要留宿的，你们就算受我邀来做客好了。”这陆小凤所宿之处便是李燕北三十公馆里的一处，这妇人便是他的第十三个姨太太，人称十三姨是也。
欧阳情垂下头，长睫扑闪扑闪的，淹没了不知是何等伤心失望的情绪。两手绞着衣袖，闷闷道：“不去，有什么好去的，我还要陪飞飞姐……”
“既然十三姨都这么说了，我们姐妹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白飞飞打断了她的话，替她做了这个决定。欧阳情抬首，两只眼睛只愣愣地瞧着白飞飞，她素来不喜陆小凤多情风流这点，怎么如今竟会。
白飞飞朝她安抚性地笑了笑，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有她在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她再怎么讨厌陆小凤，他却也是欧阳情喜欢的人。她并不知道薛冰的事，只是见不得欧阳情长吁短叹、闷闷不乐的样子，两人好好地见上一面，无论是好是坏，总会有个结果，总好过他兀自潇洒，留她一个苦思成愁。
马车突然停了一下，车内三个女子没料到，身形都有些不稳，十三姨更是险些从坐榻上摔了下去。白飞飞癖性孤高喜洁，微微皱了一下眉，心里却没多大事。这厢还未开口，反倒是前方有声音传来。活泼天真的女声，让白飞飞心里一颤，竟是这样阴魂不散吗？
“还堵在这里干嘛？没见我一个女孩儿家在这吗？还不赶快让开！”这样的刁蛮任性，无理取闹的女子不是朱七七还有谁。白飞飞都已经“死”了，仁义山庄又不在北平。倒是是怎样，才会这样遇上的？
沈浪轻斥了一声：“七七，别闹了。”虽然是斥责，声音里却更见浓浓的宠溺。他们终是比翼双飞，终成眷属。
欧阳情见白飞飞失魂落魄的样子，立时便猜出车外那一男一女是谁？登时便恼了，刚想出口说两句，却被白飞飞拉住了手。她朝欧阳情扯出一抹笑容，苦笑着摇摇头，她的心好累，不愿再管他们是否举案齐眉，如胶似漆，她再不想生命中出现过往的任何一人一事。
十三姨见状，只是低声吩咐了车夫一声。那沈浪与朱七七便从这道上先过去了。沈浪怜惜朱七七的天真浪漫，两人只亲自坐在车前驾车。两辆马车错开的瞬间，微风轻轻掀开车帘。沈浪只恍惚间仿佛见到一双幽怨的眼睛，如痴如醉，让人心里越发的难受起来。
佛说前生五百次的回眸只为今生一次擦肩而过。而他们，这次只是为断情绝爱。终究……还是分道扬镳，身后延伸开的距离埋葬了所有美好的记忆。看着欧阳情担心的神色，白飞飞微微一笑，如春花初绽，冰雪消融，竟是不能用言语形容的美丽。欧阳情也知白飞飞虽不再求死，可这心里却是一片死寂，难以为任何人事所牵动。
她只是想白飞飞能如她儿时所见一般，清朗的纯真笑容，胜过了明媚纯澈的天空。
十三姨见这对姐妹间气氛沉重，也只捡了些有趣热闹的话题，把这会子的忧郁岔开了去。其他的倒还好，只这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决斗的话题，从紫金山到紫禁之巅，其中的缘由，倒是多问了句。白飞飞不是绝顶高手，只是对这样声势浩大的旷世决战，只要是江湖中人，总是会有兴趣的。
更何况白飞飞还是唯一在西门吹雪剑下生还的人，只是这样的隐秘，偏遇上的又是两个冷心冷意的人，怕只有他们记得了。
三人已回到了十三姨的住处，正逢李燕北和诸事不如意的陆小凤也一起到了。欧阳情是坐不住的，早早地就到了厨房里去，白飞飞知她心意和执拗，也不多说。只坐里间，她倒想看看能让这个一向眼高于顶的妹妹服软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子？
李燕北和陆小凤说话间，十三姨已走了出去，对着陆小凤敛衽一礼，忽然笑道：“我倒刚才已见过。”
李燕北怔了怔，“你们几时见过？”
十三姨嫣然道：“刚才我陪欧阳到前门外去买珠子，欧阳就把他只给我看过了。”
陆小凤苦笑，他喜欢像欧阳情这样美丽妩媚的女人，可是却也不喜欢像她那样小心促狭的女人。没想到李燕北口中的陪客竟然是她。他道：“她的人呢？”
十三姨道：“她还在厨房里，正替你做一样她最拿手的电信，酥油泡螺。”
欧阳情居然会替陆小凤做点心？他不由得苦笑：“她是不是想毒死我？”
十三姨道：“你认为她想毒死你？”
陆小凤道：“我得罪过她一次，有些人是一次也不能得罪的，否则她就要恨你一辈子。”
十三姨道：“你认为她就是这种人？”
陆小凤并没有否认。十三姨看着他，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他。女人本不应该这样看着男人的，尤其是在自己丈夫的面前。连陆小凤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是十三姨却不怎么在意。想到欧阳情说要为陆小凤做点心时那眼角眉梢露出的喜悦，眼前这个人人称道聪明绝顶的人，她只觉得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一针戳下去都不会有反应的榆木疙瘩。
本欲说点什么，里屋间却有人按捺不住了。
“费了那么些，心神今儿一早就到集市里选好的最新鲜的材料，自己亲手淘洗干净不说，还被菜刀不小心划了个口子，只是为了拿一碟有毒的酥油泡螺去害陆大侠，我看欧阳这么些年是越来越笨了。你说是不是，十三姨？”说话间，白飞飞已从里间飘然而至。樱唇轻启，声音轻柔如风，可这话说出来可真是要把人噎死的。
陆小凤故作惊讶道：“你……你……不是……”
白飞飞哼了一声，冷笑道：“陆大侠，依你的决定轻功，竟是没有注意到我们？别开玩笑了，我是最禁不起开玩笑的？”陆小凤比之沈浪，他的风流多情自是多了几分坦率，并不想把自己看作是多高尚智慧的人，可即便是这样，白飞飞还是讨厌，话说出来，句句带刺。他对她的照拂之恩是要还的，可在这之前，还是先让他吃点苦头为好。
李燕北大笑，拍着陆小凤的肩道：“你嘴里对人家妹妹不客气，姐姐只是说你几句而已，且受着吧。我若是你，等会儿欧阳出来，我一定要好好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风中突然传来了阵奇异的吹竹声，竟赫然跟陆小凤下午在砖窑外听见的那种吹竹声完全一样。跟死神来了一样的声音，就是因为这声音，龟孙子大老爷才会死于非命。
他的脸色变了，失声道：“去救欧阳……”四个字没说完，他的人已穿窗而出，再一闪已在十丈之外。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情路再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