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雷雨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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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上官婉儿瘫坐在冷凝的石砖板上，睁大的眼睛中俱是绝望之色。
昭宁看着上官婉儿这好似失去一切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毕竟灵魂里是男子，对上官婉儿这般柔弱之态，昭宁心中还是升起怜惜之情。
一道道闪电撕裂苍穹，殿中虽有烛光，也是被映的一明一暗，上官婉儿的面色惨白，口中呢喃道，“陛下……陛下是因为婉儿的感情吗？婉儿会隐藏好的，婉儿只求能陪伴陛下左右，陛下……”
上官婉儿苍白的面容俱是哀求之色，印出牙印的下唇泌出一丝血痕。
昭宁叹了口气，起身下榻，走到上官婉儿面前，伸出手，食指抬起婉儿尖润的下颚，抬手为她轻柔的擦去那抹刺目的血色。昭宁望进那双柔婉的美目中，郑重的开口说道。
“婉儿，朕不是因为你的感情，朕是因为你的才情，你才情傲世，不输男儿，朕不能把你困在内宫之中，朕要你真正的站在朝堂之上，做朕这武氏周朝的巾帼宰相！”
“陛下……”婉儿惊愕的抬眸凝视神皇陛下，陛下不是说笑，陛下是认真的，认同自己。站在朝堂之上，陪伴着陛下！
巾帼宰相！婉儿眼眸中的绝望黯然渐渐褪去，绽放出坚定夺目的光彩。
“哗哗哗……”
随着闪电惊雷，大雨终究放泻出来，瓢泼似的肆虐着大地。
昭宁把上官婉儿扶了起来，“好了，这夜也深了，让宫人们呈上些膳食，婉儿，为朕换上寝衣吧。”
这古代衣服实在是太过繁杂，里外好几层，昭宁不得不让婉儿侍候更衣。
“诺。”上官婉儿擦净眼泪，吩咐宫人准备膳食，取来质地柔滑轻薄的白锦雪丝的寝衣为陛下换上。
换上寝衣，膳食也刚刚呈上。忽然殿外小德子禀报，小德子走进殿中，似乎欲言又止。
“出什么事了？”昭宁问道。
“陛……陛下，刚刚相王府来报，楚王殿下，不见了……”
“什么！”
昭宁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德子额上冷汗直滴，看来是真的，神皇陛下开始看重李氏子孙了。
“大概申时，已经约莫两个时辰了。”
“还不快去找！”昭宁喝道。“宫里的侍卫、宫人，都去找！”
昭宁起步走到殿门口，轰隆隆的惊雷滚滚，震动天地，一道道闪电“咔嚓”狰狞的撕开夜幕。大雨瓢泼而下，雨点狠狠的砸在地上，哗啦啦的声音击打人心，浓重的雨幕根本看不清事物。
昭宁就要冲进雨幕中，被上官婉儿和小德子慌忙拦住。
“陛下，你万圣之躯，不能淋雨啊。”
“陛下，宫人侍卫已经去找了，陛下，要保重身体，切不可让风寒侵体！”上官婉儿拉住昭宁的手。
“朕知道了。”昭宁摆了摆手，在殿中等待，来来回回走动，坐立不安，眼看滴漏满了一次，殿外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他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他刚刚失去了母妃，他今天刚刚被人欺负……眼前又看见那个小小的单薄的身影，因气愤不住的颤抖，却依旧是倔强的站的笔挺，小小的脊背挺得直直的……
现在，那个孩子，他会在哪里，这沉沉的夜幕，肆虐的暴雨，只是这震耳欲聋的雷声和震裂心神的闪电也足矣让一个稚嫩的孩子胆惧魂惊！
昭宁再也等不住，对上官婉儿吩咐道，“去拿雨披，朕去找。”
上官婉儿看神皇陛下的神色，知道无法劝止，忙取来一件厚厚的披风为昭宁系上，小德子又取过雨披，命人扶起华盖加以遮挡。
昭宁眉宇深蹙，冲进这沉沉雨幕。
“禀陛下，楚王殿下在这里面。”
大雨磅礴，身着盔甲的侍卫全身湿淋淋的水迹，在看到近前的神皇陛下时，立刻拱手禀报。
昭宁看着眼前宫院，阴幽，寂冷，这里是冷宫？
“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陛下，这里是窦氏废妃的宫院。”婉儿一旁悄声回禀。
窦氏，李隆基的母妃。昭宁心下明了，起步走进宫院，挥手下令道，“你们停下，不必跟着！”
“诺。”虽然忧虑陛下的身体，婉儿也知趣的告退了。
昭宁推开宫门，黑暗的殿中传来细微的衣服哆嗦摩擦的声音，还有一声声颤抖的低喃，“母妃……母妃……”
“咔嚓！”一道闪电劈过，一声孩子稚嫩的惊呼声。
借着闪电的光亮，昭宁看到了那个孩子，依旧是白日里的锦袍，满是灰尘褶皱。小小的身体缩在墙角，紧紧的抱住膝盖，小脸儿深深的埋在怀里。
昭宁轻轻的走到他的身边，伸出手抚上他单薄的肩膀，手掌下面是一片冰冷的湿意抑制不住的颤抖。
小孩儿感受到肩膀上的温暖，随着这点温暖，两只手臂张开，猛地扑进昭宁的怀里，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抓住昭宁的衣襟，小小的手竟然用力到把昭宁抓疼了。
“母妃……母妃……”
小孩颤抖的嗓音中又掩饰不住的喜悦。
感受到怀中小孩冰凉的体温，昭宁幽幽叹了口气，伸出手臂紧紧抱住怀中的小孩儿。
借着闪电的光亮，昭宁看清了李隆基的面貌，巴掌大的小脸儿五官还未展开，脸颊带着点婴儿肥，这修长的双眉如剑，颤抖的弯弯的眼睫弧度，挺直的鼻翼，紧咬着的嘴唇无一丝血色，却弧度优美，可以预见到长大后是何等风姿了。
只是此刻，这张小脸儿却是让人心疼的惨白。
“母妃，母妃。”小孩儿紧紧攀附住昭宁，双眸中俱是迷蒙。
昭宁索性依靠墙壁，将这个现在陷入痛苦中的小小身体抱在了自己怀中，冰凉的体温穿透薄薄的寝衣，让昭宁不禁打了个寒战，伸手展开披风包裹住颤抖的李隆基。
此刻，怀中的这个孩子不是那个风流千古的唐明皇，他只是个刚失去母亲，年仅七岁的幼童。
昭宁的心止不住柔软，只想好好安慰这个孩子。思索记忆中见到的那些安抚孩子的样子，昭宁轻轻摇晃着身体。
“母妃……母妃……”李隆基在昭宁的怀中还是辗转不安，宁伸出手，有些强硬的拍付这小孩儿，笨拙的抚慰他。
怎么回应他呢，他的母妃会唤他什么？昭宁开口。“三……三郎。”
怀中的孩子似乎听到了，逐渐安静下来，昭宁继续唤道，声音中有不自知的温柔。“三郎，三郎……”
“母妃……”
伴随着一声声温柔的“三郎……三郎……”怀中的小孩儿低喃了几声，眼帘低垂，逐渐平缓了呼吸。
昭宁抬手轻轻的擦去孩子脸上残留的泪痕，抚上小孩额上碎乱的头发，却被手下高热的温度一惊，真的是太烫了。
昭宁急忙要抱起他出去唤人，可以手下一松，小孩儿立刻就不安起来，“母妃……母妃。”惊恐脆弱的神色，精致的眼角又沁出泪滴。
昭宁蹙眉，小孩儿身上还是湿冷的衣服，额头高烫，昭宁单手费力的解开披风，将整件厚实的披风都裹在小孩儿身上，要出声唤婉儿，又担心高声惊到李隆基，随拔下头上唯一一件挽发的簪子，倾长的发丝顿时倾泻而下。
昭宁用力将簪子朝门口扔去，果然，外面听到声音，婉儿和德胜公公立刻进来，其他人仍在外面等候。
两人看到神皇陛下亲自抱住楚王殿下，心里都是一惊。
昭宁示意两人噤声，婉儿走上前，欲要接过李隆基，被昭宁摇头止住，昭宁轻声吩咐，“去取被褥来，今夜就在这里入寝，再去太医院，让御医掌正过来。”
“这……陛下，这里……怕是不妥吧。”婉儿迟疑。
因为人声，怀中小孩子两道长眉又蹙了起来，嘤咛出声，似要醒来，昭宁立刻手下安抚。用眼神示意上官婉儿听命。
上官婉儿无声的道了一声“诺。”起步退下。
“等等，”昭宁开口，声音虽低，但威严十分，“今夜的事情，朕不想听到任何言语。”
上官婉儿点头应下，和德胜一起退下，婉儿立刻遣下众人，并令封口，又逐宫婢迅速取来被褥铺好，德胜则快速带来今夜当值御医掌正，沈南璆。
昭宁将李隆基抱到铺好的床上，因为李隆基抓住他的衣袖不让他离开一丝一毫，昭宁只得亲自一点点解开李隆基的衣服，有给他换上干净的里衣，歪扭七八的裹好，安置在柔软温暖的被褥中。
德胜带沈南璆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的是，当今至尊神皇陛下正斜靠在床柱，发髻未挽，披散而下。仅着白色寝衣的身体半卧着，一个孩子紧紧依偎在她的怀里，沉沉睡去。
昭宁抬眸，一个中年男子，身穿太医掌正官服，面容干净，清目绯唇，气质温雅容和，腰挎着一方药箱子。看到眼前的情景，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却是又急速隐去。
很好，是个识得分寸的人。
昭宁示意沈南璆近前，给李隆基诊断。
沈南璆这才看清，躺在陛下怀中的竟然是从来没有受到过宠爱的楚王殿下，风云迅变，难道陛下仅仅是因为怜惜他年幼失母，怎么可能？
心中无数转念，面上却是神色平静。沈南璆仔细诊断完，退后几步才低声回禀：“回禀陛下，楚王殿下并无大碍，是风寒入体，引起身体高热，待下官开两副方子，先行发汗去邪，而后调养五内，期间只要多加照顾，不出数日，楚王殿下，便可痊愈。”
“嗯。”昭宁点了点头，示意德胜带沈南璆下去开方煎药。
这一夜，昭宁亲自照顾李隆基，喂药擦身，不假人手，也无法让他人代替，带李隆基体温正常后，已经是天光微曦。
昭宁在浅眠中清醒，看着被中回复正常面色的小脸，伸手抚上他的额头，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昭宁站起身，轻轻抽出被小孩攥在手中的袖摆，活动了下腰背，脊椎立刻发出卡擦卡擦的声音，这具身体毕竟年龄大了，精力可是不济了。
昭宁又为李隆基掩了掩被子，拖着疲惫沉重的身体缓缓离开。也没有看见身后床上，那个本该沉睡的孩子睁开迷蒙的眼睛，看向走向门边的身影。一袭拖着长长的缱绻裙摆的锦素寝衣，墨色的发丝倾泻披散，这个背影，陌生又熟悉。
昭宁走出门外，就看到在外面等了一夜的上官婉儿，秀美的容颜是显而易见的疲惫之色，美目中却满满是对自己的担忧。
昭宁不禁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却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何等疲累的面色。
“你……”昭宁刚要说婉儿几句，却感到一阵发晕，眼前也是猛然一黑，最后的意识中是一声担忧的惊呼。
“陛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雷雨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