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星》安少宇

7、人祸

　　在说话的时候高歌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张决，张决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好像没有听到他之前的命令一样。

　　“我们管他们那边干什么。”许标脱掉手套抓了抓脖子，觉得还是发痒，又抓了抓脖子，之后看到自己手上都是血，转头招呼旁边的张决：“帮我看一下。”

　　张决站起来看了一下之后，包里取出药膏，在上面涂了一些，撕了一片胶贴，将抓破的部分贴上，这种胶贴既不会阻伤口呼吸，又能防止细菌感染。

　　高歌起身看了一下伤口，让大家把防护都做好，毕竟这里的虫子都是以前没有接触过的，谁知道这些虫子会不会有毒。

　　几人恢复体力之后，就开始向着坐标点的方向前进。张决和许标也没有提出异议，完全按照高歌的指令执行。

　　十几公里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但那是直线距离，如果加上绕路或者是其他的障碍，估计有二十公里左右。几人全速前进，赵喆和赵赫两个人就差背着于修杰跑了。

　　高歌已经能听到不远处流水的声音了。信号也提示就是在附近。

　　“在这儿。”张决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高歌心里咯噔一下，拉了下旁边的于修杰嘱咐：“你别过去。”

　　是尸体，距离高歌最近的一具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一只两指粗的黄褐相间的虫子，两条棒状触角不安分的抖动着，正摆动着它细细的腿从尸体的眼眶中爬出来，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嘴里的那几条长虫，不知道是从里面爬出来的，还是从外面钻进去的，软软的垂在嘴角，不时还扭动两下。还有一些各色的小虫子在已经开始腐烂的脸上、身上爬动，伤口一动一动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从里面钻出来了。

　　一些能飞的虫子在尸体附近飞来飞去，不时的落在尸体上，然后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之后又诈而飞了起来。

　　“呕……”欧群发出一声干呕声，捂着嘴退了两步。

　　于修杰最终还是跟来了，看到尸体后，觉得胃里的酸水都涌进了嘴里，他惨白着脸退到一边，打开头盔的防护，吐了个一塌糊涂。尸体腐败的味道混合着酸味，挑拨着于修杰的每一条神经，他打起精神有些虚弱的走回来和欧群并肩而站。

　　这种场景在电影里也不是没见过，只不过真正亲眼看到，觉得效果可比电影里震撼多了。

　　许标蹲下来，抬起尸体的脑袋，又将手探进衣领里摸了摸，说：“没有军牌。可能是被拿走了。”

　　“身上的装备是R制系列，我记得三年前Z国总统出访时曾经大量购买过R国的装备。所以这些人极有可能就是Z国救援队。”赵喆翻动着另一具尸体，接过赵赫递过来的激光匕首，利落的割开尸体的军服。军服夹层里的液体很快的渗进了旁边的泥土里。

　　“这里的温度湿度都与地球相差甚远，赵赫你给算一下死亡时间。致死原因……”赵喆用手指戳了戳尸体胸口的焦黑色洞继续道：“有可能，是死于心脏中枪，根据中枪角度来看，我肯定他们在死前没什么太大的痛苦，这些虫子可能是死后出现的。”

　　“嗯，死于中枪，正中胸口。”高歌自言自语道。

　　“你在说什么？”赵赫扔下手中的树枝，抬眼问到。

　　高歌指了一下其他人，继续说：“能够来到这里的人，绝对都不是泛泛之辈，被人正中胸口的可能性有多大？”

　　赵喆蹲下，取出军刀，从尸体的肩部起刀，顺着肋骨的弧线下滑，从正胸口的地方将尸体的胸部切开，肩部的另一边也如法炮制，将整个胸腔切开一个类似Y字的切口，他将手指插进刀口中，直接用手捏了两边的皮肉掀开。

　　一片血肉模糊的暗红色暴露在了眼前，欧群深吸了一口气别过头去。

　　“嗯，看不到心脏，我需要把他的肋骨撑开。”赵喆自言自语道。

　　“你还怕尸体？”于修杰转头问欧群。

　　欧群觉得此刻自己的嘴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他说：“我又不是变态，怎么不怕。”

　　“我恐怕要推翻我之前的结论了。”这种情况没有办法仔细验尸，但是他还是从伤口上发现了问题。他将手套上的血在死者的军服上擦了擦，继续道：“他们是被比较细窄的刀插中心脏而死的。至于那些枪伤十有八九是死后弄上去的。当然，这也是推测，毕竟我没有设备仪器做更深入的检验。”

　　“应该已经死了十八到二十个小时。”赵赫结合尸体情况和星球温度湿度，才得出了最后结果，虽然这个结果可能不是最精准的，但是误差绝对不会超过四小时。这里大部分的尸体已经被虫子啃得面目全非，判断尸体死亡时间的方式，如角膜的浑浊程度，之类的根本就没有办法进行，而且这里的温度高达四十摄氏度，所以也不会出现尸冷现象。赵赫只能选择通过尸斑和尸体僵硬程度结合一定的运算来确定尸体的情况。

　　“装备都不见了。”欧群蹲下来，检查了四周的痕迹，说：“可能是被丢到那边的溪水里冲走了，用不用去四周看看情况？”

　　“不用了。”高歌阻止了欧群离开队伍。

　　“最后得出一个什么结论？”许标将粘在靴子上的碎肉块甩掉，不耐烦的问到。

　　高歌端着下巴沉思了许久，下令：“在这里留下信号发射器，向基地报告这里的事情。”

　　欧群从背包里取出发射器，将指甲盖大小的发射器安装在旁边树木的缝隙中，又用特制的胶将其封死，这样既可以避免被人发现，又可以防止发射器被虫子带到其他的地方。

　　“报告已经发送，我们接下来该干什么，等基地的人过来？”欧群问。

　　“我们接下来撤回自己的搜查区，行径过程中使用防御队形。赵喆、赵赫负责保护于修杰，张决、许标注意外围防护，如果赵喆、赵赫受伤，许标、张决负责保护任务，欧群，将探测器的功率开到最大，我怀疑对方有隐形装置。”高歌所谓的隐形装置，实际上就是一种可以干扰探测器的装备，装备这种装备后，就基本上很难被探测器所发现。但是所有的科技都不可能达到百分之百的完美，在寻人探测器功率最大的时候还是有被发现的可能。

　　其他几人将手套上恶心的人体组织随手抹在旁边的树上，调整了装备准备出发。

　　“我们不继续调查了？”欧群看到所有的人都进入一级戒备状态问到。

　　“调查凶手不是我们的工作，那是警、察的工作。”赵赫站起来拉了一把落在后面的欧群示意他跟上。

　　“那我们跑了这么远，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于修杰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高歌后面。

　　高歌转头拉了即将滑倒的于修杰一下，解释道：“我只想知道这些人的死亡，是天灾还是人祸。”

　　于修杰：“事实证明是人祸。”

　　“那我们就从现在开始防范人，所有的人。”有的时候这种多国参与在一起的任务就是这个样子，你可能死于各种意外的天灾，但是更多时候会丧命于人祸。类似的任务，高歌自己也曾经执行过。虽然这次的事情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比如说为什么明明是被刀杀死的却要伪装成是枪伤，为什么将对方杀死之后还要带走对方的装备。但是现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让高歌去思考这些问题，与其去想Z国的人是怎么死的，倒不如多多去思考一下他们该怎么才能活下去。

　　走在最后梯队的欧群几次想要张嘴问什么，最后却又吞了回去。

　　“怎么，你想问，像我们这样的只有发达的肌肉，没有脑组织的人怎么会了解法医学？”赵赫替他问了出来。

　　欧群被人说中心事，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他当然不会忘记，这句话是当时他对赵赫、赵喆说的。当时赵喆和赵赫两人担任他们这队的助理教官，他们那队全都是从国内的知名大学应征入伍的，不得不说，作为技术兵种，他们有着良好的自我感觉和远大的前程。

　　而赵喆、赵赫所在的兵种就不同了，他们基本上都是普通军人因为体力、耐力或武力过人才被选拔上来的，他们这些人升成军官的可能性也非常小。欧群他们自然也就看不起赵喆、赵赫。原本赵喆、赵赫这种经历过生死的老兵是不屑于同这些个新兵蛋子较真儿的，这个欧群说的话却句句毒舌，直戳人心肺。

　　“很简单，当时我和我哥都是技术兵种进入星际军编制的，可惜当时太傲，谁都瞧不起，惹了上面的人，最后差点被踢出星际军。最后好不容易留了下来，也就只能进步兵部了。”赵赫笑了笑继续说：“说起来，我们也是你那个大学毕业的，行医执照还没下来，就被星际军收编了，原本以为能拿到军医执照，结果搞得几年的大学全白念了。最后还要被你这种新来的鄙视。”

　　“赵赤赤，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赵喆转过头，脸色阴冷。

　　赵赫永远都不会忘记，赵喆曾经的愿望。

　　他曾经在上大学的第一天，看着大学宏伟的校门，说他要做技术最好的外科医生。而现在，那些扎实的医学功底全部被用做杀人、验尸，和他当初的心愿背道而驰。当时自己也没想过要做什么，不过是哥哥想做医生，自己便也报了同样的专业。现在想来，可能真的是当兵更适合自己。自己和赵赫当时会找欧群麻烦，可能也是因为他们从欧群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想来自己当年吃过的亏，也是不愿意有人再吃了。

　　“我哥是外科出身，手艺很好的，你要是以后想要割包、皮，我让我哥给你打七折。”赵赫压低声音，凑到欧群身边低声说。不过由于赵赫的通讯器开着，对话都通过无线电波传到各个头盔中。所以这句广告，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赵赤赤。”赵喆一脚踹在赵赫的屁股上，把赵赫踹了个狗吃屎。

　　“适可而止。”高歌沉声道。

　　赵喆马上退回到自己的位置，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遵命，队长。”

　　太阳已经升到了正午的位置，高歌找了一块背靠山脊的背阴地宣布休息。

　　于修杰听到原地休息的命令之后，一声不吭的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般。旁边的许标用脚尖挑了一下于修杰的胳膊，问：“你没事吧。”

　　“还活着。”于修杰说这三个字的时候格外虚弱，休息了一下才算是缓了过来，才说：“这两天的运动，比我之前二十五年的运动加起来都多。”

　　其实高歌也已经很疲惫了，毕竟从上一次清醒开始，他已经有将近二十个小时没有休息过了，而且还要时时刻刻保持神经的高度紧张，他撩起眼皮瞟了一眼，旁边的张决和许标，虽然他们的衣服装备被沿途的枝桠勾的有些狼狈，但却毫无疲惫之态。

　　高歌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还是强撑着打起精神。再怎么说也不能被就这样比下去。

　　欧群在休息区的四周贴上感应器，垂着脑袋坐在于修杰的旁边。几个人从背包里取出营养药片，吃了两颗。

　　谁也没有精力去聊天，或者是做别的事情，都希望在着短暂的休息中可以获得更多的力量。

　　“队长，基地一直都没有信息反馈。”欧群报告。

　　高歌一看已经过了信息反馈的最高期限，只能吩咐欧群重新提交报告。半晌基地那边才发回反馈。

　　“继续原定搜查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