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一程》宋君

36、第三十五节

　　纤纤在等千里讲，但是千里却并不怎么着急。她花了精力将万纤纤弄到这处庄园，便是想要对纤纤好好地讲讲一些事情，但是现在纤纤认认真真地坐在了她的面前，认认真真地想要听的时候，她却不急着要讲了。
　　幸好屋子不怎么热，幸好屋子里的味道很好闻，幸好凳子很柔软。
　　但不管怎么样，等待总是一件叫人难受的事情。
　　就在纤纤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千里开口问她：“程夫人，请问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可以令你不顾一切为他付出？”
　　纤纤想了想。千里道：“你一定没有。至少现在你没有。”
　　纤纤很想争辩几句，很想问她：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没有？
　　可是她是淑女，当然不擅长与人争辩，而且，就算她不争辩，千里也与她道出了自己的理由。
　　“你没有。因为倘若有这么一个人，你一定不会想一想再回答。倘若有这么一个人，在我问你这个问题的时候，这个人的名字便会蹿进你的脑子，冲出你的嘴巴。”
　　纤纤没有否认。可是她却不明白，为什么当时程风的名字没有冲出她的嘴巴？
　　都说人心是最难测的。你不信？那么你明白吗？

　　“那么你有吗？”万纤纤反问道。
　　“有。”千里很肯定地回答。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纤纤问。
　　“她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如果你没见过她，你一定想象不到世界上会有如此完美的女人，那么漂亮，那么聪明，那么善良。”
　　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好的人吗？纤纤实在不愿意相信。但是她没有提出质疑，因为千里的故事已经开讲了。
　　“她出生武林世家，闺名叫做真心，人如其名，她对每一个人都是真真心心的。她十八岁嫁人，丈夫是世家公子，英俊潇洒，武功也高，在江湖上成名多年。”
　　“那岂非是门当户对的锦绣姻缘？”纤纤忍不住道，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婚姻。
　　“是呀，门当户对，当然门当户对，”千里善良的眼眸中闪着一丝嘲笑，这种表情，本来并不适合她，“可是她的丈夫待她并不好。”
　　“如果她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她的丈夫怎么忍心待她不好？”
　　“是呀，这个问题她也没有想明白。她那么好，可是她的丈夫却统统看不到，在他眼里只有练武是最重要的，他日夜不停地练，只想有一天能成为天下第一。真心曾经质问她的丈夫，练武真的有这么好？成为天下第一真的有那么好？”
　　“她的丈夫是怎么回答的？”
　　“她的丈夫说：真心，你自己不习武，当然不能理解习武的妙处。”
　　“但是真心自己岂非也是出生在武林世家？”
　　“是的，但是她们家的祖训，女孩子不能习武。”
　　“啊？”
　　“不过你也不要觉得遗憾，像她这么聪明的女孩子，不习武自然还有更多可以学的东西，而且她学得远比别人好得多。”
　　“这样好的妻子，做丈夫的本应该好好疼爱才对。”
　　“慕……她的丈夫，偏偏便是这种不识好歹的傻蛋。所以在夫家过了三年之后，她便离家出走，独自一人行走江湖。”
　　“她真是个坚强的女人。”
　　“谁说不是呢。她一个人不但生活得很好，而且还收养了十几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子，她待她们像亲人一样。她们在一座山上安居下来，用了十年的时间，把那里建成了一个人间乐园。程夫人，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去那里看看，我相信你一定会非常喜欢那里的。”
　　纤纤答道：“好的，有机会我一定去。”
　　她并没有问那是座什么山，应该怎么去。这回答与她来说不过是礼节性的客套。
　　千里也没有告诉纤纤那是座什么山，应该怎样去。难道这邀请也只是礼节性的客套？
　　千里接着道：“可是她并不快乐。因为她的心里还想着她的丈夫。”
　　“她一定很爱他。”
　　“不。她恨他。她恨他的寡情薄义。她发誓，要令他穷尽一生都不可能得到自己所追求的东西。”
　　纤纤心想，爱与恨往往只在一线之间。但是她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她只是淡淡地问道：“她打算如何做？”

　　她打算如何做？这才是问题的重点。纤纤虽然问得云淡风轻，心里其实紧张得要命。
　　千里说，真心是可以令她不顾一切地为她付出的人，那么她当然要不顾一切地完成真心的任何决定，而这便是千里此刻坐在这里的理由。
　　真心与程风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程风竟然是真心的丈夫？一想到这里，纤纤顿时觉得心中“咯噔”一下。但她随即又否定自己的想法，暗道：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那么这件事与程风又有何关系？与她万纤纤又有何关系？

　　千里道：“她的丈夫一心要做武林第一，她便偏要令他不能如愿。她的丈夫已经参加了两次武林盟主的争夺，却两次败在自己的老子手下。但是今年的武林大会，他的老子已经宣布不参加了，所以江湖上说，他取得武功第一的名号，当上武林盟主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哼，可他们都不晓得还有我们宫主这个克星的存在。”
　　倘若纤纤是江湖中人，其实早便应该可以知道真心的丈夫是谁，甚至连真心是谁都可以推断出来。但惜她偏偏不是。
　　“真心便是你们宫主？”纤纤问。
　　“是的。”千里答道，“我与婵娟都是她养大的孤儿。”
　　千里是故意说漏自己与真心之间的关系的。纤纤想。
　　“但是你们宫主难道已经练成了比她丈夫还好的武功？”
　　“程夫人，我记得跟您说过宫主从小便不能习武。”
　　纤纤笑了笑道：“我记得。所以我才觉得奇怪，你为何有把握认为真心宫主一定可以成功阻挠他丈夫呢。”
　　千里道：“宫主与他是夫妻，当然熟悉他的武功，她又是那么聪慧的一个人。所以她苦思冥想，在八年前自创了一套可以克制她丈夫武功的剑法。”
　　“然后她将这套武功教给她信得过的人，由这个人去击败她的丈夫，那样她便可以实现自己的心愿了。是吧？”纤纤道。
　　千里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一点没错。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却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这个问题是，到底该由谁来练这一套武功。”
　　纤纤忍不住道：“她岂非已经收养了许多的好女孩？”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紧紧地盯着千里，并且加重了“好”字的读音，语气中已经透露出了嗔怪。因为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弄清楚，这一切到底关自己什么事？
　　千里道：“但是惭愧的是我们姐妹都因资质有限，练不成那门高深的武功。更何况，虽然事实已经证明女子未必处处不如男子，但是咱们却不得不承认，通常，女子在体力上的确不如男子。”
　　“所以真心宫主便打算找一个有资质的男子来练她的武功？”
　　“是的。”千里道，“宫主到处物色人选却都没有结果，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山上突然来了一名青年。这名青年来者不善，一来便杀死宫中放养在望月谷中的几匹好马，宫主观察了他几天，发现他形状颠狂，似乎是有病之人，但是武功却奇高，特别是他颠三倒四地演练着的那几招剑招，更是毒辣诡异。也幸好宫主阻止了我们姐妹去找他理论，不然的话说不定就要闹出人命来。”
　　纤纤紧张地问道：“他……这名青年便是宫主理想中的人了？”
　　千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是的，此人是一名剑术奇才。宫主说，普天之下，除了她的丈夫便只有此人才能够练成她自创的剑法。”
　　纤纤的双手突然冰凉，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上次千里化装成十田来拜访她的时候，曾经告诉过她，她的丈夫程风，曾经在观看一场比武时突然疯癫，在江湖上失踪近五年。
　　千里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告诉她这些事情，纤纤是个聪明人，自然想的到自己的丈夫与那名青年之间的联系。
　　是的，千里终于要说出这一切与她丈夫之间的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