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竹书 心坟》夏烛流萤的猫

7、下墓

　　“江南一带的盗墓贼行事死板，规矩很多，除了出墓后压上封石，他们在盗墓的时候总会在墓里留下一点明器给死者，防止发生不吉利的事情，”文启书接过我手里的铲子切开封石一侧的土层，再加工洞壁做出一个凸角，“我们现在下去多少应该还是能摸到一点明器的，再说做了这么多的准备不下墓看看也可惜了。”

　　顾羽取出一把撬棍插入封石边缘，棍子支在凸角上当作杠杆把封石撬了起来。这封石应该不轻，我观察到翻起封石后棍头都变形了。

　　封石下是一个方形盗洞，长宽一米左右，光线打不下去，仿佛是照到了黑色的雾气里面，显得幽深诡异。起开封石的时候带出一股尘封的味道。类似于密闭车库里的气息。

　　莫明初咬住矿灯压了压脚窝确认稳固程度，双手撑在洞壁上，不断向下踩去，麻利地爬进倒洞。很快莫明初就从盗洞下面打出信号，文启书用一种奇怪的方式舒展了一下身体也跟着下盗洞了。
　　很快莫明初打出第二次信号，顾羽开始收拾装备准备善后，让我先下去。

　　我不由得耸了下身子，看了看顾羽，小心地蹲到盗洞边上，踩到脚窝处，慢慢往下挪。

　　刚刚看他们嗖嗖嗖地爬下去貌似很轻松，自己来爬盗洞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我爬的时候浑身发抖，生怕一不小心踩空了掉下去，双手狠命地往洞壁上顶，很快手臂就酸涩不堪。第二个脚窝踩下去明显感觉到土层松动，稍微用力就有土块往下掉的感觉，吓得我心底发凉，腿都抖了起来，不敢踩实，在空中挂了一会，还是有惊无险地往下爬，同时想着是不是莫明初或者文启书故意把脚窝踩碎了。

　　更让我哭笑不得的是才爬了几步我就觉察到上面有些动静了，大概是我用的时间太久顾羽快要下来了。我连忙喊哨兵你慢点别踩着我了。

　　越往下我就越害怕，手酸涩地厉害，也不知道应该迅速爬到底还是慢慢挪防止脱力摔下去。我不断告诉自己快要到了以安慰自己。

　　其实这里让我最不舒服的还是盗洞里的黑暗。

　　往上往下都看不到任何一点光。我拼命睁大眼睛，但是除了黑色我什么都看不到，就像闭着眼睛一样。

　　我联想起这两年来一到夜晚，我没有开灯的必要的时候，拉上窗帘后我家中所弥漫的黑暗。

　　那样的黑暗和寂静会让我无缘无故地联想到死亡。

　　我独自守着家里巨大的寂寞，独自坐在沙发上，身体和心灵都渐渐陷下去，陷入连向着光芒的方向伸手都做不到的黑暗。

　　其时我还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回忆。我在黑暗中握住回忆的刀柄，一再把自己划地遍体鳞伤，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一只孤独的小兽。

　　实际上我的家对我而言也就是一个坟墓，我一个人被埋在幽深的坟墓中，低头是悲伤，抬头是绝望。

　　爬到底我背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没想到更糟糕的是这盗洞竟然开在墓顶上。最后的两个脚窝打得很浅，但是踩下去很踏实，盗洞的洞壁摸起来坑坑洼洼的，显得很粗糙，大概是因为这里的土层十分坚硬不好挖所致。

　　莫明初让我直接跳下去。我根据他打来的光线估计了一下墓顶的高度，大概三米不到。

　　我稳住姿势，双手一松，把自己放了下去，瞬间的失重感压迫我屏住呼吸，还没来得及体验就掉到了地上。落地时我身体前倾，然后迅速滚倒防止扭伤，但由于是第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我还是有些重心不稳，身侧着地摔出了很大的响声。文启书说完了明器都让你给吓跑了，我惊道，怎么这明器还是活的？能下蛋么？

　　说笑归说笑，这么一摔着实有些疼，我蹲了好一会才敢起来，不过也没什么大碍，除了左手手肘往下的一根骨骼一阵阵发麻的疼痛，其他部位活动了一下就差不多恢复行动力了。

　　接下来的工作完全靠我们自带的装备照明，莫明初已经戴好了墨镜，在这样的环境中更显突兀。

　　顾羽的矿灯从盗洞里打下，示意他要下来了，我看到他直接从墓顶上掉到地上，下蹲缓冲。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样的身体素质。

　　墓室里很凉快，温度要比外面低近十度，以前盛夏的时从以一个开放的避暑防空洞中穿过，虽然有一股怪怪的味道但是凉快地惊人，现在就和那时的感觉差不多。

　　墓里面有一股阴森森的、沉重的气味。实际上这两个词应该不能用来形容气味，但我无法用其他词汇描述这里的味道。

　　我首先注意到的是在这个垂直盗洞的正下方有焦黑的印子，我刚刚就摔在这上面，莫明初解释说是燃烧后的痕迹。墓室里积压了有毒气体，在垂直盗洞正下方生火加热空气可以使墓室里的毒气受热扩散以此排出去并使外面的空气流通进来达到换气的目的。

　　墓顶在盗洞通下来的地方破坏地很严重，很多砖块碎石都坍塌下来，边缘有一些烟熏迹象。看来盗墓的前辈直接把墓顶砸开了，我还是比较在意这个洞开在墓顶而不是从墓的侧面打进来。有些大一点的陵墓足足有七八米高，跳下来摔断腿还算正常的。

　　我举着狼眼战术灯环视了一下墓顶，心想如果没有前辈在这里开了一个洞，打穿夯土层估计要很久，加之这个盗洞的深度也不浅，打盗洞打到深处运土和地面作土就成了问题，我们自己作业会极其困难。这样说来现状也不是很糟糕，至少节省了大量时间。

　　我又看了看周围的墓壁，其实我对壁画什么的不是很感兴趣，而这前室只有四壁上画了些简单的图案，剥蚀地厉害，我也没心思细看，浏览了几遍，花纹基本是重复的流云纹，看起来没有什么叙事性的内容。

　　这个墓是空心砖结构，时间在春秋末期到汉初左右。现在我们处在前室，从莫明初获知的信息来看这个墓应该是甲字形的。莫明初叮嘱说一旁的墓道内可能有机关，尽量不要靠近。我们举着照明工具扫了一下前室作简单检查，然后向主墓室的方向走去。

　　走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背后墓道的方向有风吹过来，却也没有像一般小说所写的那样凉飕飕的感觉，我没太在意。

　　我们先走到主室的门前，莫明初打手势，让我们灯光全部指地，棉絮般的黑暗立即把我们包裹起来。黑暗中我模糊地看见莫明初摘下墨镜递给顾羽，侧身贴墙滑入主墓室。

　　他看得清？我走到顾羽身边，确认莫明初的墨镜的确在他手上后低声问道。

　　嗯。

　　顾羽没有多作解释，只是用鼻音回答。大概现在不方便讲话吧。我连忙噤声。

　　站了一会主墓室里没有传出任何声音，我也看不清顾羽他们的脸色会不会是很凝重的样子。

　　我又开始胡思乱想。刚刚有人说话的时候还好，现在都安静了下来，又是身处古墓，平时恐怖电影里看过的情节一下子都回忆起来了，胸口的心悸感迅速弄得我全身冰凉。我强迫自己停止联想，低头瞄着夜光指针的手表。

　　黑暗里两枚指针摆出小小的发着绿光的V字。

　　过了大约五分钟，莫明初又走了出来，并示意我们可以进去了。我顿时如释重负。

　　“左侧有一个耳室。”莫明初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但我能从他的语气中读出【这里的结构我已全部获知】的骄傲。估计这就是顾羽所说的莫明初的探测能力。

　　顾羽率先抬起矿灯往主墓室里扫去，我跟在顾羽身后，等眼睛适应主墓室里亮起的光线，我四下看了看，不由地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