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神语》吉尔提缇

22、潜行

　　情绪失控对神灵来说是很没面子的事儿，事实上，生性恬淡，目光高远的神灵们也很难有失控的时候，所以雷崔斯对自己的行为深感羞耻，以致不愿面对自己的同伴，于是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之前的相对活跃跌入了绝对的沉默。
　　而络纱却从此事上获得了新乐子，女人总是喜欢为难女人，哪怕是朋友，于是络纱一路上都在不停的打趣艾罗娜，不是问她是否牵挂那位不自量力的新情人，就是对那位新情人进行冷嘲热讽。
　　“由他来保护你？他以为自己是圣骑士吗？我们物神已经存在了成百上千年了，他才不过二十出头吧？和你比起来，他柔弱的就像只蚜虫。”这是络纱的原话，非常刻薄。
　　艾罗娜则没有心情和她斗嘴，只是平静的为洛克辩护：至少他勇气可嘉。
　　“莽夫的勇气没有任何用处。”络纱讥讽的笑了笑：“他有资格和雷崔斯决斗吗？当时如果不是你及时周旋，队长大人一定会输的很难看，在佣兵小子们的眼皮子底下颜面尽失，最可笑的是，他还以为你是在维护雷崔斯，人类就是这么的自大而愚蠢……”
　　“即使愚蠢！即使愚蠢也比冷酷无情的巫妖好！”
　　络纱的絮叨被粗暴的打断了，她惊愕的看着对方通红的脸，大惑不解的问道：“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呢？谁是巫妖？”
　　艾罗娜的忿忿不平顷刻间化为了沮丧，她别过脸，掩饰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络纱半信半疑，但无论她再怎么追问，艾罗娜亦不再开口。
　　再漫长的旅途也有尽头。
　　虽然同样是火山，但恐东独立盟的所在地远没有苏梅火山壮观，且因为长年休眠，蔓藤植物繁衍的欣欣向荣，成为了完美的天然遮蔽物，但伊桑足够细心，依旧从少量曝露在外的泥土上观察到闪亮的萤银微粒——那是早年火山喷发时从深层页岩中带出来的宝矿。
　　青年拨开植物匍匐的根茎，欣赏着自己手指上沾染的银粉，惊叹道：“太漂亮了，可为什么都没有人挖这些泥巴去冶炼呢？”
　　“兔子不吃窝边草，你没听过吗？”络纱笑道：“谁敢在这里动一下十字镐，立刻会被恐东人扔进广场炼炉里。”
　　伊桑哇了一声，赶紧缩回手，并用脚尖把植物重新覆盖好。
　　“你也不要这么紧张。”络纱差点乐死：“那只是我听说的传闻而已。”
　　“事实和传闻也差不多。”艾罗娜环视了一下周围，目光定在了一个非常隐蔽的洞穴口上：“恐东人不会放过挖烂他们大门的人的，我们最好不要碰这里的任何东西。”
　　络纱走过去，往洞穴里看了一眼，对里面不可思议的黑暗与阴冷感到很不喜欢：“真的要从这里走吗？他们没有……更像样的入口？”
　　就在她犹疑的时候，雷崔斯却已经从她眼前一闪而过，他就像一缕风，轻而静，并义无反顾的吹向洞穴深处。
　　有他带头，络纱也不再犹豫的一头钻进去，艾罗娜和伊桑紧随其后。
　　当眼睛适应黑暗后，才发现狭窄的隧道里并不是纯粹的无光，岩壁上富含地底能量的黑曜岩隐隐发亮，虽然这种光线照的人脸像鬼，但也总比没有的强。
　　越是往深处走，隧道越是宽敞起来，当终于能打直腰杆后，伊桑微微的松了口气，当然，络纱对此全无感觉，矮小的女士在此地充分享受到了身高不足带来便利。
　　虽然之前来过一次，但艾罗娜却比其他人更为紧张，她知道，商人们需要佣兵并不全是为了抵御路上的贼匪，这条幽暗隧道里也潜藏着未知的风险。
　　“叽！”随着空气中传来的一声怪异的“动物”叫声，走在第二位的络纱重重撞在雷崔斯的背上，因为他突然站住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她揉着鼻子叫嚷着，雷崔斯冷静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我们被袭击了。”
　　伊桑和艾罗娜也赶了上来，三个人借着微光，看到雷崔斯手中握着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
　　“有人扔过来，你接住了？”络纱有些难以相信，雷崔斯点点头，尽管对方的动作完全被隐藏在幽暗中，万无一失，可惜雷崔斯并不依赖眼睛。
　　“你们离我远一点，但也不要落的太远。”雷崔斯说完就开始慢慢往前走，后面三人则紧张的挨在一起，你推我挤的跟着他。
　　一小段难捱的寂静之后，骚动可说是突如其来，从四面八方传来阵阵怪异的吱吱叫声以及有什么“动物”快速移动的悉悉索索声，不时有砂土被震落下来造成虚惊，而雷崔斯的双手则利落的不停探入空中，接住了所有飞来的石头扔在地上。
　　在暗处的一方首先慌乱了，它们用怪声交流着，似乎在商量更有效的攻击方法，但雷崔斯没有给它们开会的时间，他凝听着声音的来源，突然捡起石头扔了出去。
　　唧唧声变成了哀鸣，伴随着□□坠落地面的钝响，“动物”们乱作一团，动静越大位置暴露的就越彻底。
　　“趁现在。”雷崔斯低声道，他一边继续投掷一边加快了脚步。
　　跌跌撞撞低头往前跑的时候，络纱还不忘继续和艾罗娜辩论：“看，这才是真正有用的勇气，不够雷崔斯厉害的话，佣兵大人们还是抱团取暖算了……”
　　话未说完，她脚下突然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似乎是某种生物的肚子，络纱吓的赶紧缩回脚，就在这一瞬间，对方痛的尖叫一声，猛然跳起来扑向了她。
　　几乎是同时，原本跟在最后的伊桑冲了上来，一把抱住络纱滚倒在地。
　　回光返照的袭击者很快就被蔓藤缚住，重新安静了下来，艾罗娜喘定气息，蹲下身查看倒霉的二人。
　　伊桑迅速站了起来，看上去没什么事儿，络纱倒是摔的昏头昏脑，脚步阵阵打滑。
　　“到底是些什么玩意儿！？太讨厌了！”她烦躁的怒吼道，似乎想回过头打一架再说，艾罗娜一边推搡着她前进，一边解释道：
　　“传闻中的堕落者，既没有本事在恐东混下去，又不敢面对外边世界的普通人，躲在坑道里生活了十多年，大概早就把自己的身份忘光光了，平时吃岩鼠和苔藓，偶尔也换换口味吃过路的人，除了石头，他们还会用舔干净的腿骨敲你的脑袋呢，所以还是赶快通过这里吧。”
　　络纱恶心的差点儿吐了出来，她捂住嘴，完全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不知在坑道中奔跑了多久，堕落者的传说极大的“鼓舞”了士气，就算再踩到类似手脚的物体，也没有人肯停下来。
　　终于，雷崔斯的身影重新回到了大家的视线中，借着明亮的黄光，艾罗娜看到他站在坑道的尽头，道路已经中断，再往前一点就是利剑般垂直插下的峭壁，而看起来遥远的深渊之底，是宛如河流般缓慢涌动的岩浆，热浪炽人。
　　在这条断头路的对岸，是一座黑色的大门，门上雕刻着一只爪子上戴满了宝石戒指的鹰。
　　艾罗娜走到雷崔斯旁边，她脸上的表情放松了很多，因为门后面就是恐东城了，他们终于到达了想到的地方。
　　她用力的摇动着岩壁上的一个金属把手，一个巨大的吊篮缓缓降下，大家抬头望上去，这才发现有条钢索连接着两岸，而固定在钢索上的吊篮是唯一的通行工具。
　　“快走吧，我热的受不了了。”络纱焦躁的用袖子猛擦额头，她不耐烦的轻轻推了前面的伊桑一把，低声抱怨道：“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啊，黏糊糊的……”
　　然后她的声音便顿住了，因为她看到自己手上并不是汗水，而是暗红色的血。